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114章风暴7
大地震颤, 能量波动直冲云霄，林负星亲眼看着简沐的身体坠入动荡之中。
下一秒，无数喧嚣再一次通过每个人的T0芯片传递而出。
巨大的对撞机像是终于被打开了枷锁, 以地底大片资源集作为能量，在大皇宫范围内建起新的通讯网。
林负星跳下控制台, 一步步向前走去。
各部门参与者有条不紊的报备情况。
“转动轴模拟完毕。”
“脉冲星转动稳定。”
“类原子钟准备就绪。”
“能量导航准备就绪。”
“……”
林负星还听到了蓝斯·乔被烦到奔溃的咆哮, 好像是冲他来的：“你在干嘛, 你出去干什么！回到你的控制台去！”
中心台有些高, 林负星手掌一撑，轻轻巧巧的翻了上去。
他站上阶梯。
这里温度极高，即使身穿防护服也依旧无法挡住扑面而来的热气。
而刚刚简沐就是这样站在这里。
“林负星！你要干嘛！快回来！！”蓝斯·乔的声音很大, 几乎要震破耳膜。
林负星拉下防护服的拉链，这才不急不缓的想到要回复蓝斯·乔：“我该做的事已经全部做完了吧，现在我想做点我自己的事。”
“放心。”林负星往前跨出一小步, 脱下防护服，“不会扰乱这个计划的。”
蓝斯·乔：“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现在必须，立刻, 马上给我回……”话还未说完, 蓝斯·乔与林负星的通讯信号被强行掐断, 随之插进来的是Jupiter的声音：“负星爸爸, 先别跳, 你需要再等十秒！！”
“怎么了？”林负星准备好一会接受蓝斯·乔利用声音频率传过来的怒吼。
果不其然，蓝斯·乔的声音破开空气：“见鬼了，你什么恋爱脑, 为什么要送死, 我都已经说了这个结果不能改变！回来帮帮我不好吗, 我真的很累！很累！！”
紧接着，林负星听到蓝斯·乔传来的声音中混杂了门被推开的声响，蓝斯·乔没来得及收回频率，那边的声音一并被传到林负星耳畔。
“你是谁？”蓝斯·乔见进来的面孔十分陌生，不像是团队里的成员。
“你好，我叫夏满。”夏满径直走到控制台前，他的摇了摇手里的微型储存芯片，“这个，刚才我从小星身上拿的，我想我现在应该有权限参与控制这台……仪器。”
听完这话，林负星这才去注意自己的口袋。超大型强子对撞机的核心程序是他负责书写完善，必然拥有控制权。林负星有个习惯，便是会将自己写完的程序备份，以防万一。夏满和他认识五年，自然知道他这些小习惯。
难怪夏满刚才突然提出要拥抱的要求。
“小星。”夏满的声音传递过来，“能够听到吗？”
“嗯。”林负星，“Jupiter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夏满说：“抱歉，是我自作主张。”
Jupiter：“不是！是我主动联系的夏满！我有能力计算出哪种处理方式对负星爸爸你最有利！！”
林负星：“乖儿子。”
“三十五度偏转角。”夏满没有浪费时间，“对，就在那里，我设置了一道导航光线，跟着线走。”
林负星：“OK。”
蓝斯·乔真的要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气到胃疼：“你做了什么？我还以为你要把林负星拉回来，你在做什么，教他怎么死得更帅吗？”
林负星听到这话笑了笑：“谢了，蓝斯·乔，老实说我觉得你没有那么讨厌。”
他挥挥手，不再给旁人任何反应时间，纵身跃入仪器正中心的能量反应堆之中。
“啊——！！！”蓝斯·乔抓住夏满的衣领，“你干什么，你究竟在干什么！！”
夏满垂下眼眸，他并没有任何想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只是我……看不了他悲伤的表情。”
蓝斯·乔无法克制情绪，怒吼：“就这种理由？？你就让他去死？？？你真的是在对他好吗！！”
“你不要再说夏满了！”Jupiter冲到蓝斯·乔面前，声音带着哭腔，“负星爸爸不会有事的！有我在，有夏满在，有简沐爸爸在，负星爸爸不会死的！负星爸爸……不会有事的……”
*****
在跳下的前一刻，林负星打开了芯片，霎时间，眼前所有一切被数据化，每个原子，每个粒子，迎面而过的热风全都化为数据。
一条十公分左右的红色光线从眼前穿过。
——导航光线。
林负星操控自己的身体往光线处偏移。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身体并不舒服，能量自下而上将他包围，虽然不会对他造成直接伤害，但是会影响他，比如判断，人类身体的限制性在很多情况下都会显得捉襟见肘，他不得不倚靠脑子里的那枚芯片。
林负星不确定自己下落了究竟多久，他不能把精力放在探究这种无所谓的事情。
他需要找到简沐。
幸好，有导航光线的帮忙，他节省了很多时间——林负星很快便找到简沐所在的位置。
（23，49）
简沐所在的坐标。
林负星看到简沐被围绕在数据搭建而成的操作台之上，周身围满了虚拟光屏，数据滚动，身下，能量因为他的操控丝丝入扣的汇聚在一起。
但简沐却没有一点反应，他的双眸已经失去了焦距，就像是被芯片完全控制住。
林负星控制身体角度，沿着导航光线滑向简沐，抱住了他。
简沐身体只是随着惯性微微一晃。
林负星没指望自己能够借此唤醒简沐。
他研究过简沐脑中植入的那枚芯片，功能实在过于强悍，能够封闭人的五感。在最初发现这点时，林负星先是惊异，但接下来也没太多其他想法。科技在发展的过程中往往会展现更偏向于玄学的角度。
这种设计没有一点合理性，完全抛弃人伦，企图利用芯片控制住属于人的感官。
但是，要想真正做到控制感官，只能由人类主动授意。
也就是说，是简沐允许的。
——他知道自己会死。
既然结果不会改变，那就要将失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林负星闭上眼，集中精神。
视线中，出现了一道加载程序框。
超大型强子对撞机最核心的区域便是反应堆里的控制台。
而简沐的大脑和控制台连为一体。
所以，此时此刻的简沐是一台真真正正的计算机。
