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尖锐的字词夹带着积累了太久的愤懑，听起来刺耳又刻薄。
红湘站在言辞身边偷偷看着他，一张脸上忧心忡忡的，似乎生怕他冲进去与言辙打起来。
但言辞显然没想那么多。
他侧耳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只是觉得有点新奇。
在原文中，因为整个荣王府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用来充当服务剧情的一块背景板，所以他断断续续也算追完了全文，但除了隐约记得荣王和现王妃之间的确还有一个孩子外，其他具体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原以为那个孩子最多和他一样是个平君。
毕竟在整个世界观的设定里，龙君的身份的确要远高于其他两种。
尤其是权贵之家，考虑家主之位传承时，这种性别关系甚至要驾凌于嫡庶、长幼规则之上。
但是，能向荣王在这样的环境下，力排众议去让一个平君将来袭成爵位——
言辞纳闷：他在府里原来竟是这么受宠的吗？
正在脑中乱七八糟地琢磨着其他事情，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地闷响，听着像是有谁踢翻了凳子。
紧接着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少爷！诶，少爷！”
另一道声音着急地跟在后面喊了两声，被喊的那人却没应声。
须臾，面前的木门猛地被人从门里拉开，只听“吱呀”一声，言辞回过神来还来不及去藏身，一抬头，正对上屋里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少年，但是身量却已经是个成人的样子了。只是脸上线条还青涩的很，眉眼乍一看与早先见过的荣王颇有着几分相似。
猝不及防一个照面，屋里正准备推门而去的言辙显然被吓了一跳。
眼底的怒火被惊讶驱散了些，身子卡在出口中间进退不得，倒是将门堵了个严实。
身后的妇人见他突然停了步子，以为言辙是心理想明白了，赶紧上前两步。
“少爷，您就听我一句劝，好好——世子？！”
正苦口婆心地准备继续再劝，只是话说到一半，视线从缝隙地往外瞥过，看见门前站着的言辞，嗓子像是陡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紧了一般。
张了张嘴，再开口，连喘息都显得费劲：“世子，您怎么来了？”
言辞：“……”
完了。
在一旁看戏看得入迷，没成想一不留神，又把自己房子给看塌了。
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袖口，强自镇定道：“只是听说今天有集市，出来透透气。”又抬头瞥了一眼两人，“你们不也是吗？”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妇人在一边看的却心惊肉跳。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好几圈，也不敢细究刚才他们在屋里说的那些话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是的是的。”强笑了一声道：“今儿个初一，街上确实热闹。”
言辞笑了笑，不置可否。
妇人见状，心里更加虚得慌。
从背后偷偷扯了扯身旁言辙的衣角，向他使了个眼色，显然不想再在这个尴尬的气氛下继续僵持。
“难得世子有兴致出来逛逛，那我和少爷也就不打扰世子雅兴……”
只是言辙却纹丝不动。
他拧着眉头，阴沉沉看着与他两步之遥的言辞。
见他云淡风轻一张脸，回望着他的眼神从容自若地仿佛天生的胜利者一般，原本被惊慌所压下去的怒气“蹭”地一下便又冒了起来。
他握着手边的门框，冷笑一声，道：“刚刚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言辞站在原地，觉得有些左右为难。
虽然他想说没听到，但是就算他肯说，就怕对面也不肯信。
早知道，听个差不多就应该早点走的。
言辞心底叹口气，异常懊悔。
每次围观看戏，他总也把握不好退场的时间。
看着言辙那像是要吃人的眼神，好一会儿，“大概……”他回忆了一下，说，“从问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开始吧。”
——这便是承认全部听见了。
看着对面的两人俱是一变的脸色，言辞想了想，又慢吞吞地解释了句：“这里的墙壁似乎有点薄，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应该注意些的。”
妇人浑身抖似筛糠，哆嗦半天，就差直接对着言辞跪下去了。
“世子……世子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少爷也就是喝了酒一时说了浑话……您、您就当是耳边过了一阵风，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话音未落，她身边的言辙却像是被触到了什么逆鳞似的，眸子一沉，猛地将她推到一边，暴跳如雷：“用得着你在这里替我服软？！”
“娘只会跟我说忍忍忍，忍了这么久，我也受够了。”用力地砸了下门，听着那“砰”地一声巨响，往前走了几步，紧盯着言辞眼神阴鸷异常，带着一点血腥气：“你自己告诉我，我刚才说的那些，有哪一点说错了？”
“言辞，你哪里配的上这个世子位？”
言辞仰头看了他一眼。
看着对面一双眼因为怒气都已经泛起了血丝，沉默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你说的都没错，我的确不配。”
红湘听到言辞开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也顾不得对言辙的顾忌，赶忙上前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世子！”
“但是……”言辞却没有动，只是朝红湘那边安抚性地瞥了一眼，嘴里反问言辙道：“……你又怎么知道自己配？”
言辙曾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按捺不住和言辞撕破脸皮，对方会有哪些反应。
以他平时那么目中无人、跋扈记仇的样子，也许是暴怒，也许是扭头向言成荣告状……
反正想了无数种，却唯独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
平静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无趣。
嗤笑一声，刚准备回答，却见言辞目光又缓缓侧了回来。
“当今丰鄞王朝，文有林巡抚家公子十四岁上于文武百官面前七步成诗；武有摄政王十二岁上带领五千轻骑拿下嘉渡关大捷。你呢，如今几岁了？”
“除了你母族强盛，又恰好是个龙君，比起那些真正德配其位的人，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言辙突然愣住了。
他看着言辞，脸色乍青乍白，像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伶牙俐齿的样子似的：“言辞，你——”
“我知道你自视甚高，一直瞧不上我。”一弯清泠泠的黑瞳直直地望入他的眼底，开口声音又轻又冷，像是一把薄刃从皮肤上划过，带出丝丝沁着疼痛感的凉意，“但追根究底，若非那些你挂在嘴边的家世身份，就你自身而言……”
“——又有什么真正可拿出来说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