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暴君（十五）
苏果都觉得自己被唐王当众夸奖得不好意思了。
她红着小脸儿，见唐王带来的那些她不认识的兵将都在对她竖大拇指，都对她露出了亲切的表情。
那种认同叫苏果心里美滋滋的。
她知道这些人是唐王的心腹，是唐王一同征战的过命的属下。
所以，当看到这样的一群人对她露出夸奖并且认同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被他们接受了。
她要嫁给唐王，就希望自己也被唐王身边的人喜欢，接受，那样才会更加高兴。
皇帝却已经被苏果的恶毒给惊呆了。
唐王辣手，可是他宠着的这个小丫头也是这样狠毒。
他想要大叫，可是却已经叫不出来了。
“父皇并不无辜。如今不过是成者为王而已。若是今日是我落败，只怕父皇只会用更狠辣的手段来将我们置于死地。”唐王并不是一个好人，心中也不光明，见皇帝已经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将拖去了角落，好些强壮的军汉把皇帝围了起来，便扫过了一旁的许贵妃母子。
他这一眼冰冷入骨，许贵妃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气势，看着皇帝无声地惨叫着，发出了呵呵的声音被打断了一双手，她吓得尖叫起来，急忙爬到了唐王的面前仰头叫道，“殿……陛下，我，我要对陛下揭发太上皇！太上皇早就有心杀你，只不过忌惮陛下的虎符罢了！他还跟我说，从不将你当做自己的儿子，而是只把你当做守护天下的一条忠犬罢了！如今忠犬不忠，他就换一条，这都他说的！”
皇帝疼得近乎昏迷，听到这话，眼前更加发黑。
他伏在地上拖着鲜血淋漓的手指，看着惊慌失措，翻脸无情的许贵妃。
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就在他失去一切之后，竟然反咬了他一口，完全忘记了他这么多年对她的宠爱还有君恩。
他想骂一声忘恩负义，可是却骂不出来，指着许贵妃双目血红却不能言。
许贵妃却已经伏在了唐王的面前。又急忙转头看着苏果，可怜地说道，“果儿，果儿，你忘了这些年在宫里，我对你多么好了么？如果不是我照顾你，给你机会，你怎么可能回去服侍陛下呢？果儿，看在主仆一场，你帮我说说话吧！”
她没有了从前面对唐王的那妩媚又胜券在握的样子，惊慌得不得了，苏果看着这样的许贵妃，突然默默地想，贵妃娘娘原来是这样害怕死亡的人。可既然是这样怕死，知道死亡这样可怕，她当初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决定了苏果的死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埋葬了一个女孩子鲜活又年轻的生命。
想必在之后的很多年，贵妃娘娘活着的时候，她也不会再想起自己曾经那么轻易地决定了一个女孩子的命运。
“你把我送给殿下，并没有想过我的命运。”苏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住了唐王的手臂，对许贵妃认真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感激你呢？你把我送去唐王府，不是在心里对唐王府心存恶意，而且也肆意左右了我的人生么？可是你放心，我觉得不该叫你这么死去。”死亡或许是最干脆的，并没有什么折磨的宽容。
苏果看着一旁正双眼发红地看着许贵妃的皇帝，转头对许贵妃说道，“娘娘真是见风转舵。殿下还没登基，你就忘记了陛下还在位呢。”
她揪了揪唐王的手。
唐王与她在这一刻心有灵犀。
他觉得苏果此刻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格外可爱，咳嗽了一声，才看着许贵妃平静地说道，“我不会杀了你。你背弃隆恩，如今就将你与六皇子废为庶人，你们一起与他作伴。一起做庶人一家。”
太上皇一直都在宫里，宫外的只不过是庶人一家罢了。
就算日后吵嚷着自己是皇帝，又有谁会把他们放在心里。
更何况，他们一家永远都会在唐王最严密的监管之下，被唐王关在一个旁人永远都找不到他们的地方，谁也别想把他们给找出来动摇唐王的天下。他倒是想要看看，曾经父慈子孝，曾经美满恩爱，在作为庶人，要为生活艰难度日的之后，还会不会依旧那么美满。
总是将废黜挂在嘴边。
唐王也想叫皇帝一家尝一尝被废黜的滋味，体会一下那时候的绝望。
至于宫里的其他女人，唐王只叫人都送到寺庙中去出家。
那刚刚被封了贵妃的年少美人还哭闹了一场，口口声声要服侍太上皇去。
只是当看到皇帝此刻那凄惨与恐怖的样子，在皇帝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她转身就逃，没有回头。
