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奇迹
“哟, 这不是彦军哥和嫂子吗?来医院看腿啊?”一个打扮时髦漂亮的女人牵着一个男孩挡在他们面前。
蒲松雨站在奶奶身边, 好奇地歪头看着挡在她们面前的人。虽然说这个女人的脸上化着精致又漂亮的妆容,但是蒲松雨还是觉得她没有自己的奶奶好看。
这种感觉其实不算是蒲松雨有奶奶滤镜, 而是蒲家一家的颜值都是实打实的高,温婉容尽管近年来被生活搓磨得皮肤苍老了,但是她漂亮的五官和娴静温柔的气质摆在哪里, 即便老了也有老年人的韵味, 同龄人单靠化妆确实赶不上。
“是宜真啊,好久不见,彦军最近的腿有好转,所以我们来看看。”温婉容脸上是挡都挡不住的喜色, 此时看见谁都是笑容满面。
“宜真。”蒲彦军对她点点头, 转头四处看看, 又问道,“彦彬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块?”蒲彦彬是他的一个堂兄弟,当年蒲彦军出事,是这个堂兄弟出面拿钱帮了他们,他们一直记着这份恩情,逢年过节总不忘准备一份礼物上门拜访。
“是好久不见, 彦彬交钱去了。”被叫住宜真的中年女人笑笑,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她以及坐在轮椅上的蒲彦军,声音轻飘飘地说道, “嫂子啊, 最近我打算给我家霖霖报一个钢琴班, 手里的钱有些紧,你们看能不能先还我一点?”
路过的人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们挡了路,还是被她说的内容吸引了,路过她们时纷纷向她们投来八卦的目光。
蒲松雨立马感觉到奶奶的身体绷紧了,听她有些着急地回答道:“宜真啊,当初我们把房子卖给你们的时候,不是说好了按月还吗?上个月的和这个月的我已经打到你们帐户上了,你先查查?”
蒲彦军的脸色有些难看,倒不是给对方脸色,他是个要强好面子的男人,被当众要债的难堪比捅他一刀也不为过。
“话是这么说,”宜真叹了口气,把她的小儿子牵到身前,又说,“但是你看现在钱都不值钱了,当年那价钱,让你们这么还下去,都变成一堆废纸了。”
“宜真,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当初把房子折价卖给你们,这事就说好了的,再说我们也给你们算了利息。”蒲彦军脸色涨红,实在是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欠债确实理亏,另一方面,当年他们在万般无奈之下把房子便宜卖给这个堂兄弟,房子的价值在当时折了一半多,这便宜的一半就是堂弟家答应借钱给他们的代价,那么就应该按当时说好的还款。
这时,从挂号处过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不等宋宜真开口,不满地接话道:“二哥,当年你们急着出售房子,只能便宜贱卖,这是市场决定的,是我们好心拿现钱买下了,你现在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蒲彦军和温婉容脸上涨得通红,他们强烈的自尊心令他们在债主面前抬不起头,一个字也辩驳不来。
宋宜真过去搭住胖男人的肩膀,笑容中带着浅浅的嘲讽,嘴上刻薄道:“我知道这也不怪你们,怪就怪在谁叫你们有这么个□□犯儿子呢?……哎哟,这小丫头是谁?你干嘛踢我!”
蒲松雨不止踢,小脚还故意在她肉色的打底裤上碾了几个黑黑的脚印,她听到女人尖叫的声音,懒洋洋抬起头,看着她说:“老奶奶,你说谁是□□犯?你有证据吗?”她最恨别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中伤她喜欢的人。
“你、你……”宋宜真气得抬手就去扇她的脸,咬着牙说,“你个没教养的熊孩子,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育你。”
“小雨!”
“你别打小雨!”
