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章】出尘白月光
所谓求不得, 自然是要心有所求却不能如愿, 才算“求而不得”。
但是对于灵猫而言，面临的最为棘手的问题，果然还是——
“求啊, 你倒是得求啊尊上！”灵猫挠着女子迤逦及地的长裙裙边, 将那精致的绣图抓挠出了毛刺刺的花边, “我家崽崽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了，如果你连他都不喜欢, 我真的想不出有哪个男人能让你动心了！”
“我也没有办法, 千年前，我早已慧剑斩情丝了。”望凝青站在镜子前, 神情无喜无悲, 镜倒映出名身穿蓝白色长裙的女子的身影, 朦朦胧胧看得并不分明。但是在望凝青第眼看到镜的自己时, 向来古井无波的心也泛起了丝并不显眼的讶异。
原因无他, 镜子的女子实在太美了。
如容华公主那般的姿容，早已是人间不该有的绝色, 可如今镜少女的姝色，却比容华公主还要更胜筹。而且相比起容华公主雍容美艳的浓稠丽色, 镜少女呈现的却是种更符合世人偏爱、截然不同的美丽。
清纯，极致的清纯——宛如冰雕玉琢，凝秋水为神韵，离世出尘，仙气渺渺。这样至纯至美的容貌与望凝青自身孤绝冷寂的气质相结合后, 仿佛产生了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化为了种令人震撼而又忍不住据为己有的恬淡清媚。
“好看。”望凝青淡淡地夸赞了句，却不知晓自己口的句“好看”，放在九州足以令多少人为之疯狂。
灵猫闻言，也忍不住看向镜面。
镜的少女是真的好看，她是那种极为干净的、让人忍不住想睡的好看——字面意思上“睡”，又干净又清纯，像捧柔软的水云，不识人间五谷，不见人心污浊，仿佛吐出来的气息都是雪莲花般淡雅迷人的香。
……这种级别的美人，当然要配我家最好的崽崽。灵猫暗思忖道。
“尊上，您先看看命书吧。”灵猫讨好地笑道，拍着胸脯道，“就算您已经斩情丝了，我家崽崽也能让您情丝再续的！”
望凝青翻看命书的手微微顿，随即翻开，她捧起这本命书，却发现与上世不同，命书里记载的不再是她扮演角色的命轨，而是位名叫“薛怜儿”的女子的生。
让望凝青有些讶异的是，这个故事居然发生在修真界，并且还与天界有所牵连。但是与望凝青所在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除了凡尘界以外，还有十重修罗炼狱以及天界三十三重天宫，天神居于天宫，天魔居于炼狱，并且双方厮杀不断。这里的修真者“飞升”更像是“引渡”，从灵力较弱的那方世界飞往灵力更强的另重天宫，并没有超出三界六道五行，也没有得到真正的“超然”。
与其说是在修“仙道”，倒不如说是在修“神道”，可是二者之间的概念又大相庭径。
这个世界灵蕴丰沛，修真者无数，但凡跟脚好、修为高的都可被天庭“封神”，三十三天宫的最高神位便是“天帝”。在这样的大势所趋下，三十三重天可谓是遍地仙神，只不过因为实力的高低以及跟脚的不同而有尊卑贵贱之分。
薛怜儿的前身是天界重天内的下品小仙白花，是凡界种具有药用价值的“白花”的花神，说是花神其实更偏向于花灵。她居住在天界和炼狱的边界上，每当天魔来袭时，重天内的小仙都是最容易沦为牺牲品的存在。
白花虽然身世凄苦，但是花灵本性却极为温柔良善，她有许多姐妹，日子也算过得和乐自在。
直到有天，天魔天将再次开战，天界的最强天将雪苍对战天魔枯尤，重天境内受法力影响而千里冰封，寒雪满山。战斗结束后，枯尤魂飞魄散，雪苍却重伤且下落不明，就在所有人都在寻找雪苍时，白花在次外出采药的过程捡到了重伤的天神雪苍。
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了命运的纠缠。
这里，就不得不提提天神雪苍了。
天神雪苍，风雪与严冬之神，乃三十三重天上的最强天将。他姿容华美，孤傲冷峻，实力强大，其容貌风采之盛连天帝天后都为之惊叹不已，天宫之上不知多少仙女神女为雪苍梦断魂肠。
理所当然的，白花也在看见雪苍的第眼，便交付了自己的颗芳心。本以为是天赐的良缘，却没料到，这只是情路坎坷的开始。
白花将雪苍带回家无微不至地照料，她几乎耗尽了自己的本源，才挽回了雪苍的性命。可她没想到，雪苍醒来后谢过她的救命之恩，在问过她的愿望后，雪苍便头也不回地前往了天宫，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有名自称雪苍旧部的天兵天将寻来，将众花灵带往了繁荣的三重天，令他们免受战火的纷扰。将白花家子安置好后，白花这才知晓，雪苍实力太过强大，在天庭的威势已经快要盖过天帝。功高震主，天帝忌惮雪苍，直想要暗解决掉他。这次雪苍和枯尤的战斗就是场阴谋，这也是为何雪苍战斗胜利后却要避开大军，个人沦落深山的原因了。
