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三章 英雄纪念碑
靠近内港，光源开始变得复杂。金属残片和救生舱在不同方向光源的笼罩下，看起来影影绰绰的，活像古堡里沉眠的陪葬——不知道何时会醒的吸血鬼骑士。
光源来自五个不同的方向，是港内上下错落、呈环形布局的五座人造太空码头。
巨大的人工码头，沉沉浮浮的坐落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像远古巨型的钢铁神兽，俯览着航道上孤零零开进内港的小机甲。透过机甲的操纵网、仰望码头上不可一世的建筑时，有种肃然起敬的朝圣者的崇拜感。
那一刻，血液都是凝滞的。
每座太空码头都配有能源塔，当地人称之为“太阳”。
五座码头的“日出”时间是轮转的。远远看去，好像朝圣的“小太阳”在为太空深沉的黑暗轮流值班。
“为什么要人为制造时差？”皮皮没见过如此恢弘的太空港，感觉好奇。
蓬莱星系的太空港，大多是单只的人造空间站。能够建座双港，简直堪称极限。
阿云不想回答她那个无聊又弱智问题，专心清理他的航道，假装没听见。
“人为制造时差，是太空港的防御需求。”还是妖鸡有爱心，她给皮皮煮了杯咖啡，还跟她科普太空港的防御工事。“错落、无秩序的空间布局，也是防御工事之一。码头的排序、位置、乃至航道，都会不定期变更。进港密钥通常六小时一换，有时不定期。”
“几十年过去了，幽灵港还是老样子。可能是废弃时间太久，没人管理安全系统。”
傍上妖鸡这样的全能机器人，皮皮几乎放弃了对阿云的质疑。
妖鸡收拾好咖啡壶，转身去问阿云：“你需要来杯威士忌吗？”
阿云：“……”
存心想把我浇短路，是吗？鬼知道皮皮的机器人有没有装防水装备。
“人都死了几十年了，早该‘尘归尘，土归土’了。你放过他们吧……”皮皮实在受不了阿云的墨迹劲儿。从外港进来，沿途无数路障，还有粒子云团……一个航行日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天。
“如果我的尸体也横在这里呢？”阿云凉凉地质问一句，没有多余的表态。
皮皮猛然一顿，滚烫的一口咖啡咽了下去，烫得她眼泪直飙，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困了就去睡会儿，别老喝咖啡扛着。再不睡，我都能听见耳鸣了。”阿云的金属球终于回头瞄了皮皮一眼。“放心，你就睡成猪，我也能用你的脑电波开机甲。”
皮皮灌了两口常温的柠檬水，总算缓了过来，噙着满眶“热泪”，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是……”
“上辈子是海盗，也有可能是佣兵。”阿云在皮皮脑海里的声音，似乎笑了一下。“怕不怕？”
皮皮呆了一下，给自己乱七八糟的脑电波打上马赛克，强颜欢笑道：“你咋不说，你是联邦上将呢？像羽弗将军那样的，为信仰远征幽灵港，葬身宇宙荒漠都不曾悔过。你说你是，我准给你写个牌位供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不曾悔过？说不定他最后悔的，就是曾经征战过幽灵港呢。”阿云通过精神链接下达指令，让妖鸡给偷袭皮皮，往她咖啡杯里加冰块。
“你干什么？”皮皮捧着咖啡杯跳开，躲她远远的。“沸腾星云加冰，阿云给你养的什么品味？”
“野史看多了容易头脑发热，给你降降温。”阿云冷冷的一个“眼神光”，回眸瞥了皮皮一眼。“舔古人照片没用的，人家说不定真的躺着这里做路障呢。要我帮你买口水晶棺，把这里的‘白骨’全都收敛起来吗？”
“我呸！”皮皮一脸花痴的小骄傲。“花式镂雕水晶棺，你留着自己用吧。我家羽弗将军，天地为坟，宇宙作墓，立在这里也是一座英雄纪念碑。才不用你的水晶棺呢！”