蒲彦军和温婉容看到她的动作,纷纷惊慌失措去替她挡成年人的巴掌,只是他们离得有点远,就算扑过去也赶不及了。
然而那个巴掌却并没有落到蒲松雨小小的身体上,蒲松雨仰平了她的小脑袋,看到之前来找过她的霍承舟站在她身后,一把接住了宋宜真的手腕。
“漂亮叔叔!”蒲松雨看见他眼睛一亮,而后目光落到他被白色纱布吊在胸前的手臂上,愣了一下,“你受伤了吗?”
“你、你是谁!管什么闲事!”宋宜真气得尖叫,她这条裤子是特意花了几大百买的国外的高档货,轻薄又保暖,穿在腿上又保暖又好看,被这臭丫头无缘无故踩了一脚,也不知道勾丝了没有,真是气死她了。
蒲彦彬看到自己老婆被别的男人钳住,赶紧跑过来帮忙,结果等他看清霍承舟的脸,顿时愣住,“霍、霍总?”
霍承舟并不认识他,他放开尖叫的宋宜真,蹲下身与蒲松雨平视,“蒲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蒲松雨见他吊着手臂,怪心疼的,声音软软地问道:“你怎么啦?怎么受伤了?”
“出了点小车祸,没事。”
霍承舟话刚说完,他的助理就拿着开好的药跑了过来,听到这话忍不住气愤地说道:“这还叫小伤?要不是咱们程哥的车技是以前在部队专门练过的,咱们就得都交待在那儿了!”
“车祸?”
霍承舟见小姑娘大眼睛里全是担忧,转头看了一眼她的爷爷奶奶,转移话题说:“你们到医院来是?”
温婉容见两人似乎挺熟悉的,就告诉他是来给自己的丈夫复检的。
霍承舟左右看了看,医院大厅人满为患,挂号处排着弯弯曲曲的长龙,对刚排了半天队跑回来的助理说:“你去帮他们挂一下号。”又回头对蒲松雨说,“蒲小姐,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可以吗?”
“可以呀。”蒲松雨点点头。
霍承舟之前去蒲家找过蒲松雨,还被蒲彦军挡在了门外,为了打消爷爷的疑惑,蒲松雨跟他解释了好一会儿,蒲彦军才勉强相信,答应让他们私下聊一会儿。
霍承舟让司机和助理留下来照顾他们,带着蒲松雨出了医院大门。
蒲彦彬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再看自己的堂哥时表情就热情了很多,尤其见自己的老婆还想提还款的事情,恶狠狠瞪着她道:“你瞎说什么呢,还款的事不是当年说好了吗?二哥说了按月还就按月还,懂不懂什么叫诚信!”
宋宜真被自己的老公气得脸色铁青,但想到刚才那个男人气质不凡,自己的丈夫似乎还认识,心里的气立马就消了,对丈夫跟蒲家人套近乎的事视而不见,要不再提要债的事情。
蒲松雨跟着霍承舟走出医院大门,她隐约感觉到霍承舟的情绪有点不稳,好奇地仰头问他,“叔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那个恶鬼对你做了什么吗?唔……应该不会啊,有我送你的玉牌在身上,他应该不敢靠近你才对。”
霍承舟带她走到僻静处,强自镇定的神情放松下来,蹲到她面前,对她说道:“蒲小姐,上次我回家之后,我大哥就带着我父亲失踪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今天我们差点发生很严重的车祸,我现在很担心我的父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哥才会放弃他之前的计划,直接对我下杀手。”
当时他们的车上了高架桥,但旁边一辆走在外侧的车突然往他的车靠了过来,有点想要违规变道的感觉,霍承舟的车只好往旁边避开,没想到另一条车道上却忽然开上来一辆重型大卡……总之还好他请的司机车技了得同时将两辆车都避开了,仅仅是撞在了护栏上,否则他就不止是伤了手臂那么简单了。
他说完见小姑娘表情茫然,似乎是有点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又仔细跟她解释道:“按我大哥之前的计划,他应该是打算利用那个恶鬼,操纵父亲的身体和身份,将财产全部转到他名下,但是现在他们不但不出面,还直接用这种下乘手段对付我,所以我担心,那个恶鬼因为这个玉牌不敢靠近我,这张牌在大哥手上就不好用了,或者因为其他原因他无法继续这个计划,父亲在他手上作用变小,他因此伤害我父亲……”
蒲松雨这会儿明白了,她抬起小手柱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歪头看着他说道:“所以你现在想找到你爸爸吗?”
