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第110章风暴3
叶焕南和尹听梦赶来时, 看到的便是处事厅一片混乱的景象——
机器人围绕一圈，Jupiter悬浮于半空中，周身张开防御网。
简沐被林负星摁倒在地, 脸上红了一片, 而林负星脸色惨白，表情像是凝固了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愣愣的盯着简沐。
蓝斯·乔站在一旁, 没有半分想要插手帮忙的意思。
叶焕南早就不爽蓝斯·乔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斜瞪了他一眼，对身边的尹听梦说道：“听梦, 帮忙撤一下这些机器人。”
尹听梦面前出现几个光屏，指尖在上方轻点，机器人接触戒备状态，眼睛由红转绿，变换姿态，有序退走。
“林负星，放手。”叶焕南道, “让Jupiter回去。”
林负星。
简沐思绪再度停滞。
他面前的林负星没有一点反应。
“林负星！”叶焕南又叫了他一声, 林负星仿佛才被这一声叫回魂, 无力的松开手, 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
尹听梦扶起简沐, 从附近的柜子中取出药箱, 小心翼翼的为简沐敷上药。
叶焕南将林负星带出处事厅，来到另一个房间中, 关紧房门。
一路上, 林负星没有说任何话, 更没有任何表情，他的一切情绪早在简沐说出那句“你是谁”时被抽干了。
叶焕南为林负星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
茶雾氤氲了视线，茶针上下起伏。
叶焕南并未拐弯抹角，这个时候直接说明事件才不会对林负星造成更大伤害，他直言道：“我们的记忆被人动了。”他停顿了片刻，补充说，“所有人。”
林负星将眼神移向他，似是没明白其中的意思：“？”
叶焕南陈述事实：“四月十六号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个瞬间突然就认为二少已经死了，听梦也是，以柯也是，葬礼，交接仪式，全都是我们办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明明二少就在我们面前，对吧？”
叶焕南继续道：“我知道这理由或许很扯淡，你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当我们意识到二少还在我们面前时，已经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二少性情大变，失去了所有记忆，他不记得我们任何人。”
林负星的眼眸恢复了几分神色，但他还是一时无法接受叶焕南的说法。
林负星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失忆？
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记忆被篡改？
“我不知道。”叶焕南实话实说，“二少那天和简意深一起在大皇宫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来之后，我本来想告诉你，但是……”叶焕南语气悲伤，“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很抱歉。”
林负星的手指紧紧攥在桌子边沿。
一切一切都太奇怪了。
当时他为什么会认为简沐死了？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还是因为简沐没有来找过他？或者是得知死讯的那个晚上，看到叶焕南真情实感悲伤的表情？
而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帝国的二皇子在战争之中逝世，即使有几个人不相信，也会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认为这就是事实。
所以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另一种可能性，或许简沐没有死，所以所有人都那么快接受了这一件事，所以他才会消颓那么多天。
叶焕南见林负星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又说道：“对于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T0芯片，这东西在A区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里，连接大脑各个部分神经元，即使只是外界芯片，也有需要装置进行链接，要是有人想要利用芯片篡改记忆、意识和行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曾试图探查过二少的T0芯片，但是没有任何反应，这只能说明他原来那枚芯片被毁了，现在在他脑子里的，不是原来那枚。”
