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诗织伸手, 轻轻地拨开身边的云雾。
毕竟是她自己的梦境, 作为外来者营造的幻象并不能够完全剥夺梦境主人的掌控权。
于是她心平气和，抱着拆盲盒的心态, 环视了一周。
被薄雾遮盖的景象散去。
周围是一块同样纹路的巨大岩石板。
中心为圆, 一路向外扩散，如同迷宫一般。表面古朴或者说陈旧, 刻着意味不明的文字, 四周已经有些斑驳，一看就是相当有年代感的旧物。
虽然看上去就像是任何遗迹当中都有的旧时的残云，但石板周围环绕着几乎以肉眼可见的能量。
哪怕在他人的梦境当中都彰显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这是……德累斯顿石板？”
虽说诗织并没有见过真品, 但如此震撼的成品在概念当中也只有那一块而已。
难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感觉少年的身上有一股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的气息。
石板精从另一种角度来说, 也可以称为付丧神。
不过，又有别于普通的器物付丧神。
毕竟除却平安京那段时间的大佬之外，像清光这类年轻的从江户才诞生的刀剑，作为付丧神的历史都没有那么悠久。
神性和神格都不算高, 更加类似于华国那所谓的精怪一流。
而石板更像是世间法则的集合体现，从中孕生出的意识哪怕尚且幼小，但手上掌握的权限却更高。
“嗯。”
少年朝她点点头, 看上去还算友好。
可是, 石板找她又能有什么事？
如果诗织今天晚上听到的消息并没有错的话, 现在七王位置是已经齐全的, 哪怕他想搞事情, 总也不可能搞出第八个王才对。
两人, 准确来说是一人一板，四目对视沉默了好久。
有事说事不行吗……
一定要在这样沉默的氛围当中，大眼对小眼吗？
虽说的确在梦中，但是睡梦中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她还想做个美梦，而不是对着这块毫无美感，一点都不吸引人的石头。
“你知道石板是怎么出现的吗？”
“不……”是很感兴趣。
方形的石板上突然折射出几种不同颜色的光点，最后汇聚形成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空中。
“是由人们的愿望汇聚成的。”
“一开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细小的愿望，逐渐的环环相扣，最后形成了能够笼罩整个世界，至少是整个现世的存在。”
“几近万能的愿望容器。”
他说到这里，语气稍稍暂停，有些期待地望向诗织，像是希望她能够给出评价。
“听上去像是某个装满黑泥的杯子一样。”
诗织诚实的回答。
“……”
金发少年周身的气场瞬间萎靡了下去，虽然表情依旧是原来的那副冰山脸，眼神也依旧淡漠，但诗织总觉得他好像颇受打击。
【所以，结局也差不多嘛……】
不知道是不是诗织的错觉，她似乎在这孩子萎靡的样子当中看到了这句话。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一样的，人类们虔诚的愿望是生生不息的，因此石板也是。‘我’才不是什么可以被恶意污染的劣质品。”
他据理力争道。
“所以？”
“为什么他们会想要毁掉‘我’？”
随着他的话音，高悬于虚空的银白色长剑从空中掉落。
刺眼的银色亮光狠狠地砸在石板上，强烈的冲击波，在整个空间荡漾回旋。
虽说只是虚构的立体影像，却足够让人见到，这可以称之为震撼的一幕。
石板碎裂四散开来。
现实生活当中曾经发生过的伽具都陨坑事件，曾经带走了日本整整七十万人的生命。
再以此类推诗织现在所看到的景象，就突然变得难以言喻的壮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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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了。
看上去坠剑这个现象应该是确实已经发生过的，可是现在石板应该好好的呆在“石板之间”。
虽然被黄金之王压制着，但是同样也保管和收藏的很好才对。
那么，就是曾经发生过的“未来”。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石板那边的构成。
