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第44章 小疯子
高中这个年纪，做起一发热会做出很多无法挽回的事, 尤其恋爱, 很容易影响学习, 耽误成绩, 侯方华和其他老师一商量，决定加重抓学生谈恋爱的力度。
办公室里老师闲聊时, 有老师开玩笑的提到：“万一高二年级第一那两位谈恋爱怎么办？抓还是不抓？”
“好学生谈恋爱我们能说什么啊哈哈哈哈哈？”
“指不定人家家长都已经同意了？”
“侯老师, 这面子你给还是不给啊？”
侯方华信誓旦旦：“林负星和简沐是吧？简沐刚转来不久，对学校估计还不熟，看起来安安静静的, 不会谈, 林负星？那更不可能了！”侯方华和林负星打交道最多, 先前写过厚厚一叠检讨都还在他抽屉里, 直男传说也听过不少, “他多直啊, 要所有男生都像他那样, 多好管。”
其他老师笑, 说：“也是也是, 多虑了多虑了。”
结果现在，侯方华和绝不可能谈恋爱的俩年级第一在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
脸挺疼。
侯方华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
林负星心说自己点怎么这么背，好不容易想偷摸摸在学校亲一下, 就好巧不巧被抓了, 但他心里其实还挺坦荡荡, 谈恋爱又不是一件多丢人的事，再说他们也没做什么坏事，被发现就被发现。
教务处他来过太多次，猴哥喜欢什么茶叶都给记清楚了，林负星不大客气的喝了口茶：“就这么回事，我俩在一起了。”
侯方华看看林负星，又看看简沐，最后目光定格在简沐身上，简沐点点头：“我先的。”
他是想把责任揽下来。
侯方华：“……”
往常被抓到恋爱的，都是能推锅就推锅，死不承认，手都牵一块了还死倔“老师，我们只是好朋友，做题累了来操场散散步！”
承认的也有，内心大多都有些怂，但这么坦坦荡荡承认的还是头一对。
恋爱被抓就三个流程，找家长，通报批评，写检讨。
侯方华不和他们多说，都承认了也说不了什么：“找家长吧。”
一般这时候多刚的都怂了，自己玩自己的倒无所谓，闹到家长面前就是一顿混合双打，但面前这两个……
林负星问：“直接写检讨行不？我……家长不可能来的。”
简沐说：“我也是。”
林负星又说：“再说，这多大点事，我们又不是不能为自己负责，成绩没退，也没造成不好影响，连知道我们在一起的都没几个，这事主要还是怪我，是我突然想出去走走，才拉简沐陪我，不然您也不可能发现不是？”
简沐说：“怪我，哥。”
侯方华：“……”
侯方华抬抬手，没办法只能退一步：“五千字检讨，明天交。”
“明天？”这会晚自习都快放学了，要写得熬夜，林负星试图挣扎一下，“这我都还没想好我该反思什么？”
“恋爱影响成绩，恋爱耽误未来，还不够你们反思的？”侯方华，“那通报批评也行，你选。”
林负星摸了把鼻端：“那还是检讨吧。”通报批评要被记进档案，他自己无所谓，别连累自家男朋友。
简沐主动揽下活：“我来写就好。”
林负星：“那不行，这事我连累的你，我写。”
“没完没了了是吧。”侯方华要被这俩年级第一气笑了，“要写就回去，别在这谦让！搞什么伉俪情深呢？别怪我说的直，你们年纪不大，考虑得不多，要到时候没考上同所学校，搞个异地异校的，迟早分。”
林负星这分数A区学校随便上，从没担心过这些问题：“猴哥放心，我肯定和简沐能去一起啊，他去哪我去哪，简沐的学校肯定不会太差。”
侯方华无话可说：“你们回去吧。”
林负星还要感叹一下：“猴哥今天挺善解人意啊。”
侯方华斜睨他一眼：“那不然，我该说什么？”
林负星：“我以为会被训一顿。”
侯方华无语：“你一来把我想说的话全说了，我能训什么？成绩不准退，我向来看成绩说话。”
林负星笑着说：“行，只要您别棒打鸳鸯，不仅不退，还能再给你升一档次。”
本来这事写一份检讨就算结束，成绩好在学校还是有点特权的，好学生的恋爱不叫恋爱，叫互相帮助，至少侯方华对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刚抬脚准备走，陈芳推门走进办公室，蹬了双高跟鞋，走起路来声音无比响亮，颔首，俯视面前这两人。
自从老陈被革职回去后，一直在陈芳耳边逼逼叨叨，说林负星和简沐这两人怎样怎样，帮他出口气，陈芳觉得自家弟弟实在幼稚，三十好几的人要和两个学生计较，但被说烦了，还是决定进来看看，正好看到他们谈恋爱被抓包。
虽然还在停职期间，但副校长的职位还在，学校事务多多少少还能再管些。她淡淡道：“走什么？违纪还想谈条件？嫌明天交检讨太早是吧，别写了，动员大会直接当全校面上台检讨。”
“检讨？我该检讨什么？”回去路上，林负星说，“不该去松园，不然也不会被发现，或者别贫嘴，早点走，别撞上副校长？哎我这嘴。”
“别去了。”简沐说，“我来解决。”
