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趋利
清平道衙门已经建好,门外镇着两个石狮子,红墙红门,颇有些威严。衙门正好修建在太平城最繁华的朱瑾大街上,每当人们经过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打量这个新修好的衙门。
清平道的平民已经好奇了很久,因为道听途说,这衙门是大老爷为民审案的地方,但是一连好些天,人们并没有在衙门里看到那位老大人的身影。
太平城外,罗河边上,老大人罗钧正在指挥着工匠修建一个巨大的码头,这个码头是用方石修建的,现在还没有完工,而码头上方百步之外,还有一个临时搭建的一个木制码头,一队队劳工正在紧张忙碌地给几艘大海船卸货。
老公们背着的是一个个大麻袋,从船上卸下来,然后搬到新建码头的一排排仓库中堆放。
“哗啦……”
一个老一些的劳工不下心,大麻袋落下,将里面黄橙橙的水稻谷子洒了一地,很多人看到,微微一愣。
有的已经开始询问那是什么东西,但凡有些见识的都会说那是水稻。
搬完水稻,一口口大木箱也开始被搬下来,每一口都需要四个大汉抬着两个木棍才能挑得动。
“奶奶的,这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般沉重?莫不是放了铁块吧?”一名大汉咬着牙,吐了口吐沫,低声咒骂。
他已经搬了近百袋粮食,现在又要搬木箱,差点没把他累死。
就这么一分神,大汉脚下一个踉跄,木箱哐啷一声砸到了地上,或许原本木箱就不牢固,下边一块板子翻了出来,顿时白花花晃得人眼睛生疼的银元通宝泄落下来。
一些人看到,眼睛发绿,扑到地上去枪银元通宝。
这银元通宝,也就拇指头大小,造得颇为精细,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这种银元通宝,最近一段时间开始在市集上流通,很受人们的欢迎,因为这种银元通宝方便,比碎银子好使得多。
正在做监工的罗钧看到这个情形皱了皱眉头,朝身边的罗林挥了一下衣袖。
罗林早就越众而出,一挥手,将附近一队绿营军飞跑围了上去,罗林大叫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刁民,都不想活了,这是官银,偷捡一枚,都要发配充军!”
绿营战士手持长矛,恶狠狠抓拿抢银的劳工。一共是七名劳工,都是年轻力状的家伙,旁边一些比较老的劳工,反而没有参与。
绿营士兵的震慑,再也没有人敢打这些银元通宝的麻烦。
看到罗钧走上来,罗林连忙揖礼道:“师兄,这些人要怎么处置,他们一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连咱们的银元都敢抢,是不是要砍了?”
罗钧瞪了罗林一眼,后者讪讪一笑,道:“要不发配充军,或者打上几十大板?”
看到害怕的抢银者衣裳褴褛,罗钧心有不忍,这些人可都是乞丐一样的人物,平日里饥一餐饱一餐,若不是自己怜悯,他们今天也无法在码头做苦力。
不过做苦力总好过什么都没得做!
看了一眼整个码头的劳工,他们都有些恐惧地看着自己,罗钧心中一凛,知道自己不好网开一面,否则人人效仿,那还了得?
“抢夺官银,胆大妄为,每人给我打十下板子,然后结一个银元通宝,将他们轰出码头工帮,我码头工帮不需要这么没有规矩之人!”罗钧挥了挥衣袖,冷声道。
“是,大人!”
绿营士兵立刻将人踢倒,抡起大棒啪啪啪啪打起来,一时间,七个劳工哭爹喊娘,索性只有十下,还不至于大伤残,不过躺上半日是一定的。
众目睽睽之下,将七名劳工逐出码头,每个人结了一枚银元通宝。
“不要啊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还是让我回工帮吧?”一名劳工连忙下跪,其他劳工也都下跪哀求,看得码头上的众人凛然。
罗林上前,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道:“去去去,码头工帮待遇高,除了供吃供喝,每十天还结一枚银元通宝,这是大多的待遇,你们竟然不知感恩,老老实实干活,净想着偷奸耍滑,我这里容不下你们,赶快滚蛋!”
说着就要上前驱赶,等到将这七个倒霉蛋都驱赶走,罗林转身对码头所有人都扬声叫道:“大家都看到了,衙门成立有十几个工帮,如今登记在册的已经有一万三千六百余人,这些人,只要有一把子力气,老老实实干活,都能够养活自己,好好干个半年,就能分几亩田地,等到时候种子免费领取,可以回去好好种地,来年便吃穿不愁,甚至可以娶上媳妇了!”
罗林喝了口水,接着叫道:“这是咱们衙门的恩典,谁若是不知好歹,还不好好干活,那我和我家大人必将他踢出去,都听清楚没有?”
