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息旸居然还想有来日?
恬期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身上的疼痛感, 感觉自己绝对不能再来一次了。
真的会废掉。
他默默朝里面挪了挪, 息旸的目光跟上来,道:“先起来, 吃点东西。”
恬期的确饿了,他撑起身子坐起, 勉强在床边坐好, 便见息旸端起碗, 吹了吹勺子, 朝他嘴边送了过来。
恬期迟疑了一下,主动伸手把碗接了过来,道:“我自己吃就好。”
息旸没有拒绝。
这是一碗白粥, 息旸倒是还挺懂, 知道他这两日只能吃比较清淡的, 恬期含着没什么味道的汤水,发觉息旸一直在看着他, 忍不住道:“你今日不忙么?”
“陪你最重要。”
“……我今天, 不行了。”恬期表情皱着,心里还有些生气:“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对我好点。”
“你觉得我陪你是为了行房?”
“不然呢?”恬期闷闷的含着勺子:“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你,你就是想跟我做那种事。”
息旸很意外他会这么想:“我若不喜欢你, 岂会想跟你做那种事?”
“你就是的!”恬期把勺子丢在碗里, 眼中又浮出水雾:“你就是见色起意, 见我长得好看,想霸占我。”
息旸忍俊不禁:“我若想霸占你,早在洞房当夜就强要了你。”
“你那时以为我是女子,如今……”恬期把话吞下去,扭过去抹了一把眼泪。
息旸对他跟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了对女子的怜惜,或许如今自己对他来说,只是占有欲在作祟,他心里怕不是存了有心折辱的念头,把自己禁锢在身边,顶着皇后的名头,做一个卑贱的男宠。
“如今。”息旸问他:“怎样?”
“我好累。”恬期把吃了半碗的稀粥放在床头,费劲的重新钻进被子里,侧过去道:“反正我也跑不掉,我就是你的玩物罢了。”
“你不是。”息旸语气无奈,道:“昨日,我确实存了欺负你的念头。”
被他承认,恬期眼泪流的更凶,他拉高被子蒙住头,听息旸继续道:“我的确有些生气,但我生气,是因为你不肯与我说实话……阿期,相信我不会杀你,对你来说就那么难么?”
“我才不信。”恬期赌气,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但昨日被弄过的地方还是很疼,一时半会儿,这股委屈劲儿是很难过去了。
“你分明是男子。”息旸说着,不知缘何觉得有些嘲弄,道:“我猜到了几分,但当真正确认的时候,还是难免觉得荒唐……我很生气,可是,我仍未舍得伤你一毫。”
恬期竖起耳朵听着,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你这个小骗人精……将我当傻子耍,阿期,你真的觉得,我有那么傻么?”他好笑道:“后天长出来的……这般蹩脚的瞎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恬期憋着没吭气儿,心里又有点发虚。
“索性,你不承认,那我便顺其自然,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知避无可避,又不确定我是否生气,自然会先安抚我……我也可得偿所愿。”
“阿期……”息旸伸手来扒他的被子,道:“我是有些私心,却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被子被扒下来,恬期湿漉漉的脸重新露出来,他慢慢扭过来看着息旸,又一扁嘴:“你真的不杀我?”
“我不杀你。”息旸摸了摸他被泪水浸泡的分外软嫩的脸颊,道:“别哭了。”
“那你……你知道我,我是男子了……也不杀我全家?”
息旸眼神温柔:“不杀。”
“可,可我父亲欺君……不过!”他举起手,正色道:“我必须声明,是你先要娶我的,我父亲,也是被迫无奈,他去找你父皇想要说明,可你父皇说了,我能稳住你……父亲为了不刺激你,所以,所以才选择隐瞒真相的……”
他咬嘴唇,委屈巴巴:“是欺君,可,可也是为了你,我们都是有难处的。”
“我知道了。”息旸的手指擦过他柔软的唇瓣,道:“我不生气,不治罪,乖,不哭了。”
跟做梦一样。
怎么那么不真实。
恬期揉了揉眼睛,面前的息旸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深情,他的眼中映着自己,好像还跟以前一样爱着他。
他跟息旸确定:“真的么?”