“那倒没必要。”林负星单肩背包，“本来就没多大事，应付应付被说几句得了，动员会目的主要还是动员，没我们什么事。再说，因为这事上个台也不丢人，早就想告诉所有人了，那天醉是醉了，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简沐脚步先是顿了一下，一笑：“哥，你再说一遍。”
林负星问：“哪一句？”
简沐说：“最后一句。”
林负星以为他真没听清楚，想了想：“我说我那天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想告诉所有人我俩在一起的事，我觉得你白天把视频发给我，肯定也想。”
林负星是没谈过恋爱，但平时性格直来直往，除了没发现自己动心时纠结过几天，其他时候向来果断，开窍后第一反应也是决定去告白。
简沐没立马说话，而是停顿了几秒，林负星就偏头过去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眼神，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好看，简沐的哪里都好看，想让这双眼睛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你不说话我有点慌。”林负星说。
简沐笑着说：“哥，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时有多帅？”
林负星臭不要脸：“我知道啊，我一直很帅，怎么办？”
简沐：“更喜欢你了。”
“喜欢”这两个字简沐常常说，每次都无比神情又无比自然，林负星回回听得心里陷下去一块，耳根微红：“我、我……”
林负星不好意思说出口。
简沐挑眉：“你也是？”
林负星害臊：“……”
简沐笑：“那就好。”
“好什么？”
“就是很好。”
两人私底下说起话来有点幼稚，也没逻辑，放学路上有很多人，人声嘈杂，几个男孩子拎着包，嬉笑从他们身边经过，有个男生认识林负星，回头和他打招呼，林负星也同他回了一句，男生走了，追上同伴。
很多人看见他们走在一起，有打招呼的，也有熟悉的调侃几句，却没人看到他们触在一起的手背，林负星悄悄拉住简沐的小指，在无人处小声说：“喜欢你。”
像星星躲在薄雾后面一样，在说他们的秘密。
动员大会在周三下午，班会课。
操场早早就搭好了台子，画好区域，下课铃一响，高二高三年段有秩有序集中在操场。
动员大会现场很有气氛，学生代表上台演讲，讲述他们整个高中生活，错题集攒了好几本，笔芯囤了整整一塑料袋，演讲最后还掏出他这一年收集的空笔芯和写满的稿纸，底下一阵触动，鼓励所有人最后几天再拼把劲；教师代表感谢所有高三生的努力，高考是唯一能逆天改命的考试，感谢所有人愿意为自己而拼搏。
演讲环节结束，后面有人放出气球，五颜六色的气球缓缓升上天空，被风吹，齐齐往同一个方向涌去。天际被大片大片气球遮挡，不知谁先喊了一句，然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喊。
“高考加油！！！！”
一年来的压力全都在这震耳欲聋的四个字中。
只剩最后几天了。
有人笑，也有人触动得掉眼泪，有人疯狂想离开校园，也有人舍不得，无人机从头顶飞过，高三生握拳和主席台教师领导一起宣誓。
高三之后，就是针对高二的鼓励，前面一番铺垫，已经带动很大一部分情绪，再鼓动就容易很多，上台讲话的是高三一位学姐，之前是校广播站的，声音甜美，说话相当有感染力，演讲结束后高二纷纷鼓起掌，掌声经久不息。
很快，陈芳走上主席台。前半段是平常的套话，好好学习，考好学校，高考是唯一公平的一件事，听起来没什么意思，再然后，她的话语停顿，环视操场高二高三两个年段学生。
底下的人自觉她要讲的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陈芳一开口便是严肃语气：“最近，高二年段违纪现象严重！尤其恋爱现象！”
这个年纪的校领导讲话总有一种官腔，陈芳也不能免俗，讲一两句，停顿几下，目光在台下一扫，才继续往下说。
“现在的恋爱，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再过几天，高考结束，你们就是正经高三生，在这种情况下，全部时间用在学习尚不为过，用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扪心自问，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高中恋爱从来没有结果，这个年纪只凭一腔冲动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你们就那么相信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要我说，在这种关头谈恋爱的都是废物，祸害自己，也祸害家人，在根本给不起对方未来的年纪给对方承诺，有什么意义？”