“谁家将军？”阿云透过操纵网，环视着杳无人迹的太空港，一边警惕码头上的动静，一边跟皮皮贫嘴。“我没记错的话，羽弗云歌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什么时候抱走人家骨灰盒的？他可是联邦大反派。”
“我没记错的话，羽弗将军是蓬莱星系的将军。是联邦不要羽弗的，蓬莱星系没说不要。”幺鸡突然开口，百科教材式的拆穿真像。“鹿小姐，是蓬莱星系的鹿小姐。羽弗将军是她家将军，这话没错。”
阿云：“……”
吃里扒外的机妖。禁言！
幺鸡暗戳戳的被禁言了。阿云通过精神链接下的指令，皮皮不知道。她举起咖啡杯，隔空与幺鸡“干了个杯”，还假惺惺地用咖啡沾了一下嘴唇，以表庆祝。
喝完咖啡的皮皮，靠在吧台上眯了个小盹儿。瞌睡没睡着，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里似乎没有半残的机甲，一路过来全是金属残片……”皮皮脑海里闪过无数太空战的画面。许多炮火连天的战斗场面，都有跟幽灵港相似的地理背景。这些是她跟阿云系统绑定时见过的，隐约还有些印象。“这里的每一场战斗都打得特别惨烈吗，坠毁的机甲全是碎片？”
还有一句话，她没敢问：“你真是海盗，参加过幽灵港的战斗？”
“不至于。”阿云知道她能看见太空战残存的画面，没理会那些琐碎，因为没有哪场战斗可以惨烈到她说的那种地步。“粒子云团，大多是弃机后暴露在太空的尸体，或是缺氧、失重状态下主动放弃机甲，或是救生舱被撞毁，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保留机甲，不会全是金属碎片。”
“航道上的粒子云团，不是一两处，你觉得像不像是集体谢罪，或者殉道。”
“啊？！”皮皮傻了两秒，被吓的。她不知道海盗还有这种规矩……听起来很血腥。
“不管是谢罪还是殉道，都会选择相对隐秘的地点，避免死后遗体遭遇敌军亵渎。废弃的幽灵港，算是隐秘之处，但是机甲为什么没了？如果不是我们猜想的那样，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阿云难得把不确定的个人猜想剖析给旁观者听，这次例外。
不是说没人打扫战场吗？皮皮不大搞得懂海盗和佣兵们的脑回路，理所当然地没听明白阿云在说什么。
“去码头上瞧瞧。”最后几百万公里，阿云把机甲开成了S形，径直绕开大大小小的路障，绕不开的就拿防护盾撞开。
驾驶台前的星空图一顿乱闪，航线都快闪没了，信号极其不稳定。
皮皮透过操纵网，环视着四面八方擦着机身退后的金属残片，吓得魂儿都飘了。
安全栓从各个方向喷出来的防撞胶，迅速将舱内没上安全锁的碳基生命裹起来，“啪”的拍在机甲壁上。皮皮被喷了一脸的胶状物，糊得眼睛鼻子都看不见，那句“云叔叔，我不想死”，硬是憋在嗓子眼儿里没喊出来。
阿云选了座时值清晨的码头登陆，确保安全。
机甲防护盾的阻热层上，“呼”的燃起火花，是机甲进入大气层后与空气摩擦造成的。人造大气没有消散，证明太空码头还在正常运行。
可是，码头上的安全系统为何形同虚设？阿云故意不用密钥、强行闯进大气层，竟然连防空警报都没响过一声。
“码头没废，还有常住居民？”机甲平稳着陆后，防撞胶总算汽化成特殊气体，回收进了安全栓。
“抱歉，鹿小姐！落地之前，我就对码头进行过元素扫描，没有发现生命体。”幺鸡上前扶起从机甲壁上滑落下来的皮皮，还遥控了一台医疗舱过来让她坐下，免得她头晕。
“战场上半残的机甲都不放过，码头上还有存货？”皮皮失望极了。
“没事，下去看看。说不定运气好呢。”阿云轻车熟路的把机甲停仓位，那是一座废弃的机甲站。
很显然，机甲站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没有机甲，也没有半残的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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