“真的。”
“就算我是男的……你,你也喜欢我?”
“喜欢。”
“就算,就算我不能生育,就算我父亲有心想在你之后扶持恒伊……你也喜欢我?”
“喜欢。”
他的回答很轻,但很明显没有犹豫,恬期越发不确定了,他往后缩了缩,犹豫了一会儿,道:“一辈子,都喜欢我么?”
“一辈子都喜欢。”
“可我……我跟你一开始认为的,不一样。”
“一样的。”息旸说:“我喜欢恬期,你就是恬期。”
恬期看不懂他。
息旸是个疯子,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算懂疯子的,但现在,他看不懂这个疯子了……倒不是因为悲观,只是单纯的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呢,一下子,就……那么短的时间,他就这么接受了?
“不,不可能……你,肯定有阴谋。”恬期缩回去,惶恐道:“你,你要是想杀我,你就直说……你这样,特别可怕。”
因为他的退后,息旸的手指缩了回去,他静静看着恬期,眼中的那抹温柔又一次被阴郁代替:“你希望我杀了你?”
“不,不希望。”恬期弱弱的说:“可我不信,你还能跟以前一样喜欢我……”
他觉得息旸一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或许比要杀了他还更恐怖的坏主意。
息旸是个聪明人,他永远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反正,恬期觉得,如果有一个人曾经缠着要嫁给自己,然后又忘记自己,然后又欺骗自己,他无法做到像息旸那样豁达……他也不可能像息旸这样去爱一个人,爱到不顾一切,只要是那个人就好。
至少,他一定会生气,一定会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可息旸甚至连一个过程都没有。
息旸久久望着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却是换了个话题:“吃饱了么?”
“嗯。”恬期看着他,息旸的双手放在轮椅两侧,道:“那好好休息吧。”
他旋身离开了房间。
恬期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心里还是惊疑不定。
深秋的风越来越凉,但屋内的恬期还没感觉到冷意,就发现地龙已经被打开了。这个时候开地龙,明显是息旸的吩咐。
恬期不确定他究竟在想什么,但这个时候也不好去见父亲,便老老实实养了两日的伤,再次走出门的时候,便发现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
冬天来了。
他去前殿找息旸,后者依然埋首于桌案,神色淡淡,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走过去,在息旸身边坐下,主动帮他研墨。
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找到话题,道:“我看你这屋里有些凉了,这两日,也让人把地龙烧上吧。”
“好。”息旸很自然的答应了下来,也没有开口赶他离开,恬期继续研墨,望着他瓷白的侧脸,又缓缓收回视线,道:“这几日应该又要去上香了,我想回家看看。”
“好。”息旸再次答应下来,道:“何时回去?”
他没有看恬期,但却有求必应,恬期继续观察他,道:“明日吧,晚上,我再给你按一下腿。”
“好。”
怎么答应的这么容易……恬期把墨锭放下,默默在息旸身边坐稳,小声道:“那,那你要陪我去么?”
“既然是陪母亲,我去只怕不太方便。”息旸终于放下了笔,转头看着他,道:“你希望我去么?”
“……你忙的话,就不用去了。”
息旸笑了一下:“那我就不去了。”
“哦。”自打成婚之后,息旸几乎就跟他形影不离,不管去哪儿,都要跟着他,看着他,乍然听他放手,恬期居然觉得有些失望。
息旸短暂休息了一会儿,重新拿起了朱笔,恬期像个透明人似的坐在他身边,有些憋不住,又喊:“哥哥。”
坦白了性别之后,再喊夫君总觉得怪怪的,恬期便擅自改了口,息旸停了一下笔,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何事?”
“……上香之后,我还想在家住上几日。”
息旸长久的沉默,恬期忽然打起了精神,莫名心生期待,听他道:“几日?”