芯片……T0芯片……T0是图灵代码的缩写……
图灵机……
图灵机？！
意识瞬间回流，林负星猛然想起自己在离开B区前，母亲在视频里对他说过的话。
“控制爆炸，需要计算机，但计算机语言不可能超越大脑，也就是，必须把大脑当做计算机——这个原理和T0芯片类似，但却比T0芯片更加泯灭人性。”
“这将彻彻底底使那人变为人形机器，没有记忆，只能根据程序强加给他的设定生活下去，他是真正的图灵机，他能够进行任何超越常理的计算——但他将不是人。”
真正的图灵机……
母亲的话中，大简选择了他的后人成为载体，简宫海选择了简沐成为他的继承人，而如果像叶焕南所说，简沐的T0芯片被换了……
那就是说明，大简就是简宫海！
“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二少在大皇宫时……哎，你要去哪里，林负星！”叶焕南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却见林负星忽然站起，头也不回，不顾阻拦的冲就出去。
处事厅中，尹听梦正在帮简沐上药，蓝斯·乔仍在不紧不慢的喝他的酒，无人说话，一片寂静。
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显得尤其明显。
是林负星，叶焕南没有带他去太远的地方，但仅仅只有几步路，林负星还是选择跑过来的，胸口上下起伏，头发有些凌乱，沾了细汗黏在额前。
他走向尹听梦，戴上一次性手套，尹听梦看明白他的意图，也认为林负星不会对简沐做出比揍一拳更过分的事，放下手中的药水，朝简沐行了个礼退出了处事厅。
林负星没动，给简沐十秒的反应时间，如果皇帝陛下不接受刚揍了他一拳的人给他上药，可以立刻让护卫将林负星拖出大厅。
简沐没有任何动作。
林负星站到尹听梦的位置上仔细帮简沐涂上药水。
那一拳他揍得很用力，接近于撕破脸皮的一拳。
可林负星实在忍不住。
明明简沐才和他说好的绝对不会离开，却在某一天毫无预兆的将自己抽出他的生活。
林负星用棉签小心拭去嘴角的血液，然后涂上药水。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半跪在地上，用虔诚的、侍奉爱人的姿势，扶起简沐被他打伤的脸，专注于伤处。
简沐亦是，他也只是垂下眼眸，任由林负星动作。
涂好药，林负星摘下手套，将药水一瓶瓶放入医疗箱中。
“为什么不躲？”林负星淡淡道。
“不知道。”简沐回答。
林负星转过身，眼神一错不错的全落在简沐身上，他又想起了简沐陌生的眼神，问道：“我是谁？”
“……”简沐安安静静的抬起眉眼，他的瞳色很深，声音也很低，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沉默。
耳边又响起叶焕南的声音：“二少性情大变，失去了所有记忆，他不记得我们任何人。”
“………”
“……………”
“嘁。”林负星又生气了，用力盖上药箱，放回原位，故意发出一大串乒铃乓啷的的声音，扭头便走。
蓝斯·乔目睹新任皇帝被甩脸色的全程，他在大皇宫这些日子，还没人敢这么对皇帝，仅有的一个被革职关到看守所去了——对皇室成员表现出不敬是一项极为严重的罪行。
蓝斯·乔一声不吭的喝完他的酒，不急不缓道：“我一直以为您的脾气很差来着，或许是我想错了。”
林负星回到为他准备的房间中，他之前已经来过，将行李放进来才出去。房间很大，设备一应俱全，同时还配了一个服务性人工智能。
林负星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断回忆母亲在视频中对他说的话。
“爆炸必须要控制在一个极度精确的范围之内，才能将对帝国的损害降到最低。”
“只有计算机能够做到这件事。”
“后来，我们产生了分歧。”
“大简选择了一个孩子，似乎是他的后人……”
“这个人只是一个载体，在爆炸发生瞬间，他必然会因为强大的反噬而瞬间脑死亡。”
林负星安静了片刻，忽然坐起来，撒气一般将枕头砸向地面。
就在此时，他收到了蓝斯·乔的通讯：“心情好点了吗？我想我们应该先聚一聚，你觉得呢？”
林负星冷冷道：“不用了，我不打算做这件事了。”去他妈的拯救世界。
蓝斯·乔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我还是建议你能来听一听，或许你能够有别的想法呢？我和陛下在这里等你。”
蓝斯·乔挂断通讯，发过来一个定位。
“……”林负星捡起枕头，重重往床上砸去，枕头在软被上弹开，滚向另一侧地面。
林负星懒得再捡，换好鞋，直接前往蓝斯·乔发来的地方。
这里显示是一间私密的会客室，没有摄像头，没有任何监控设施，装饰简单，只放置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
