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恬期从来不把自己当好人,只要这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所有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但他受不了别人问他好不好。
当别人问他好不好的时候,他大概率会说好。
他的手腕被息旸攥着,依然是那种不至于弄疼他的力道。男人默默望着他,神色之中带着几分的可怜兮兮。
如今两人成了夫妻,一起睡觉再正常不过,恬期虽然任性,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义务。息旸征求他的同意,是尊重他,说句难听的,是给他脸。
恬期垂下睫毛,他的沉默并未让男人放手,对方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就会十分耐心,哪怕恬期明确拒绝,他也不可能放手,更别提是无声的婉拒了,息旸一定会装作看不懂。
“阿期……”
到底还是息旸开了口,哀哀的,恬期终于没忍住,直接坐在了床上。
息旸立刻将自己的身子往里面挪了挪,给恬期留出空间,对他道:“阿期真好。”
“……”他觉得息旸在挖苦他,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本分,根本不值得被称称赞。
他抬手将轻冠摘下,自暴自弃般的躺下去,却忽然脑下一硬,息旸的手臂不知何时伸了过来,正好被他枕住。
恬期收了收脑袋的重量,脖子微微僵住。
息旸忽然侧身,按了按他的肩膀,恬期被迫躺下去,随即就感觉耳边温热,浑身都僵了起来。
“息,息君尧……”恬期半坐起来推他的手臂,道:“别这样,我不舒服。”
息旸听话的抽回去,后脑勺碰到枕头,恬期平稳一下呼吸,目光望着床顶,还是感觉息旸在看他。
他不自在的扭头:“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阿期……不,娘子,娘子很好看。”
恬期脸红了。
尴尬的。
他今天一袭红衣,五官精致莹白,听罢便扭回去,手指在腹部互相抠着,道:“你,你还是喊我阿期吧。”
“我想喊娘子,也想听你喊夫君。”息旸坦白,道:“你喊我夫君好不好?”
恬期抬手挠了挠被他呼吸扫过的耳朵,下意识往外挪了挪,半晌道:“我,我慢慢习惯一下。”
息旸笑,恬期腰间忽然微微一紧,他呼吸一窒,急忙返身来推他:“息君尧!”
他眼圈微微红了,“你别……我没准备好。”
息旸耐心道:“我就是想抱着你,只是抱着。”
恬期眼泪打着转,息旸没有收手的意思,他耐心的卷起手臂,很轻的把恬期搂在了怀里。
恬期把双手挡在他胸前,含泪的表情越发惹人蹂-躏,息旸抵着他的额头,哄道:“我什么都不做,就抱着你,不要哭。”
恬期的脸颊被一只手蹭了蹭,他抽了抽鼻子,“那,那你不许,不许再有要求了。”
息旸把他搂在怀里,下巴放在他的头顶,眸子漆黑而幽暗,柔声道:“没有要求了,就这样,睡吧。”
恬期哪里睡得着。
息旸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和中药混合着,恬期猜测他应该一直在定期服药,他想了想,道:“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好。”
恬期把眼泪在他胸前蹭蹭,道:“你看,我舅舅现在也出狱了,他年纪大了,没什么事儿干……要不,要不还让他过来给你看病……我,我是这样想的,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他就有办法能治好呢?”
息旸没有答话。
恬期忐忑的偷偷看他,却只看到他坚毅的下颌,他扯了扯息旸:“息……夫,夫君?”
一只大手覆在了他的脑袋上,恬期整个人都被他包着,一瞬间头皮发麻,他有种要被息旸扭掉脑袋的错觉。
“你想帮我治哪个病?”
他的手抚摸着恬期的头发,一下,一下,似乎恬期一个回答不好就要被咔吧了,他心里怕怕的,道:“有什么治什么……我觉得,过段日子就是登基大典了,你至少得对天下负责,对吧?我这也是怕,哪天上朝有人惹你发脾气……”
“我不会因为旁人动怒。”息旸低头来看他,话里有话:“我只在乎阿期。”
“……”
“只要阿期乖乖呆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生气。”
这是威胁。
他看出来自己想把他治好离开了。
恬期忙道:“我,我都嫁给你了,当然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了。”
为了表示自己十分真诚,他还咧嘴笑了一下,软软道:“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好起来,毕竟你是我夫君……夫妻为一体,我担心你。”
“夫妻……一体么?”息旸眉梢扬了扬,瞬间被什么重点吸引了:“我还以为,阿期会嫌弃我。”
他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恬期刚一恍惚,嘴唇就被轻轻碰了一下——
“!”恬期急忙要推,后脑勺却陡然被按住,息旸攫住他柔软的纯瓣,狠狠贴了上来。
“唔……”恬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用力把息旸的肩膀往后扳,迎接来的却是更为深入的略夺。
不是这个一体啊!!
