358 留下来
夜色，深沉，孤寂，荒凉，淡漠。
几道身影，站在院落正中，经历一整天的反反复复，心中都有着微微的慨叹。
铃儿的话语，像是轻飘飘的风一般，没有任何重量。
等待，真的会收到结果吗。
也许，任何事情都像是硬币，拥有着相反的结果，同时有着相同的概率。
元一一心中不确定，便开口询问司地的意见。
“司地，我们再等一等吗？”
司地轻轻点点头，黑无常已经明了的开口阐释。
其间的意思，与司地的心思也相差无二。
“今天是铃儿在人界的最后一天，很多事情都应该做个了结，这样堕入轮回时才会无牵无挂。按照她的心意，再等一等回到地府，轮回的效率会更高。”
落儿蹲在树梢上，看着远方渐渐拉长的白亮，心中有些焦灼起来。
身为人类巫师，自然明白天亮对于一道灵魂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于花草来说明媚美好的阳光，于早已失去肉体的灵魂来说，却是一种折磨，针扎般的刺痛，会遍布全身。
这也是为何太阳出现之后，一切人类灵魂都消失不见的原因。
光明不再属于他们，他们便只能隐藏在黑暗之中。
落儿望着天边，看着铃儿那认真专注的神色，突然希望跳下树赖，走到她的面前。
可是，一向的清冷理智提醒着他，院落里有很多的影子，现在不应该跳下树去。
繁华而端庄的院落，地面上找不到一片落叶，树木整齐排列在院墙一侧。
周围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不甚明显的虫鸣，吱吱的声音富有节奏，打破这夜的深沉。
一道身影，趁着屋内越来越响亮的鼾声跑了出来。
院落的矮门与往常不同，微微敞开着，在夜色下显得越发沉静神秘。
“落儿，你在不在？”
铃儿小姐站在门边，望着眼前有些熟悉的面庞，陷入深深的震惊中。
“落儿”，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之中。
隐隐约约的记忆，被愤怒与委屈冲散。
原本有些犹疑的不确定，在此刻竟然瞬间得到印证。
看来，自己变成灵魂的事情确实与他有关系。
原本的信任，在此刻被全部打散。
一身华服的丫鬟，因为不具备自然的天赋，并没有发现院落以及门边一共五道疑惑与鄙夷的视线，继续大声呼唤着。
因为是傍晚，这处院落又极其偏僻，丫鬟并不担心自己的声音会被任何人听到或者发现。
“落儿，你在不在啊？落儿，那符纸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使用了。你确定使用之后，灵魂回完全消失，连地府都去不了吗？”
落儿蹲在树梢上，望着门边铃儿小姐突然变幻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哑然。
铃儿小姐的面色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演变成苍白，那是一种被欺骗的失望与落寞。
那难过似乎带着穿透力一般，直直落在落儿心间，带着明显的疼痛与不忍。
心中开始怀疑自己，自己的决定，以及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个白痴，所有的事情都被她打乱。自己的欲望，为什么要这么多人来承担后果？”
也许，自己不应该与丫鬟同流合污。
那样，自己起码还能与铃儿小姐成为朋友。
不过，显然，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丫鬟在院落里转了一圈，又说了些什么，心烦意乱的落儿却完全没有听进去。
那有些阴暗的身影，绕着院子，悄悄溜进房间，又有些失望的走了出来。
面上的狠厉，即使是夜晚也那般明显。
不行，不能让任何人抢走自己的公子。
即使是一道灵魂，也不能让她有任何机会。
看来，自己明天还需要过来一趟。
这么晚得时间，也不知道落儿跑哪里去了。
丫鬟摇着脑袋，站在院落正中。
黑白无常相互搀扶着，窃窃私语，她却完全感觉不到。
白无常牵着黑无常的衣袖，面上带着浓浓的厌恶与嫌弃。
与坦率的铃儿小姐相比，心思深沉的丫鬟就不那么可爱，甚至有些令人厌烦。
“人类的女人都这么可怕，为了感情不择手段？”
黑无常微微偏过脑袋，凑近白无常，神态亲密，却毫无自觉。
谨慎的嗓音中，满是意料之中的感叹。
想来，来到人界回收人类灵魂也不是一天两天，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形形色色的爱情。
天空的颜色，三言两语也许能解释的清楚。
像是感情这么复杂的东西，却是一辈子都无法轻易捉摸透彻。
“不止人类的灵魂，你肯定不知道爱情的力量，那是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甚至让神仙都无法掌控。”
一阵冷风吹来，那刻意放低得声音就那么直直飘向司地的耳朵里。
司地眸色微微闪动，似乎了不得的心事被说穿，白皙的面上不仅有尴尬的神色，还有一丝莫名的心虚。
默默偏过脑袋，视线落在元一一身上，淡漠的眸中出现一抹深沉的光，若有所思。
那风有些寒凉，吹在身上，带着冷冷的感觉。
丫鬟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又遗憾的望了望周早晚，确定什么声响都没有，才面色愤愤的离开，不再停留。
丫鬟走过门边的时候，只觉得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形有些踉跄，便神色慌张的的快速跑开。
与此同时，铃儿小姐身上的怨气越来越浓重，那黑黑的雾气，几乎将红漆木门染成泼墨的漆黑。
元一一注意到铃儿小姐的异常，神色染着担忧。
从刚才到现在，几乎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是离开的时候。
可是，若铃儿小姐心中的怨气不除，仍然无法在今夜进入轮回。
元一一抬起脑袋，下意识寻找着身边的司地，正打算询问他的意见，冷不防撞进一道深邃不明的目光中。
那目光有些复杂，似乎带着深沉的爱意，又似乎什么都找不见。
独特的魅力，从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发散出来。
元一一面上突然出现一抹不合时宜的羞涩，声音也不自觉结巴起来。
“司地，我们带铃儿离开吧。现实对于她来说过于残忍，我不希望她独自忍受这一切。也许，早点的轮回，早点的忘记，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幸福。”
司地有些不好意思收回视线，认真思考元一一的问题，心中百转千回。
很多事情，不是希望与不希望就能促成的。他人的命运，需要他们自己去经历与完成。
淡漠的嗓音，仿若没有任何情感的机器一般。
“地府有规定，影子不得参与人类的情感纠葛。”
一向开朗活泼的嗓音，在此刻带了些虚弱的轻柔，目睹了一切阴谋诡异的铃儿小姐，显然感觉到暂时的疲乏。
“元一一，我们离开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人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也许，我生来便不需要爱情吧。”
铃儿这么说着，收回眺望得视线，狠了狠心，往元一一身边飘去。
那轻柔得声音，落在平静无波的心里，却激起一道又一道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
不行，铃儿不能离开。
片刻的相处，落儿便明白，自己已经离不开铃儿。
树枝上的身影终于再也忍不住，轻轻一晃，已经来到铃儿面前。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但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请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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