蓝斯·乔向林负星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很好，人齐了。”
蓝斯·乔没有进行言语铺垫，也不管面前两个人到底有什么恩怨纠缠，直奔主题。他的面前悬浮两块光屏：“两位愿意在这里，必定是相信太阳风暴这件事的。这是我们当年制定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引发一场爆炸，用爆炸产生的能量推开太阳，用的仪器在陛下手里，程序……你已经在写了，压缩仪的程序，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
“不过这个计划并不是随时随刻都能进行，需要等待太阳抵达某个距离的临界值，我们才可以使效用最大化，再此之前，帝国必然会遭受太阳活动的影响，这情况无法避免，希望陛下能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简沐：“嗯，什么时候。”
蓝斯·乔回答：“我能听到的，大概还有……一个月。”
蓝斯·乔简要介绍了整个计划的装置和原理，同时看了一眼简沐和林负星，缓缓道：“现在，我们只差两样东西。”
“第一。”蓝斯·乔在林负星面前放了一枚芯片，“这是你剩下的核心数据。”
“第二。”蓝斯·乔看向简沐，“您。”
“陛下，只有您能控制这台仪器。”
“不行！”林负星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在蓝斯·乔说出这句话时拍桌而起，“我不同意，我也不会执行你们这份计划。”
“完全可以不装芯片，或者使用人工智能。”林负星语气激动，“我不可能让简沐去送死！”
“看样子小夏已经全部告诉你了，那很好，我也不用再重新说一遍。”蓝斯·乔说，“是，控制仪器的人，会死。你们都有拒绝的权利，但说实话，这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这都是最好的并且是解决这件事唯一办法。”
“你说的使用人工智能，不是没人想过，你能保证程序没有一点出错的可能？或者不装芯片，你又怎么能保证控制的那个人不会手抖，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们没有任何容错的可能性。”
“只有植入芯片，只有成为图灵机，融合人和智能的共性，能够进行思考，有自己的思维，并且绝不会发生任何错误。”
“……”
“很早以前我曾执意想用半数人口作为爆炸的能量，但我已经好好反省过自己，只有现在这种方法是最好的方案。”
“牺牲一个人，拯救整个帝国。”蓝斯乔顿了顿，“这只不过是一个很容易的选择题，在我看来连电车难题也算不上，陛下已经做好选择，他同意了这个计划。”
“什么？”听到这句话，林负星眸子一颤，“同意？你为什么同意？你不知道么？蓝斯·乔没有好好给你讲么？你会死的啊！”
简沐说：“我知道。”他的语气很淡，也很冷，就像轻描淡写的在说别人的事，把可以预见的死亡说得像“明天是星期一”一样平常。
“行。”林负星扫了他们一眼，拉开凳子，将芯片砸回给蓝斯·乔，“但我不同意。”
说完，林负星转身离开。
看着林负星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蓝斯·乔想起他们三个决裂的那一天，简宫海和温芹夏也是这样在他面前吵了起来。
温芹夏执意想让自己成为被植入芯片的“图灵机”，简宫海愠怒：“我不同意你来。”
“简家为帝国而生，如果必须要有牺牲，也是该由简家的人来。”
蓝斯·乔摇了摇头，简宫海这个人，从以前就很死心眼。延续帝国，传承帝国，贯彻了他整个人生。
有时候他也觉得简宫海太固执，连他都懂得反省，懂得接纳，可简宫海却固执的坚持他的计划。尤其看到简沐之后——简宫海选中了他，培养了他，洗去了他所有的记忆，让他完完全全成为只属于帝国的真正的图灵机。
在蓝斯·乔被放出监狱的那天，他听到了频率的异常——整个A区，所有人的T0芯片都被植入了异常电波，干扰并刺激他们的神经元，让所有人都产生一种错觉。
二皇子死了，简宫海指定的继承人将成为新任皇帝。
蓝斯·乔所认识的简宫海一向如此，能精准的计划到每一步，每一处细节，拥有像人工智能一样的执行力。早在五年前，早在决裂之前，他就已经将之后的路通通铺好了。
“至少得问一下那孩子的意见吧？”决裂那天，温芹夏也罕见的愤怒了，“他都不愿意，你凭什么决定他的人生？”
这个问题简宫海没有明确回答，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小夏，你想追求的自由，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的。”
蓝斯·乔是他们的参与者，也是旁观者，同时，也是唯一能在此刻将整个计划继续进行下去的人。
“我们这算是谈崩了吗？”蓝斯·乔收回思绪，问道。
“不算，我会再和他谈谈。”简沐说。