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对上了看起来相当委屈的石板精。
“因为……因为有了石板，很多人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诗织发觉得这样子形态的少年多少有些惹人怜爱了，说到底他就好像诗织本丸当中，年纪大一把但入世时间还像孩子似的付丧神一样。
它可能作为器物，历经了事事万千，但生出意识，有了手脚之后却完全没有经验。
“其他的王我不认识，但赤组的王是我的熟人。”
“我了解到的第三王权者，代表的是自由和破坏。”
诗织语气稍微停顿，向他确认道。
“嗯。人们总有不可一世的，想要毁灭一切的野心。”
“但是那不是周防自身的野望。得到的力量让他不得不控制自己，这样难道不是反而失去了自由吗？”
“获得了力量是好事，可是你要询问过他们，是否想要得到它吗？”
说到底，大部分的王权者都没有准备，猝不及防地被选择，莫名其妙的成为了王，也不知道该形容为买了彩票中奖了，还是出门遭雷劈了。
“我有弥补的……”
“是他们自己放弃了，全部。”
他看上去更加委屈了，声音也随着他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起来。
“我大概能猜到你是怎么补偿的，凡事一帆风顺，没有任何阻碍，水到渠成的美好生活。”
简而言之就是，如同幻梦一般，没有实感。
现世为梦，夜梦为真。
“我们一直都说，梦里什么都有。”
但是现实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
就像诗织所经历的人生，在他人眼中看来，也许的确是一帆风顺的。
拥有一个宠溺自己的家庭，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拥有他人无法企及的能力，甚至能够侵入所谓的神之领域。
但是这世间上的事永远幸福与不幸对半分，为了掌控天生的力量，她也是吃过苦头的。
何况已经发生过的悲剧，也是没有办法在现实当中重来的。
“不过，我既然是在时政的办公室见过你，那你就是和上面的人达成了共识咯。”
“还没有发生的悲剧是可以逆转的。”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是是，我会努力的。”
诗织无奈的向他保证道。
“至少尽量保证，石板不会被四分五裂吧。”
“万分感谢。”
他看上去只是礼貌的朝诗织鞠躬行礼，眼神的冷淡，现如今在诗织看来，更像是懵懂和茫然。
“那么现在你能把梦境还给我了吗？”
当完了心灵导师的诗织在空间里伸了个懒腰，有些身心俱疲地询问道。
“还能送你一场美梦。”
他看上去也很有报恩的心思，加上本来就是冒然打扰，于是想做出一些合理的补偿。
“石板之中蕴藏的祈愿与人心相连，现存于世的人、已经逝去了人、不在此世的人、还未诞生的人，他们形成了一张网络构成了整个世界。”
“因此——石板连接的网络，能够构建，不，就是与这世上任何人……”
“别说了，你再这么说下去，我真的会忍不住沉醉在美梦里的。”
诗织在梦里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猛地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单纯虚构的幻象和梦境，请不要单纯的用一句话来概括一切，这依旧是现实。”
他一板一眼地说。
这孩子的传销手段挺厉害啊。
说真的。
人类就是这么经不起诱惑的物种啦。
反正都是在做梦，现实她是绝对有原则的人，所以——
“那就……麻烦你，给我开个后门，把我的梦境和福泽先生的梦境相连可以吗？”
她艰难，但最后又坚定地开口。
不行了，这样子的糖衣炮弹对她来说杀伤力太大了。
她一边捂脸在内心疯狂的吐槽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对新生的石板精提出了一个。
对他来说绝对是力所能及的要求。
“在梦里，我能够随意控制自己的形态，比如变成猫吗？”
呜呜呜她不是故意的。
那些能够毅然拒绝完美梦境世界的同胞们，抱歉了。
她似乎给人类丢脸了。
“是，这很容易就能做到。”
石板精看上去倒是完全不在意她这样子的要求。
“不如说，只是这样的话，就足够了吗？”
“兄弟，求求你别说话了，足够了，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再让她得寸进尺的话。
她大概真的就要。
但愿长醉不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