底下人开始窃窃私语。
“突然说这些，谁又被抓了？”
“是不是要通报批评啊？”
“不止啊，上台检讨啊，我的天，谈个恋爱而已。”
“谁啊？这么惨？”
操场不大，容下两个年段，每个班都靠得很近，说话声能被隔壁班的听到：“哎，你们班有没人不在，看看谁少了？”
“我们班没有，你们呢？？”
二班班长回头看了眼：“遭了，我们班简沐不在！！”
“啊？”
一班一早就觉得奇怪，林负星全程不在队伍里：“我们林哥也不在啊！！”
“没事没事，他们应该要上台当学生代表吧？我记得锁去年也有，其他人呢？”
“……”
陈芳还在继续讲：“现在的恋爱不过是游戏，冲动，完完全全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没有结果的恋爱名存实亡！”
“恋爱这种事，就不该存在于你们之间，时间是用来学习，而不是用来牵牵手，亲亲嘴，躲躲藏藏。”
“没有未来的承诺什么也不是，反正总会分手，还不如不浪费这一年大好年华。”
林负星和简沐在后台。
陈芳说的话不难听，但听了心里还是不舒服。
林负星坐在台阶上：“我不爽，简沐，凭什么说一定会分手？凭什么说浪费时间？凭什么说没有未来？”
十七八岁的年纪，整个世界都是他一个人的，本来就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林负星想的很简单，和简沐在一起是因为喜欢简沐，从来不是因为别的事情，他们想到的只是在一起，一起努力走下去，其他的事慢慢再想。
简沐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在看通讯仪，自动屏蔽陈芳的话：“哥，我也是，不想听就别听了。”
简沐冷起脸的样子很淡漠，像是自体内散出一种无人敢靠近的气息。林负星敢靠近，他还攥住简沐的手，悄悄在耳边说：“我去玩票大的，行不行？”
简沐抬眸：“打算怎么玩？”
林负星向他扬起眉毛：“先不说，你就说行不行。”
“行。”简沐说，“你去玩，我罩你，哥。”
林负星把之前准备好的检讨塞进口袋里，笑着说：“简哥罩我，简哥好A。”
“应该的。”简沐也收起通讯仪，在林负星指尖上捏了一下。
陈芳讲完话，气氛降至冰点，说接下来让典型违纪的上台自我检讨。
林负星本来想应付过去，最多被当着那么多人面说一顿，反正结果也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算是种变相官宣，但听了陈芳的话，林负星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脾气，较真似的，非要证明他谈的这场恋爱是认认真真的。
林大少爷还是个小疯子，疯起来时没人拦得住。
底下的人还在猜恋爱被抓的典型倒霉蛋是哪个，就看到林负星走上主席台。
高二大部分男生都认识林负星，一片哗然。
“我操，林哥？？？”
“刚刚说那么多都是林哥？？”
“林哥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林哥居然也能谈恋爱？”
“他的脸，又是Alpha，怎么不能？？”
方哲和霍山舟也无比震惊。
方哲说：“林哥被抓了？！”
霍山舟：“握草，这也太严重了把，不就谈个恋爱？还要公开处刑？！”
陈芳走回后台，双手抱于胸前。
刚刚的话她没说的太过分，只是给自己弟弟出口气，反正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面子第一，被说一通，又当这么多人面念检讨书，内心煎熬，已经很有的受了。
煞煞他们锐气就好。
陈芳是这样想的，但台上的小疯子不是，林负星刚一开口，陈芳脸色就变了。
“各位，我谈恋爱了！是简沐！”
之前准备好那张检讨在口袋，露出一个角，林负星把话筒从架子上拆下来，“就在前几周，我发现我喜欢简沐，他也刚好喜欢我，所以我们俩在一起了！”
这一通发言完全意料之外，操场上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人多，即使每个人都压低声音讲话，听起来也是乌泱泱一大片。
林负星听不清下面议论什么，继续说：“我脱稿的啊，我也没特意准备，我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陈校长要我起码在台上五分钟，我得把时间凑够了去。”
“都说我直，论坛那帖子飘了有段时间了，每次看到我都得忍着才没黑进去删了，但突然有一天就开窍了，还得有人帮忙理，开窍后我就发现我喜欢上简沐了。”