可是雪苍还是死了，为了赴场约定——他被扣上了意图篡位的罪名，被剜了仙骨，生受十道九天雷霆，从天空陨落凡尘。
那天，紫色的雷霆从三十三天宫路劈到凡尘，无数仙神为保护他们的至高天将悲恸哀嚎，泣不成声。
“殿下非常感谢您救了他，让他能在临死前见爱人最后面。”
这句话，令白花痛得肝肠寸断。
她随着雪苍跳下了转世台，投胎成为丞相府的庶出小姐薛怜儿，而雪苍的孤魂却转生成为云熙国的三皇子墨夷雪，在薛怜儿被皇帝指给三皇子为妃时，开始了另段撕心裂肺、虐心虐肺的情感纠葛。
望凝青：“……”
望凝青怀疑灵猫脑子进了水。
“还有这本，还有这本。”灵猫拍着命书，催促着望凝青继续往后翻，“您看看我崽的命轨，您就知道您的身份了！”
望凝青往后翻，薛怜儿的命轨之后就是雪苍的命轨，只不过从雪苍的命轨看下来，这段情感纠葛更令人纠结了。
没有人知道，孤傲冷峻、被万千少女奉为男神的雪苍，其实心里也有轮不敢轻易触碰的皎皎明月。
那是位离尘而居、清冷淡雅的世外仙葩，她名为希华。
能够净化魔气、善使箜篌古琴以及结界术的绝色少女，在次意外之与天神雪苍于极光之境相遇。那时的雪苍已经发现了天帝对他的忌惮之情，对杀戮和满手血腥的自己感到憎恶，打算屈从命运就此死去。
这样的雪苍，遇见了干净得不染纤尘、纯白如天边明月般的少女。
在希华牵起他布满血腥的双手时，雪苍第次感到了救赎，他想不顾切，为了她而活下去。
而希华的本体，是朵将要绝迹的上古仙花，可生死人，可肉白骨，能将尘世污秽化作天边仙云之气，安抚充满怨晦与不甘的亡灵。
但因为她是这世上最后朵仙花，而他们族似乎总是难以逃脱惨死的宿命，所以她被父母告知绝对不能离开极光之境，不可被凡尘污浊了琉璃心性。她必须日日夜夜地守着极地的长夜与白昼，普渡着不得安宁的亡灵。
于她而言，极光之境是种保护，也是座牢笼。她同样寂寞，却不知应该向何人诉说。
——直到孤独的天神，遇见了同样孤独的神女。
因此，在雪苍战胜天魔枯尤之后，他拼尽全力地苟活了下来，只为了最后再见爱人面。而在雪苍死后，希华献祭了自身，护持着他的灵魂遁入红尘，为此散尽了修为。她不顾切地离开了极光之境，护持着雪苍的转世，可面对的，却是早已忘却了过去的爱人。
前世情缘，今生姻缘，最终选择的究竟是红玫瑰，还是白玫瑰？
好出……狗血大戏。
望凝青沉默不语，灵猫却被自己的剧本感动得泪水涟涟，以人世情愁为食的它最喜欢这种难以两全的纠葛之情了。
“总而言之，你现在扮演的就是这个薛怜儿的反角，希华。”灵猫歪头，说道。
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有两人，是墨夷雪，二是薛怜儿。
“这不叫反角，这叫作配。”
灵猫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在望凝青的眼简直毫无遮掩，它不过是临时抓了壮丁，让她来做墨夷雪和薛怜儿的磨刀石罢了。
命轨真正开始倾轧，是在雪苍和白花投胎转世之后，也就是墨夷雪和薛怜儿的那世。但灵猫已经在上世吃过了教训，不打算再凭空捏造个身份让人半路插-进去，而是决定让望凝青从头开始，认认真真地体验希华的生。
“那都不重要啦。”灵猫本正经地说道，“总而言之，眼下耽误之急的事情，是怎么让您入戏。”
“您看，希华的性格其实和您很像，清冷淡漠，不将凡尘俗世放在眼里。”灵猫热情地推销道，“但是希华比您更柔软些，而且也并非无心无情。所以我想到了个方法，或许可以让您入戏，体验把红尘的痴心。”
望凝青看了它眼：“你说。”
“我可以封印您的部分记忆，让您以最好的心态来入情。”灵猫说道，“那么，您告诉我，哪个年纪的您有可能会对男子动心？”
望凝青：“……”
望凝青沉默了，与其说是思忖，倒不如说是彻底的失语。
“……这与喝孟婆汤有何区别？”
灵猫的笑脸渐渐消失：“……您不会告诉我，除非人生重来，否则没可能谈恋爱吧？”
望凝青又看了它眼，没吭声，但显然是默认了。
灵猫几乎要抓狂了：“您修真问道之路如此漫长，难道不曾情窦初开，心慕人吗？”
望凝青目光凉凉地道：“有，及笄之年，曾心慕师尊。”
铭剑仙尊——以剑入道的当世第仙，仙界最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这个凶残的爱慕对象让灵猫傻眼了许久：“……后来呢？您告白了吗？”
“内窥本心，坦荡光明，我告知师尊后便自请慧剑断情丝了。”望凝青气定神闲地道。
“……再后来呢？”灵猫彻底成了傻猫，它觉得自己不管听几次，晗光仙君的行事作风都充满毒性。
“再后来，师尊飞升，我就成了曾经的师尊。”望凝青垂眸，容色淡淡，她的眼有星河流转，太极双生，“再回头看时，便觉得那点男女之思不过大道万里烟云之的点阴霾，我钦慕师尊，不过是弱者慕强罢了。”
灵猫：“……”
懂了，这人已经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