“当然是越久越好。”恬期立刻道:“他们俩年纪大了,我想多陪陪他们。”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息旸,后者捏着笔,很久,恬期忽然听到断裂的声音。
男人伸开手指,断裂的朱笔跌落在桌案,他静静的看着,还没开口,恬期就立刻改口:“我不住了。”
他抿住上扬的嘴角,心情忽然莫名变好,重新从一侧的笔筒里面拿出一支笔,小心翼翼的递到息旸面前:“哥哥,用这支吧。”
他悄悄歪头看息旸,后者接过那支笔,一言不发的继续批阅奏折。
恬期又坐了一会儿,慢吞吞的站起来,提起裙摆,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然后背靠着屏风,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好像……跟以前反应差不多?
他重新回到后殿,把头上的发钗取下来,然后坐在桌前专心搞药,做成一个个的小药包之后,又让人准备了吃的,他其实不知道息旸喜欢吃什么,不过作为帝王,都是给什么吃什么的,一向没什么偏好的东西。
晚膳准备好了之后,他命人去前殿喊息旸,然后自己坐在桌前乖乖等着。
息旸总会给他面子,这次也一样,恬期没等多久,他便过来了。
他上前把息旸推到桌前,后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道:“又有何事?”
“没事啊,就我这两天没怎么下床也没跟你一起吃饭……今天一起吃嘛。”
息旸拿起筷子,恬期立刻给他添菜,后者只是看着,没有动筷。
恬期一顿,又给他夹了回来,道:“你不爱吃笋呀?”
息旸看着满桌珍馐,重新将筷子放在了桌子上,看上去心情很差:“就这么想离开我?就算我已经答应不杀你,接受你的一切……你还是不肯留在我身边?”
恬期咬着筷子,感觉气氛不太对,他想了一下,道:“你会放我走么?”
如果息旸愿意,他当然想走。虽然,可能会有点舍不得……但那一点不舍太轻微,并不足以他冒着危险留在对方身边。
息旸垂首,恬期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男人抬手,五指微微发颤的抚了一把自己的脸,泪水滚了出来。
“我会杀了你……”他听到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悲伤:“如果留不住,我会亲手杀了你。”
他袖中划出一把匕首。
恬期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椅子被带倒下。
息旸却没有抬头,他克制的捏着那把匕首,自言自语:“我要杀了你,阿期……”
恬期一阵头皮发麻。
却见对方举起刀对着手臂划了下去,鲜血涌出,恬期手脚冰凉,他看着息旸癫狂的模样,听到他一字一句的道:“我会杀了你的,我舍不得阿期……我要杀了阿期,谁来阻止我……”
恬期恍惚了一下,陡然一个机灵,转身踉跄几步抓起针灸套,取出银针来到他身边,短短几息之间,息旸手臂上已经割出深可见骨的几道割痕,恬期手指发抖,对着他的头顶穴位扎了下去。
息旸的动作停了下来。
恬期浑身抖个不停,他一下子跌坐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爬过来仰起脸看息旸。
男人神色安静下去,轮椅一边被血迹染红,地上也满是鲜血。
他吸了口气,抬手捣住嘴唇,花了好半晌,才把那声没忍住的哽咽吞下去,抿着嘴把他手里的匕首拿开,然后重新爬起,找来纱布帮他包扎。
“来人。”往日他们两人的时候,息旸素来不喜旁边有外人。他不敢让别人看到这一幕,自己走出门,道:“去准备一下热水。”
婢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迅速去打了水,恬期自己端进来,浸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然后又颤抖着擦了擦他手心的鲜血。
水盆很快被染的通红。
恬期红着眼圈把他头上的针拔出,然后背起息旸,咬着牙,费劲的将人放在床上,却突然脱力跌在他胸前。
他愣愣看着对方昏睡的面孔,手指虚虚从他俊美的五官划过,陡然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忍住汹涌到喉间的情绪。
“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