“是的,能做到吗?”霍承舟期待地看着她。
蒲松雨说:“能倒是能的呀,我可以用追魂咒找到你爸爸的魂魄在哪里,他应该还在他的身体里的,但是我隔了太远也没办法把那个恶鬼的魂魄抽出来。”
“那如果由我的人把它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你再赶过去可以吗?”霍承舟说。
“这个可以,对了!”蒲松雨一拍手,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她笑眯眯说,“等我们锁定了它的位置后,可以在他逃避的方位上放上带有我的魂力的玉牌,逼着他钻进我们的圈套!”
“好,我这就去安排人,蒲小姐施法有什么需要的吗?我现在就让人准备。”霍承舟说。
“多准备些上等玉石吧,再准备一个由整块玉石雕好的玉瓶,可以小一点,但一定要是由整块玉雕琢出来的,我要用它来装那只恶鬼,如果有裂缝或者拼接之类的,它就逃走啦。”公主殿下一想到马上就有一顿美餐入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些对于霍承舟来说都是最容易的事情,只需要他打几个电话就能搞定。
之后他带蒲松雨去跟蒲彦军两口子说明情况后,坐车离开了医院。
蒲松雨用魂心草在符纸上写下诡异的暗绿色咒纹,而后点火烧掉,那些绿色的咒纹却如同活物,在火焰中扭动腾飞,最后竟然化成一缕长长的烟雾。
霍承舟就看到那缕缠绕着诡异墨绿咒纹的烟雾,在没有感受到风的情况下,如同一条细蛇般向着东南方向飘去。
蒲松雨从地上站起来,小胖手一指东南方向,说:“他在这边!”
霍承舟立刻带着她上车,同时指挥他高薪请来的人带头追去。因为蒲松雨魔魂的力量是那恶鬼惧怕的,所以他们只能保持着很远的距离,远远坠在后面。
他们最后来到远郊一座荒山上,在烟雾的指引下,找到深藏在荒山中的隐蔽洞穴。
这个洞穴藏在一米多高的荆棘丛中,实在太隐蔽了,而且那只恶鬼极其狡猾,把狡兔三窟运用到了极致,如果不是因为有蒲松雨的追魂咒以及符着她魂力的玉牌,等他们找到地方,对方早就人去楼空了。
昏暗的洞穴中,蒲家厅被绳子捆得五花大梆扔在地上,曾经锦衣玉食的楚家大少爷,此时如同被扔在猪圈里的猪,全身又脏又臭狼狈不堪。
他后悔了,为什么他要信什么邪神请这尊恶鬼回来!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他的父亲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从来没有断过他的衣食住行所需要的开销,并且也是给他留有一部分遗产的,虽然比老幺完全比不上,可也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他哭得眼睛都肿了,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滑下,在脏污的脸上印下两道清晰的印子。
“魔!是魔!为什么这里会有魔!!!”
霍家厅眼睁睁看着“父亲”变得面目狰狞,脸上肌肉不停抽搐,眼球暴突鲜红,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一股股浓稠的黑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老迈的父亲在黑雾中狂躁尖叫,像是被什么逼迫得从“容器”里泄漏了出来。
而后,那些散逸的黑气忽然凝成一线,猛地向躺在地上的霍家厅扑来。
霍家厅愚蠢了一辈子,此时终于有点明白了什么,在黑气扑来时尖叫着扭动身体企图躲开它,这恶鬼已经不满足父亲苍老的身体了,它是想抢占他的身体!难怪逃跑时还要带上他!!!