“喜欢这词很奇妙，整个人都变轻松了，又像变沉重了，别人什么的再也看不见，眼前脑子里就一个人。”
“说什么浪费时间，说什么未来，说什么承诺，我们从没想过这些，谈个恋爱而已，非得给自己套那么多枷锁干嘛？总之，这话我不想听，但你们别学我，反正我们俩成绩都好，可以一起去A区，再然后没想过，以后再说，现在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分手是不会分手的，喜欢也是真的喜欢，建议大家，被发现的没被发现的，都别分了，高考完再说，就算上来检讨也……哦对，我是上来检讨的。”
“那我就来检讨一下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检讨，我反省，我们昨晚不该翘晚自习，不该去松园，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之前也不该藏着掖着，反正总会被发现，第一天我们就该直接告诉别人这事，我是应该深刻的检讨自己，我反思。”
所有人被林负星这一波操作震惊了，愣了好久，才有所反应，开始大笑。
“这哪是检讨啊，这就是官宣呢！！”
“我怀疑他在秀恩爱啊！”
“最想谈恋爱的Alpha和Omega在一起了？？”
“妈的这也太硬核了吧！我也想要啊！！”
操场一片热闹，就差拍手叫好。
陈芳被气得脸色发白，事情发展远远超出她预想，想上去阻止林负星，却被简沐拦住。
简沐撩起眼皮，神色冷淡，声音也没什么温度，和平日恬静温和的模样天壤之别：“如果是因为陈老师那件事，想给我们点脸色，那大可不必。”
“是我让他走的。”
陈芳一愣。
当时老陈直接被帝国教育部门逐出学校。
简沐往前跨了一步，不再看她，目光看向主席台，林负星在那里：“我记得您还在停职阶段，保护权限暂停，应该没资格来学校？”
陈芳不知道简沐从哪里听来的，但不管怎么说，十七岁的高中生，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事，她冷笑一声，懒得搭理，还想往前走。
简沐这回没拦她：“走一步，延长一年。您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陈芳转身，眼神错愕：“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简沐耸耸肩，“帝国教育部，我权限还是挺高的。”
简沐头一次觉得叶焕南的人设还不错。
浮夸是浮夸了点，但实用，能省很多事。
陈芳不动了，没再开口，盯着他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沐无所谓她要想什么。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林大少爷将他的恋情告诉全世界。
然后林负星回过头，他可以看见简沐，高挑的少年在台下，也看着他。
“好啦，这话让我说就好了，学习和梦想也很重要。”
等他说完这句话，简沐也走上了台，帮林负星把话筒重新夹上话筒架。
话筒开关没关，塑料夹身与话筒柄之间的触碰被无限放大，很脆，偶尔夹杂几声电流音。
简沐当着所有人的面牵住林负星，带他走下台。
“哎，我还没说完呢。”林负星说。
简沐提醒他：“五分钟过了。”
“那我偷偷和你说。”林负星一笑，“我喜欢你。”
他们离话筒不算远，声音恰好映在话筒的边。
这声朦朦胧胧的“我喜欢你”，刹那间传遍整个操场。
能把恋爱谈的这么轰轰烈烈的，在五中还是头一遭。
大家都是见证历史的，那一刻，底下所有人疯了，吹口哨的，起哄的，欢呼的，窃窃私语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无法控制。
简沐把林负星拉到教室才停下来，所有人都在操场，教室空无一人。
简沐反手关上门，将林负星整个人抵在门板上。
操场的声音依旧很大，后来有老师上台维持秩序才静下来。
林负星看着简沐：“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了。”
他的声音贴在耳畔，很烫，也很湿，带了气音，糯糯的缠在那边。
“简哥不是说要罩我吗？怎么感觉要欺负我？”
“罩了。”简沐低下头，“监控全被我关了，还有，我喜欢你，以后这句话让我说。”
“行啊。”林负星笑，“那我等着听。”
教室闷热，热气几乎是从脚底涌上来，这样的温度中，他们相拥，告白，接吻。
然后，简沐在林负星耳垂下轻轻咬了一下：“小疯子。”
“是有点疯。”林负星声音有点喘，“反正我不讨厌。”
“你从以前就是这样。”简沐摘下脖环，“我太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