若是想夺走一部计算机的控制权，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黑了他，让自己成为Debug，夺取权限，控制对方主机。
程序框加载完毕，林负星睁开眼，同一时刻，他的身边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光屏，还有原本肉眼无法看清的电流信号——这些电流信号在能量场中得以具现化，宛若缥缈白雾，浩浩荡荡环绕身侧。
林负星开了个后门。
任何芯片或是通讯工具想要与其他机体设备联系，必将建立通道，T0芯片亦是如此——以生物电流和电信号为基础，通过网络边缘计算产生联结。
后门——黑客用语，用于目前的情况下便是将芯片系统中的电信号强行置换，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修改系统之中的程序，得到主机体初步信任。
接下来，更改协议内容。
与计算机互相之间的通信规则相同，T0芯片同样有规则，协议能够做什么，拥有哪种权限，只能由规则来决定。
林负星拉下其中一道光屏，指尖快速飞跃，通过电信号将一连串代码植入简沐的芯片之中。
第三步，共享命名管道。
正如一个人家里不可能只有门这一把锁，贵重东西必然藏在保险箱中，要想拿到保险箱里的物品，必须找到钥匙。
命名管道就是保险箱的钥匙。
验证身份证明，让主机认定自己的身份，以此取得管理主机和资源共享的权限。
最后一步。
夺得控制权后，他需要与主机建立联系。
怎么做？
林负星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的看着简沐。
实际上林负星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迄今为止的每一步操作都在消耗他的精神和精力，大脑高速运转所消耗的能量并不比剧烈运动来得低，更何况他们还处于这种恶劣环境之下。
太难受了。
可简沐永远是个从容的人，无论哪种情况，他总能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因为他从不被允许害怕，他从来就没有害怕的选项，他甚至连休息的权利也没有，不管是他成长的环境，还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逼迫他往前走。
他已经很久没有停下脚步，好好休息过了。
联盟军绝不放弃任何一个人。
可说出这句话的简沐却为了所有人而放弃了自己。
林负星凝视着简沐的脸。
他想，如果成功了，他希望简沐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滚烫的风从脸颊旁经过，林负星悄悄在简沐唇角印上一吻，接着，同他额心相抵。
怎么和主机建立联系？
——三次握手，四次挥手。
简沐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只是声音似乎很遥远，也很模糊，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幻觉或是他潜意识所幻想的事情。
他已经让自己陷入沉睡，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仍能听见声音。
从刚刚开始，他便感受到有人正在试图入侵他的芯片，但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反馈，这个人必然精通于计算机和芯片，但他的手法太柔和，太隐蔽，芯片系统根本无法检测。
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一个人。
“简哥。”
“简哥，你可以听到吗？”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辨认出声音的主人，简沐猝然睁开眼睛。
——林负星。
真的是林负星。
他们之间的交流并非于现实世界，也不是意识世界，而是位于数据层面。
两人身处二维世界，数据线条精准贯穿视线每个角落。
林负星就站在距离他7.336米的地方。
“简哥！”林负星向他挥了挥手。
简沐心里一紧：“你为什么在这里！！”能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林负星此刻也在反应堆的控制台上。
负星哥在这里的理由……
简沐几乎不需要思考，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林负星。
简沐脸色煞白：“不行，你快走，负星哥，你不能在这里！”
林负星撇撇嘴：“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
简沐并不打算让他多说话，面前浮现出操控系统：“我会中断连接，哥，你应该回去。”
“来不及啦。”林负星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我现在才是主动方。”
三次握手，四次挥手。
由主动方精准无误地将数据信号送往目的地，再由被动方分次将数据返送。
无论简沐想还是不想，数据早已在传输之中，浩如烟海的数据汇入脑海。
“你快停下！哥，停下！”简沐想要冲到林负星面前，却被数据所构成的锁链牢牢禁锢在原地。
——林负星直接夺取了可操控权限。
林负星没有靠近，他们必须保持7.336米的距离，两台主机之间的最佳距离。
“在决定做这件事之前，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你会不高兴。”林负星说，“但是简哥，我不是很想在这件事上考虑你的心情。”
“我认为我没有太多家国情怀……我之前不这么认为的，当我知道拯救世界这件事时，我是毫不犹豫答应的。”
“直到那次，我以为你死了。”