“唔,好臭呀。”蒲松雨软嫩的声音突然在昏暗的洞穴里响起。霍承舟站在她身边,看到自己的父亲如同疯子般扑到霍家厅身上,心中一紧,想上前拉住自己的父亲,却被蒲松雨阻止了。
蒲松雨看着那些浓稠如墨水般的黑气,肉呼呼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邪恶贪婪的笑容,她不慌不忙地拿出被她绘制了繁复且诡异暗绿色纹路的花瓶。
“霍小姐,我父亲……”被阻止的霍承舟着急地看向她,而后就看到,无数的黑色烟雾像是被什么力量抽走,在剧烈挣扎中,往小姑娘手中的玉瓶里钻去!
一个像油腻的下水道污油组成的巨脸被抽出霍老先生苍老的身体,它狰狞的脸上露出惊恐和企图逃逸的扭曲表情,用它沙哑难听的尖锐叫声喊道:“……大人!请、请饶我一命!!!”
“不行,”蒲松雨奶声奶气地认真拒绝,“你伤害别人的爸爸,我讨厌有人伤害别人的爸爸。”
霍承舟听到她这句话差点落下泪来,小女孩思想简单,可能她很爱自己的父亲,就讨厌所有伤害别人父亲的行为。他虽然是个成年男人,甚至被称为商界年轻一辈的新星,可是父亲在他心中仍然是一座大山般的存在,为他引路,替他阻挡更多的风险,有父亲在,他就还能犯错,因为父亲给他预留了犯错的余地。
他看见那些油腻的黑污完全离开父亲的身体,父亲更加苍老干瘪的身体软倒下来,赶紧跑过去扶住。
蒲松雨不容对方辩驳,将那团脏兮兮的“油污”装进玉瓶,而后在瓶口画上一个更加诡异的咒纹。霍承舟只听到那只恶鬼从瓶口传来刺耳难听的恐惧尖叫,一缕缕虽然仍然是黑色、但看上去干净很多的黑丝被小姑娘从瓶中抽取了出来。
这只恶鬼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身上的魂力强得可怕,也难怪敢夺舍普通人的身体,这下可便宜了公主殿下了。她从玉瓶里抽出一大团纯净的黑气,拿在手里玩了玩,想到什么,声音软软地对霍承舟说:“叔叔,你送我去找砚哥哥吧?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夏柔今天在公司不算忙,所以抽空给一个绘画老师打了一个电话。
儿子一直想学画画,但是他不止看不见,还听不见,老师们空有一腔教学本领和高操技能,也难以传授给他。
而且学习文字语言等等还能靠在他手掌心写字慢慢教他,和他沟通,绘画可就完全没办法了。就算有小雨在旁边时他能看见,可学画画要求一坐好几个小时,小雨最好动了肯定静不下心,他们又怎么忍心强迫一个好动的小姑娘陪着儿子枯坐那么久。
她新找的老师拒绝得很委婉,夏柔还想再说什么,对方已经借口有事挂了电话。
她叹了一口气,正心烦意乱,秘书忽然敲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夏柔满心烦躁,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工作。
秘书神情激动,看得夏柔满脸疑惑,听她说道:“夏总夏总,小少爷到楼下来了,说是要找您。”
“他怎么来了?我下去接他。”说到儿子,夏柔脸色柔和了许多。
她站起身正准备往外走,忽然看到儿子出现在办公室外的走廊,看到她脸上闪过一抹欣喜,加快脚步向她走来。
夏柔正想提醒他别跑小心摔着,可又本能地感觉到不对。这时一个员工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拐入走廊,两人几乎撞到一起。
“砚砚!”她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的儿子看不见,要是撞到人,那杯热咖啡一定会全部淋在他的头上!
然而奇迹却在这一刻发生,她那看不见的儿子,忽然绕过那个端咖啡的员工,笑得十分开心地向她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