“好。”蓝斯·乔又问，“陛下，你们有过一段过往？”
“我不记得……”简沐将掌心贴在心口上，每每见到林负星，或是想起林负星，这里都会猛烈跳动，且疼痛，“但我，很难受。”
*****
林负星回到房间，将所有东西都塞进行李箱，当即准备离开。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知道他就这样走了很不负责任，可他做不到，他不可能亲眼看着简沐去死，也不可能送他去死——即使简沐已经不记得他，但他还有记忆，他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方案。
林负星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要一遍一遍的对他说抱歉，说这是烂摊子，说他还可以选择。
夏满说的对，拯救世界要付出的东西太多，谁都不是圣人，谁都没法轻易舍弃自己所珍爱的一切。
一个月，或许还能想出别的办法。
林负星拉开门正准备走，门口等待已久的机器人伸手将他拦住，对他道：“陛下说，如果您要走，请您务必先去见一见他。”
没有拒绝的余地，除非答应，否则机器人根本不允许他踏出一步。
林负星：“………”
林负星跟随机器人去往另一个房间。
刚刚还算是个艳阳天，却在此时开始飘雪，细细密密的雪花从天而降，在触碰地面瞬间融化。
七月份，落雪，降温。
气候的变化越来越明显。
林负星在走廊上停下脚步，凝视窗外的景象，五指一点一点，捏住手心。
他这次来的是简沐自己的房间，空间很大，没有过多装饰，简沐正坐在书桌前翻阅文件。
统治帝国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尤其简沐想要彻底消除A区和B区的差异，还要应付气候异常带来的副作用，这让他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休息和睡觉。
简沐没有主动和林负星说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随意行动，便继续批示文件。
林负星也不客气，直接拖了张凳子就坐在简沐面前。
十分钟后，简沐处理完他手上的文件，交给另外一边的人工智能，抬头望向林负星。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
“叫我什么事？”林负星没好气的问道，“要是想劝我同意那份计划就不用了，不可能的。”
简沐却问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林负星说，“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很温柔的人，你当初也说要改变这个帝国，也说过联盟军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所以你会毫不犹豫的同意了那个计划，我能想象，但我不想接受。简沐，就算你忘了我，那你现在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珍惜一点自己的命？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走，你到底想爽约多少次？”
服务性机器人为两人倒上一杯茶水，林负星嫌弃的睨了一眼，不喝：“我要草莓汁。”
林负星在发脾气找茬。
但不知道为什么，简沐却喜欢看林负星这幅模样，这会让他想放下一切事务，想陪在他身边。
等机器人换了一杯草莓汁端上来，简沐才开口说道：“实际上，我也没想好我要答应这个计划的理由。”
“但当我知道这件事时，我的内心告诉我，你必须去做，必须去保护这个世界。”
“自从坐上这个位置，我忘记了一切，我的所有行动都是由脑子里这枚芯片支配，只有这件事，是这里。”
简沐贴上自己的心口，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用力跳动，“是我的心想让我去做。”
“那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我好像活过来了，我好像只有在思考、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才是我自己，而不是我脑子里这个芯片想让我成为的人。”
“我好像，只是想一直守护一个人，而我希望我想守护的那个人，能活在他所期待并渴望的世界上。”
简沐没有请求林负星留下来的参与计划的意思，他只是在说他的想法，他能守护这个世界，能为一个人守护好这个世界。
简沐想，不管他是否失去记忆，从始至终，他想做的只有这一件事。
林负星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简沐，但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身为皇帝，简沐太忙了，他的面前跳出一块光屏，林负星看不见光屏上的字眼，大概推测出是有事需要简沐处理。