“那时候我才发现了我有多狭隘，我所做的一切都基于小情小爱之上。”
“有你的世界，我希望能够变得更好，而没有你的世界，我又不愿意它受到任何伤害，因为你曾经在这里生活过，拼命过，想要改变过。那时候我想，我总得做一点对于你而言有意义的事吧。”
“不论是成为Crush，拯救世界，还是现在黑了你的芯片系统。”
越来越多的数据汇聚而来，芯片高速运转，林负星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需要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把想说的话都告诉简沐。
林负星认为自己太幼稚，太过于恋爱脑。
但这点他好像已经改不了了。
“我老妈老是告诉我，让我去追求我的自由。可是在此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我所想要的自由是什么。”林负星笑，“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想出来了。”
“我的力量不强，我的爱很小，我的人微不足道。”
“但我想全部都给你。”
“把我能够给你的，全部给你，就是我想追求的自由。”
数据传送完毕，眼前的数据世界出现幻影，接着，是崩塌，数据线条扭曲缠绕，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在消散瓦解。
包括束缚住简沐的那道数据锁链。
简沐不顾一切的冲向林负星，可他什么也抓不到，那只是一道电信号，正在同这临时搭建出的数据一起消失。
林负星望着眼前的人，笑道：“简哥，如果你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就好了。”
他闭上眼睛，任由电流信号重回脑中。
为什么要夺取主机控制权？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承担最后的结果。
植入简沐脑中的那枚芯片并非最完善的版本，会在对撞机引发的爆炸瞬间反噬大脑。
大脑是最重要也最脆弱的部位，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害都能使脑机能受到影响，更何况是如此庞大的能量冲撞。
到林负星能让死亡降低到85%，再加上夏满的5%。
他还有20%的可能性活下来。
0.2。
只是活下去的可能性，不包括他的脑机能完好的概率。
如果能活着就好了。
但如果要死，或者脑机能受损，他也不会后悔。
温芹夏问过他，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牺牲，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于是林负星也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是我？
所以他做出了选择。
头疼，像是要撕裂般的疼痛，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他脑中横冲直撞。
所以简沐刚才一直在承受这种痛苦么？
好心疼。
林负星的意识逐渐模糊。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下坠，又感受到有人接住了他，他好像被抱住了，这种时候只有简沐能抱住他。
于是林负星睁开眼睛。
在他印象中简沐不会哭的，叶焕南和尹听梦也说简沐不会哭，以前被简意深关在暗室里，用鞭子虐打，看亲生父母死了，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这次简沐好像真的哭了。
有泪水滴在他的脸上，应该是滚烫的吧？但林负星感受不到了。
他的五感正在逐渐消退。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林负星想亲一下简沐，亲吻真的能抚平一个人的情绪。可是他才刚伸出手，他的力气便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再也动不了，脑子里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消失不见——
能量于这一刻汇聚完毕，摧枯拉朽的爆发而出，世间所有颜色恍若被尽数掩盖，只余影影绰绰的杂音，像电流一样的声音。
——如果简沐什么也没想起来就好了。
不记得他，就不会难过。
*****
“我们正在经历第二次太阳风暴，我们的勇士正在为帝国而战，让我们祈祷，帝国会被延续，让我们坚信，人类不会灭亡。”
帝国各处，响起同一道广播。
——大皇宫外围信号并未恢复，最有效也最有力的传播方式便是广播。
所有乱跑的、崩溃的、害怕的人群在广播中安静下来。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有人在为帝国而献身，那他们便只能祈祷，祈祷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是，所有人都静静的呆在原地，祈祷中，他们看到巨大的能量柱直冲云霄，视线瞬间黑了，土地在颤抖，他们的身子忽然变沉重，又忽然变轻盈，还有很多奇怪的变化，比如呼吸，比如面前的建筑，可似乎有股力量在与这一切对抗。
然后，空中落下了白絮，不是雪，更像是某种能量破碎之后的结晶体。
天空出现一道光芒，像针尖一样的形状，整个世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那道光芒究竟是什么，意味着什么，但是，当光芒消失之际，当所有人都会以为天会重新黑下去的时候。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