人们凛然,都沉默。
“听清楚没有?!”罗林恼火大吼。
“听清楚了!”劳工们连忙齐齐应了声。
罗琳顿感满意,挥了挥手中的鞭子,道:“好,干活吧,一会下完货,都到我这里来领银子!”
劳工们一听一会要领银子,都十分高兴,干活也卖力不少。
罗林喜滋滋来到罗钧跟前,笑道:“师兄,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
“有些摸样了……”罗钧呵呵一笑,然后叹道:“眼下虽然有些严酷,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这些人全都不知道规矩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们只有懂了规矩,才知道敬畏,往后办什么事都事半功倍!”
“师兄说的是!”罗林道。
“刚才那七个人,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到窑帮去烧砖好了,都是穷苦人,就不要逼得太紧了!”罗钧小声吩咐。
罗林点点头,小声道:“师兄放心,我刚才已经悄悄吩咐了!”
“嗯,做得好!”罗钧脸上露出微笑,再抬头看看码头的劳工,一个个老实多了。
罗钧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研究着清平道的地图,不一会,他就标出了一条准备要修建的路。
“还要再修造一条石子路?”罗林诧异。
“嗯,官道是必须要修的,我们现在做的都是必要的事情……呵呵,考察了一遍清平道,真是百废待兴,我等以工代赈,救济了不少困苦之人!”
罗林掰掰指头,道:“现在咱们一口气弄了好几个工帮,有码头帮,砖窑帮,伐木帮、打石帮、修路帮、造船帮、跑船帮、水利帮、屋帮,已经凝聚了不少人气,洒出去的银子也不少了,再这么下去,衙门会不会穷死?”
“这个你放心,南海国才十道衙门,我上任之前,老师许了我一百万两纹银,银子陆陆续续运来,不会短缺的,有了这些银子,可以做很多事了!”
罗钧召来丈量土地的官员,了解了土地的情况。
土地方面的情况非常好,整个清平道包括三大大岛,上百个小岛,可谓地广人稀,而且土地肥沃,河流纵横,非常适合种植水稻,只要稍微开垦,完全可以开出上百万亩的良田。
清平道的人口其实也不多,主要集中在三个大岛,人口初步统计只有三十余万。
清平道,毕竟不是人口众多之地啊,要说人口众多之地,还要数中京道,整个中京道围绕圣水城方圆千里之地,部落众多,人口多达千万,中京也是富饶之地,豪族众多,毕竟被水神玄冥宫治理了好多年,若是没有一些人口和重城,那就说不过去了。
“要赶紧雇佣闲散的劳工开垦良田,然后想办法将田地都分下去,安定民心,现在最麻烦的就是怎么教他们种植水稻!”罗钧皱眉道。
“师兄,这种水稻的事,只能等王爷派些种稻能手来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罗林摊摊手,这南海大群岛,都不种水稻的,大多数人甚至不认识稻谷。
“也只能等了,要找来种稻能手,只能从焰州、河州那边派过来,我这清平道能够分得四五十名,再派到清平道各地,也勉强够了!”罗钧琢磨了一会,吩咐返回衙门。
上了一辆马车,摇摇晃晃朝城门去。
道路两旁,可见不少人在开沟渠,弄田地,一辆辆马车拉着货从码头驶向城内,整个太平城比刚来的时候热闹了许多。
罗钧甚至看到不远处的河岸边,有一些私人商船正在卸货,那些货物,包括布料、瓷器、油盐酱醋等等,方方面面,就是少有奢侈的物品。
罗钧颇为满意,这些个商人,走南闯北,竟然把生意都做到清平道来了,太平城的繁荣,很大程度上都要靠他们出力。
譬如说那些布匹,各式各样的都有,大多是从大匡皇朝通过水路贩运过来,衙门最近撒出了不少的银钱,一些人热衷于购买吃穿等物,使得各种布料、铁锅、面粉、精盐很受欢迎。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这座城门,看上去也是崭新的,因为昨天才修葺过,城门内,一条大街直通开去,两旁正热火朝天的修建木楼,一堆堆木材堆放着,工匠们吆喝着,手脚十分麻利。
这是衙门斥资修建的一条“商街”,便是借着修造东西的名目变相地撒钱出去,给民实惠,有钱的平民,又会用钱换取油盐、粮食、布匹等等。
商业街若是建成,可以卖给走南闯北的商人,又可以赚一笔,总之,通过种种手段将手中的银钱转来转去,不断通过平民、商人和自己的手,体现银钱的妙处。
经过这些日子的实践,罗钧已经感觉到自己摸到了治民、富民的道道,只要自己稍微巧妙的引导和推动,就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使得治民进入一个良性的循环,各种奥妙,无非是“驱利”二字而已。
趋利二字,用的巧妙,便足以治民安民,更进一步,便可富民。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说易不易,说难不难,何其妙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