简沐请求他继续待在这里等他一会，便起身出去了。
实际上林负星并不想走。
他……也不知道了……
他明白自己的任性，明白自己不该说走就走，也明白他必须接受这份计划。
一个人换一个帝国，不论怎么看，这都是最优解。
只是林负星做不到。
这意味，他要替简沐书写程序，他要支配简沐的行动和思想，他要亲眼看着简沐跳入仪器中。
他要……亲手杀死简沐。
没有一件事他能够做到。
简沐本可以拒绝这份计划，蓝斯·乔没有逼迫他，逼迫他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
但他还是同意了，同意这份要让他去死来换取整个帝国的计划，理由只是……只是……
Omega的泪腺很发达，林负星知道，他试图控制住自己，但这件事很难，他的眼眶还是湿了，所以他抬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娘，他明明不应该想哭，也不应该在这个地方、这种时刻掉眼泪。
窗外还在飘雪，温度已经比他刚进来时低了很多，甚至让人觉得发冷——这不是夏天该有的温度。
服务型机器人主动打开了空调，机器运作，一阵暖风从头顶吹下，一张被压在台灯底下的纸被吹动。
这张纸很破旧，看起来像是被握在手里看过无数次，没仔细看时，林负星甚至以为这只是一张废弃的稿纸。
林负星要在简沐回来之前收住情绪，因此需要找点事情做，比如看看稿纸上有可能写点什么东西，能大大咧咧放在桌面上的不会是什么机密文件。
——他拿起了那张纸。
在看到上面的字的那一瞬，林负星的身体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无数团棉花堵住了他的胸口，呼吸困难，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那张纸上的字是用血液写的，只有一句话。
“要保护好负星哥，保护好负星哥的世界。”
*
二十分钟后，简沐处理完事务立马便回了房间之中，他才刚踏进来，门便被人关上了，林负星关了所有灯，将简沐推至门后，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
“要接吻么？”
林负星是这么问了，但他没有等简沐回答，便将唇覆了上去。
身体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大脑忘记了，但接触到面前的人时，身体会自然而然的告诉他应该如何回应。
简沐反手拉住了林负星，将他抵上门边，亲吻他的唇，指腹摩挲他的头发和耳廓。
漆黑静谧的房间，空调嗡嗡运作，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很小很小的吮吸声。
到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呼吸都不太平稳。
林负星倚着门，将手搭在第一颗扣子上。
他今天穿的是衬衫，白衬衫不论在哪个场合都显得很正式。
简沐看见林负星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面前的Omega问他：“那要睡觉么？你还没和我睡过。”
他散发出了信息素。
草莓味。
是简沐在这两个多月以来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味道。
不论是因为刚才的接吻，还是因为林负星的动作和他的信息素，事实就是他们两人的身体都起了反应。
接着，林负星将手放在了简沐的腰上。
他已经表示得很直白，接下来简沐想做什么都可以。
简沐却没有。
他握住林负星的手，摇了摇头。
手心是温热的。
然后又松开，一颗一颗，帮林负星扣上他的扣子。
“我想等我想起来了再和你做这件事。”简沐说。
林负星闭上眼，他的声音在哽咽：“你不记得，为什么还要和我接吻。”
简沐扣好了最下面的那一颗，接着往上：“我觉得那样做你不会难过，我也……不会难过，可是那种事，你会受伤，你是很娇弱的Omega。”
“听说你脾气很差，陛下，你经常生气。”林负星说，“但我不觉得，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对你发脾气。”
“我不可能你发脾气。”简沐说，“我觉得我不想让你难过。”
“嗯……”林负星抿紧唇，他知道他在颤抖，不是因为他想和简沐睡觉这件事，而是他在看到纸张那一刻做出的决定。
但他不想让简沐发现，他也不想让简沐发现他的情绪，所以他才关了灯。他深深呼吸，尽量让自己能用出最平静的声音。
“我同意那份计划。”即使千万般克制，但他的嗓音还是有些颤抖，“简哥，如果那是你想做的事，那我就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