所谓的柔顺侍奉还有乖巧懂事，还有许多爱语倾慕，也只不过是当皇帝拥有着这天下的时候，爱情全都来了。
唐王看着心如死灰，曾经志得意满的皇帝，讥讽地勾了勾嘴角。
他看着此刻一下子花白了头发的皇帝，突然问道，“被抛弃的滋味如何？”
皇帝在许贵妃与六皇子绝望的哭声里霍然转头看着他，控诉之外，又有着无比的畏惧。
他看唐王如同在看恶鬼。
苏果却觉得唐王此刻很英俊，很高大。
是呀。
当皇帝随意地抛弃旁人，无论是抛弃唐王还是抛弃许贵妃母子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被人抛弃，一无所有呢？
唐王其实从没有做错。
原来所谓的血流漂杵，也只不过是唐王的反击，还有当初要清除一些奸细而已。
苏果都怀疑零零二给自己的信息了。
这怕不是来抹黑她家殿下的。
零零二更加憔悴地躲在小黑屋里，再一次深深地后悔自己一时被骗，接了苏果这个垃圾毛团。
它没有理会苏果叫自己的声音，苏果可怜兮兮地垂着头，又偷偷地，满足去去蹭唐王的手臂。
当看到许贵妃就这样的结果，她觉得挺好的。
死亡或许才是最仁慈的。
当许贵妃好好地做着庶人，艰难地生活，她才会真正地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她心里觉得轻松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许绍的身上。
那少年含着眼泪正看着苏果，眼里还带着几分希冀，却在这时候，一个惊慌失措的宫装少女冲了进来。
她显然格外害怕，当看到被丢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皇帝头发散乱的许贵妃，哪里还不知道如今宫里是谁在做主。她急忙上前一下子跪在了唐王的面前，扬起了一张总是高高在上的脸，对唐王飞快地尖叫着叫道，“王兄！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呀！”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在许绍慢慢瞪大的眼睛的注视之下霍然指着许绍对唐王尖叫说道，“是他逼迫我，不是我想要嫁给他！王兄，我可是公主，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嫁给一个没有功名，没有半分建树，只知道进宫谄媚父皇的奸佞小人！是他仗着自己出身贵妃娘家，仗着贵妃权势逼迫我，逼着要娶我，我不敢反抗贵妃，才被赐婚。王兄为我做主！”
许绍又不是哑巴，看着此刻八公主与自己撇清关系，颤抖又虚弱地开口说道，“当初是公主与我在宫中暗中私会，公主说愿意下嫁于我，恩爱一生。难道公主忘记了么？
他这话叫苏果一怔。
如果许绍与八公主有这样遥远的“当初”，那许绍对曾经的苏果就真的算是很无情的。
她早就知道这种事。
可是当看到许绍亲口承认，便觉得许绍越发面目可憎。
“什么与你私会，不过是在宫中御花园里见过你几面罢了。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纠缠与我，还利用贵妃的权势得到我，如今有王兄为我做主，你别做梦了。”
八公主依旧格外骄傲，鄙夷地对许绍说道。
她看着许绍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臭虫。
许绍本就受了伤，再看着她这样鄙夷的，看臭虫一样的眼神，伤口剧痛，又觉得眼前发黑，独臂捂着胸口，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他不知怎么，眼神都恍惚了起来，心里生出了巨大的痛楚。
八公主的冷酷无情，叫他忍不住回想到了另一个为了他愿意做任何事，只求能与他长相厮守的女孩子。
她的身份不及公主高贵显赫，能给他带来荣耀与前程。
她也没有那么聪明，傻傻的相信着他的话，信他会给她一生的承诺。
可是她却比任何人都对他真心。
许绍胡乱地抹着自己嘴角的鲜血，又想要去看苏果一眼，却见她正踮起脚尖跟唐王在咬耳朵。
唐王那般高大强壮，却在她要跟他说话的时候，愿意弯下高贵挺拔的腰来，俯身耐心地听她对他说悄悄话。
她踮起脚尖儿，可是却并不辛苦，因为微微踮脚就已经能够触碰到唐王的耳畔。
唐王面无表情，可是眼底却带着纵容，刚刚对皇帝做了这样狠辣的事的恶鬼，却对娇滴滴的小姑娘耐心无比。
许绍看得怔住了。
在他与唐王之间，苏果显然已经另有所属。
她一双弯起的眼睛只注视着唐王，却再也没有分出半分给予此刻的自己。
曾经最爱他，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孩子，走去了别人的怀抱，彻底地叫他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