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冠悲悯之名

“黑暗时期的曙光，是噩梦的黎明，还是圣女的怜悯？”

对德拉诺而言这句话再耳熟能详不过了，但他此时居然发现，自己从来无法得知这句话出自谁人之口。不过当他站在死亡的边缘时德拉诺至少清楚一点：这，正是他的由衷之感。

“圣迹1718年，不知何年何月。我，德拉诺，从每一寸皮肤和每一根头发都能感觉到：死亡，正在无情地吞噬着我。”

德拉诺此时已经分不清他究竟是个完整的人，还是只有他的大脑依然囚禁着那个可悲的灵魂而苟存。

但他却一遍遍地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如果善者入天国享福，而恶徒堕入地狱受难。那么我，该何去何从呢……”

“斯黛拉！告诉我他情况怎么样！”

“他还有脉搏，但是很微弱……”

那是什么声音，是谁在他耳边说话？

“哦他快死了……”随着一阵翻腾器具的杂乱声，一个声音用急促的语气接着说道，

“就算冥河已经没到他的脖子我也会救活他的！现在，把曼陀罗粉调制好，快！”

德拉诺听见一串脚步声急促地靠近他的耳边，那步子像是涉水一般发出急促而杂乱的水流声。

“喂，能听懂我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外乡人？你来自哪里？”

一个纤细的嗓音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接二连三地用各种语言向他发问，德拉诺依稀能辨别出那是个女人的声音，不，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他很想张口回答，但却没有一点力气来控制嘴唇肌肉的张合，连舌头都像条死蛇一样瘫在口腔里一动不动。

更糟糕的是，当他睁开眼时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如羽绒一般漂浮在空中。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强劲的飓风，德拉诺的身体翻腾着逐渐向空中飞去。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四肢似乎已经和空气搅拌在了一起。

天空中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德拉诺眯着眼望见了那光的源头--那是一轮巨大的满月。

天体散发的光芒似乎透过双眼灼烧着他的大脑，记忆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模糊，就连原本逐渐浮现的人生走马灯也是只留下让他几乎想不起来的颜色和线条。

现在唯一能让他清楚感觉到的只有噩梦带来的失重感。

“哦不……不不不，他没有心跳了！”少女急切地踱步，她翻遍药台和器具找不到任何能挽救一条生命的缰绳。

“小姐，曼陀罗粉配好了。”

一个温柔而文静的声音说道，她朝着少女递出一瓶绿色的药剂，但那少女甚至没有转过身去看她便说道：

“留着等你哪天心脏病犯的时候用吧斯黛拉！你还嫌他睡得不够死吗！”

“可是小姐您刚才……”

“对对！我是说了，但他现在都要咽气还怎么用麻醉剂?！”

少女捂着脸说道，她正盯着德拉诺即将失去温度的身体思考，灵感突然浮现在她的双眼深处。

“斯黛拉，把那本《烈火之诗》拿来给我！”

少女突然向那个女人吩咐道，紧接着她自己打开了藏在壁毯后的保险箱，抽出一个装着白色玻璃碎片的瓶子，又用铜制的注射器从自己的手臂里抽取了半管暗红色的液体，最后走到一张垫着巨大兽皮的长桌上准备配兑什么奇怪的药剂。

“小姐，诗集……”

“打开第四章，466页，然后放在床边！”

少女回过头走向德拉诺的床边，手里攥着一瓶发出银色淡光的药剂。

“神，求您宽恕这悲痛的生命，消去让他徘徊于生与死的苦难吧！”

少女如祈祷般握着瓶子念道，随后一把拔开瓶塞，将散发着幽幽白光的液体泼洒到德拉诺的身体上。

“噩梦终有竟时，沐浴白炼之火，朽木再萌新枝！”少女照着诗歌用奇怪的语言吟唱着。

“冠悲悯之名……”

突然，随着最后一句诗歌的回响，德拉诺感觉自己游荡的身体再次拥有了重力，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坠落感并且不断加速，像是划破大气层的陨石朝着地面疯狂袭来一样，他感到身体周围的空气因为高速的坠落而不断升温，最终燃起了闪耀着白色的烈火。

那种灼热感仿佛不仅折磨着他的神经，而是直达大脑的深处，不断焚烧着他的灵魂。

那种光芒渐渐让他眼前模糊，突然间人生走马灯的一切情景都开始倒退而逐渐变得透明，伴随着粉身碎骨般的坠落，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一切都渐渐恢复了颜色，阳光散发着奇异的光晕，仿佛还是他出生时的模样。

“醒来吧！”衣着洁白蚕丝的少女伸出手臂向他走来，那一刻，德拉诺从心底里肯定，站在他眼前的，正是黑暗中带来怜悯之光的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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