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Wen
比起沈泽臣忙里忙外，温识的双休日实在多了。踏踏实实睡到自然醒，阿姨已经做好早午饭等她，清闲又自在。
温识穿着一身睡衣下楼，懒得挪步餐厅，阿姨把做好的饭菜端来茶几，让她窝在沙发上吃。
悬挂电视开着，简短的广告结束，画面上出现主角的脸。
温识握筷子的手一顿，“怎么看这个？”
频道是随手放的，阿姨对时下的演员不太懂得，隐约记得常见，“这好像是现在蛮火的明星，你不喜欢？”
温识暗暗撇嘴，看到郑欣欣的脸就想起那次餐厅偶遇，她能喜欢嘛。
舀了口汤，她理直气壮地挑刺：“长得不够好看。”
“这还不好看？”阿姨诧异，转头一扫她的脸，再看看屏幕，又觉得也没说错。笑着给她端来刚拌好的小菜，依言换了个节目。
温识吃过饭上楼回房，想到刚才电视里那张脸，不由翻出手机，对着傅准的头像发起呆来。
前一晚没有给他发消息，现下天亮了，也该打个招呼？
指尖犹豫几番，她纠结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表情包列表，敲门声忽地响。手机掉到床上，她回头看了眼，阿姨把熨烫好的衣服送上来给她，见有一件不太好打理的裙装，起身自己接过，挂进衣帽间。
待阿姨下楼，温识重新拿起手机，一看屏幕，愣了。
对话框里有一个硕大的脑袋，被一圈问号包围的表情包。
她发的。
来不及撤回，傅准已经看见。
傅准：【？】
温识僵硬着眨了眨眼，恨不得把脑袋扎进沙发扶手。
好半天，欲哭无泪地发问。
温识：【你今天没在公司？】
傅准：【在。】
温识：“……”
那你回得这么快。
横竖算是个开始，温识咽了咽喉，平复下来。
扯了几个干巴巴的话题，傅准回答得一句一比一句简略，最新一条，甚至只回了个“嗯”。
温识感觉自己快把天聊死，心里烦烦的，停顿片刻，干脆问了句最想问的。
温识：【你为什么加我？】
等了半晌，那边才回。
傅准：【是你加我】
温识当然知道是她先加的，她想问的是他为什么突然愿意通过她的好友申请。打下几个字，又觉得不合适，还是删了没问。
话题更换失败，温识没再继续缠着他废话，他在公司，要忙的事不少，估计不会比她哥更清闲。
简略几句，便主动结束这次闲聊。
温识在床上趴了会儿，趿着拖鞋下楼，让阿姨给她煮甜水吃。阿姨正在厨房，应声马上开始忙活起来。
她往餐桌边一坐，手机随手放着，没一会，忽然响了响。
是傅准的消息。
她精挑细选好半天才选出来的那张用作结束聊天的表情包下，他跳过几分钟的间隔，忽地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
简短干脆，只有五个字。
傅准：【没有为什么。】
-
从繁忙的工作安排中脱身，沈泽臣终于有时间盯着温识。他对她消极怠工的行为很是不满，在餐桌上数落了几句，让她跟着集团娱乐部门的采购组，出席天源娱乐的招商会。
温识愤愤顶完嘴，过后还是老老实实去做准备。
助理发来往年的文件以作参考，她窝在卧室沙发上看了一会，放下平板拿起手机。
傅准的头像被她置顶，点开微信，入目第一行就是。
有前车之鉴在先，温识这次很仔细，斟酌完用词，正想从相册挑选一张可爱点的表情包，一不小心点错，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等待接听的界面一出来，温识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慌慌张张拿稳，没等她挂掉，那边通了。
她看着屏幕愣了半秒。
通话计时开始，傅准平静略带冷淡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什么事？”
咽了咽喉，温识硬着头皮将手机移到耳边：“没什么，就是……”她稳了稳心神，“你在忙吗？”
他语气淡淡：“没有。”
温识长长嗯了声，说：“就是，那个，我哥让我后天跟娱乐部的人一起去招商会，第一次参加没什么经验，就问问你。”
傅准顿了顿，道：“问采购顾问。”
温识微微动唇，想起他刚回国，接手傅氏传媒也没多久，又把话吞了回去。
在沙发角落换了个姿势，又问：“嗯……你吃饭了吗？”
“没。”
“这个点了还不吃？”
“……”
“这样对胃不好，多多少少都要吃一点。”
傅准稍稍沉默，而后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和你聊聊嘛。”
温识干笑两声，没办法，坦白：“我就是想问问，后天天源的招商会，你去不去？”
他道：“不一定有空。”
“真的没空吗？简廷轩，我听说简廷轩不是也会去？”
傅准顿了下，还是那般语气：“他去不去与我何干。”
“认识的人多，热闹一点嚒……”她说的像是去凑桌打麻将，自己都没底气，过后，小声道，“我还挺想见你的。”
“……”
脸有点热，温识见好就收：“我不吵你了，就这样。”
通话结束前不忘加上一句，“……你记得吃饭。”
屏幕回到聊天界面。
温识捏着手机，掌心不知何时，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