这个男人仿佛瞬间解放了天性,恬期腰带微微一动,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恬期顿时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他连打带踢,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呼吸瞬间急促了很多,他脸色发白,心脏跳个不停,息旸盯着他,恬期大口喘息,狠狠打掉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跳下了床。
他揪着胸口的衣服扑到门前,却发现房门紧闭,恬期扭头再去看息旸,后者已经坐了起来,眸色克制的凝视他。
恬期拧眉,顺着房门滑坐下去,垂下睫毛不敢再看他。
他缓缓的呼吸,他知道息旸为什么生气,这个男人太敏锐,也太聪明,恬期随便说点什么,他立刻就知道了恬期的打算。
他怀疑舅舅的计划根本行不通,息旸的疯病可能还没治好,自己就完了。
“阿期。”息旸在喊他:“过来。”
恬期犹豫的看了他一眼,息旸缓和神情,道:“我吓到你了,对不起。”
恬期一扁嘴:“我明明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还要欺负我,你怎么能这样!”
“对不起。”息旸再次道歉:“我喝了酒,头有点晕。”
他从床上往外挪,伸手拉住了轮椅,在恬期泪水朦胧的视线中,按着扶手坐在了上面,他转过来,恬期立刻警惕的瞪大眼睛。
息旸嘴唇微抿:“我去隔壁睡。”
轮椅碾过来,恬期立刻朝一边儿蹭了蹭,息旸抬手,沉声道:“来人,开门。”
这家伙特别把门锁了起来。
这个认知让恬期心里又是一阵冒凉气。
房门被打开,息旸扭头看他,恬期又是一缩,他便收回视线,驱动轮椅离开了新房。
“今晚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好好休息。”
房门被关上了。
恬期掏出救心丹含了一颗,定了定神,然后把房门从里面关严实了。
房门关闭声音很大,刚行出不远的息旸微微顿了顿,省事三陪在他身边,抬手摸了摸鼻子,想问什么又不敢问,便道:“王爷想去哪儿住?”
“就这里。”
这里,正是恬期隔壁,省事三先进去,把床铺收拾了一下,便告退了。
息旸来到墙边,静静听着隔壁的动静,他听到恬期从桌前走到窗边,似乎检查了一下窗户,然后,他应该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才终于回到床上。
呼吸声很轻的传来,息旸垂眸,他知道恬期已经在酝酿睡意,他睡着的时候,脸蛋会泛着红晕,偶尔会张口呼吸,睡颜就像婴儿一般美好。
他抬头揉了揉因为喝酒而发痛的太阳穴,合目听着心上人的呼吸,慢慢笑了一下。
没有人来打扰恬期睡觉,他一觉睡到自然醒,窗外已经大亮,但因为屋内门窗紧闭,屋内的光线还是十分昏暗。
他打开了房门,立刻有人过来伺候,而外面,已经日上三竿:“王爷不在?”
“去了宫里。”
他最近应该会比较忙,恬期没有多想,他吃饱便去翻了自己带过来的书,许多都是舅舅的珍藏,他想找找有没有把息旸治好的办法。
如今两人共处一室,这个男人如果一直这么不稳定,自己肯定撑不了太久。
文琳琅跟着息旸一起出去了,恬期便去找了省事三,问他要了息旸平日里吃的方子,后者没敢怠慢,急忙找了过来,见他捏着方子研究,便道:“王爷知道您对他这么上心,一定会很高兴。”
“是么……”恬期笑了一下,道:“说起来,你跟文琳琅的名字挺有趣的,我记得我们家乡有一种梨,就叫文林郎,汁水特别多,特别甜,到现在父亲还经常让家乡人寄来带给我吃。”
省事三便道:“本身就是那个‘文林郎’,我跟他都是孤儿,后来王爷用着顺手,就给取了名字。”
“息君尧取得?”恬期愣了一下,道:“省事三……是指藕吧?”
“王妃说的极是。”
巧得很,藕和梨,都是恬期喜欢的东西。
他心里有些怀疑,道:“那你跟文琳琅,是什么跟他的?”
“八年多。”
八年……恬期若有所思,他把方子还给省事三,道:“我记下了,回去再看看,能不能再给他添两副药。”
“王妃慢走。”
深秋的天,晚上有些凉了,趁着息旸还没回来,恬期早早便吃了晚饭上床休息,躺着也睡不着,便又寻了书来看。
直到听到轮椅轱辘的声音,才呼的一下子吹灭蜡烛,赶紧躺了下去。
息旸回来了,但车轱辘停在门前,很久没动。
恬期坐起身竖起耳朵,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他便又轻轻的躺下去,却忽然听到息旸的声音:“我知道你没睡。”
恬期不信。
“我能听到你的呼吸。”息旸缓缓道:“开门,乖。”
恬期不想开,他怕息旸又跟昨天似的要跟他‘夫妻合体’,但外面久久没有动静,息旸似乎在耐心的等着。
风呼呼的,秋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
雷鸣闪过,门上隐隐映出半个身影。
恬期终于下床来开了门。
息旸果然还在门口,看上去还算稳定,眼神却有些受伤。
恬期一跟他对视就觉得虚,他板起脸,道:“今天喝酒了吗?”
“没有。”息旸乖乖的说,然后抬手,摊开掌心,邀功道:“还给阿期买了新发钗。”
恬期瞥了一眼,伸手拿过来,道:“好,我收下了。”
“还有别的事么?”
“今天,也想跟阿期一起睡觉。”他举起手,一脸认真的保证:“只是睡觉。”
“如果我拒绝呢?”
“那……”息旸睫毛抖了抖,思忖道:“我就半夜偷偷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