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无声。
傅准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敲门声响，头也没抬沉沉应：“进。”
郑助理推门进来，趁他休息时间，问：“傅总，现在叫餐？”
傅准不甚在意地点头。
郑助理道好，安排下去，又开始和他核对行程。
隔天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什么空闲。后天稍微好些，只上午忙。至于下午，郑助理说到这顿了顿：“天源娱乐的招商会……”
这种场合不一定非要傅准去，但天源老总亲自发了邀请，可去可不去，全看傅准的意思。
郑助理打量他的神色，见他没吭声，眉头似乎有些沉，便道：“天源那边，我通知采购部，让他们去好了。”
事情差不多核对完，郑助理颔了颔首正要出去，忽地被叫住。
他转回身，“傅总？”
傅准眉头比先前拧得更深，握着钢笔沉默许久，缓缓道：“天源的行程加上。”
郑助理一愣，连忙应下。
-
傅准住的大平层在江边风景极好的地方，寸土寸金，是他回国时老爷子送的礼物。一个人住显得格外空旷，他习惯了这种安静，在无声中反而游刃有余。
上午忙完从公司回来，还不到一点，天源的招商会两点半才开始。
傅准冲了个澡，用白毛巾搡干微湿的头发，出来没多久，手机忽地在桌上响。他看了眼来电，夹着烟的手迟迟未动。
烟气飘袅，犹有水珠的面庞被遮掩的看不清，表情更是难辨。
铃声锲而不舍，许久，他点下接听。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薛晚玲的声音带着一股多年不曾变的韧劲，此时带了些许酒意，更加无状，“为什么不接？你不敢接是不是，啊？”
傅准站在桌边，任指间的烟星火明灭，平静得和她形成对比，“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你是不是过得很痛快？我告诉你，你少得意……”
她说了没几句，又开始发狠地骂。
傅准没有说话，沉默地将手机放到桌上，没有挂掉，没有开扩音，在这宽阔又无比的室内，她的声音却也格外清晰。
骂了一句又一句，薛晚玲语气越渐激动，颠三倒四地，直至哭了出来。一声接一声，她哭得哽咽，恨意在紧咬的牙间绵延：“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你这个贱种，讨债鬼……”
傅准微微向后，背靠住冰凉的墙面，烟气浓得像是化不开，眉眼也笼统地被笼罩在其下。
在这聒噪、仿佛无止境的谩骂中，他垂着眼，默然无言地把烟抽到最后。
-
天源下半年的影视与综艺计划筹备妥当，正式对外招商。发布会邀请了这一行不少举重若轻的大佬，除此外还有媒体，以及一些略有涉足的商圈人士。
温识挑了件明艳又不失娇柔的裙子，一侧肩膀和锁骨露在外，更显纤瘦婀娜。
名单一早就拟好，每张圆桌都只安排了几人，坐得并不是很满。温识看座位表才发现，傅准也来了，温识霎时有种捡到钱的欣喜。
场内灯光昏暗，蓝色调的光照得一切都有些失真。
她的座位和他刚好是邻桌，温识没怎么折腾便换到他旁边，抬手和他打招呼。
傅准还是那副端方严谨的正装打扮，两腿交叠，幽蓝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清冷之下，又有几分妖异的好看。
他侧眸朝她一瞥，没说话。
温识原本唇角上翘，视线相对，看着他忽然顿了顿。
扯了扯餐巾，温识看他几眼，不一会，从包里翻出一个小铁盒，戳他手臂。
五颜六色的糖果看起来花花绿绿，她朝他递：“尝尝？”
“……”傅准没动。
温识只好把铁盒收回去，没几秒，又翻出来一个花纹不一样的，里面是形状不一的小巧饼干，别致得很。
“那，吃点这个？”
傅准不做声地打量她。
温识见他还是没兴趣，悻悻收进包里。
第三次要戳他手臂，没等她伸手，傅准先睨来，语气微凉：“温识。”
动作一滞，温识抿了抿唇角，“我看你不开心嘛，吃点甜的，有助于心情好。”
她边说边把没来得及拿出来的小玩意往回塞，语气带着说不清的遗憾，在意极了。
傅准眼睫微颤，看着她低下头整理包包的侧脸，抿起唇角。
他默了默，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语：“我开不开心很重要？”
温识一下抬起头，眼微微睁大看着他，“当然重要啊。”
没有丝毫迟疑，语气笃定得仿佛天经地义。
在这安静又有些嘈杂的招商会现场，周围是时不时走动交谈的宾客，台上的PPT定格许久，所有一切都被幽蓝的光笼罩，失了准确的颜色。
唯独她的眼里，盛着某些炽热又纯粹的东西，比头顶的吊灯还要亮。
她轻柔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认真：
“我希望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