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更新时间：2013-09-22
直到与尚皓嘉这一趟初春里的踏青过后，苏玉涛终是对现下他所处的“世界”有了些认识。
这个“世界”里，与现实不同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皓嘉在世人面前的性别，另一处便是秦穗仪。
皓嘉在世人面前的性别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她原本的样子，这一点可以看作是皓嘉摆脱了自身的桎梏，当是对她自身最有利。或许，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还她一个心愿。但，为何穗仪会不存在呢？
不过，相处这么久，自己的好哥们竟是女儿身，自己却从未察觉出来。
苏玉涛手里正翻着账本子，心思却不在这上。
尚家生意方在竹君城扎稳根基，尚老爷这样做，可谓是用心良苦。
只是，真是苦了皓嘉了。
思及于此，胸口又开始了一阵阵抽痛。苏玉涛伸手紧紧按住胸口，连一双俊秀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那一只手，苍白纤瘦，与现实的他全不一样。
气阴两虚，心阳不足，血瘀痰滞。
对他的病，大夫是这样总结的。大致是心脏方面的病。
看着大夫不甚明朗的神情，苏玉涛对他这病也大致算是心里有数了。但大夫开的那一大串药方子却被自己丢到了一边。
“无碍。”瞧见苏焕一双疑惑并稍带责备的眼神，苏玉涛一摆衣袖道。
既是个虚无的世界，生死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苏玉涛嘴角扯出一丝笑，指尖正停留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禾舀香村”。
苏玉涛眸光上移，正是看到苏焕回来看账本。
“苏焕，今儿有给禾舀香村送的货么。”苏玉涛回忆着，自己当时也是这般说的。
“眼下就有。”苏焕乐呵呵道，“少爷有何吩咐？”
“我与你同去。”苏玉涛合上手中账本道。
既是已在这里，就将这一出戏演个圆满，倒是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嘞！要不要我先去禾舀说一声去？”苏焕问道。
“不用，带上两壶竹叶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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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着日子，该是那一日“定情”之时。
这几日，着实叫尚皓嘉体会到了度日如年是何种滋味。只因，这一切来得太不易，她怕。
她怕一醒来，就回到了现世里自己不得不去做的尚家长子“尚皓嘉。”
她怕再见苏玉涛，伴在他身边的是与自己模样近乎一致的亲生妹妹。
她怕这一生，路未尽，爱已无处安葬。
她怕天未荒，海未枯，爱未尽，而心，已死。
怕。
却偏偏再没有机会，只能小心翼翼去爱，去维系。哪怕，梦终有醒来的一天。
但，如果是个美梦，也很好。不是吗？
尚皓嘉早早梳洗装扮完毕，依旧是那日的粉裙，淡雅的妆扮。
她躲在房门后，静静等着尚福的消息。紧紧握住的拳头，甚至连脉搏都能感受得到。就连尚福快步走到面前，她都未曾察觉。
“小姐，苏公子方才进了午壬亭。”
尚皓嘉的眸子微不可查的颤了颤。她旋即转身，推开了房门。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他，就在那里。
口中吟着那一日的诗。
他把玩着酒杯的手停了住。
他的眸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短短两句话，二十七个字。字字敲打尚皓嘉的心扉。她抬手，将斟满酒的杯子递给苏玉涛。
没有人知道，她抬起手的前一刻，手还在微微颤抖。
“世上如侬有几人？”
苏玉涛轻轻吟罢这几个字，接过杯子，嘴角轻轻浮现一抹笑来。正衬得他的气质，温暖，干净。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弟子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他似窥探到了尚皓嘉此刻迫切的心，酒杯放到唇前，却又被移开了。
“哎。”此刻，真的是打心底里叹了一声，又好似长出了一口气。其实，就算是尚皓嘉，也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究竟是哪种心情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她终是迫不及待的将酒杯撞上了苏玉涛的，末了，眸光里蕴了一丝委屈。因她想到了曾经。
想爱却又无法去爱的曾经。
敢爱却又阴差阳错的曾经。
这一丝委屈，尽数落进苏玉涛的眼里，直扰了他心底里那一滩静水，就连眼里，都旋起了怜惜，。
看她落寞，甚至有些负气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内心里仿若被什么催促一般迫不及待的说道，“在下姓苏，名玉涛。敢问姑娘芳名？”
她垂首，云袖遮面。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忆起那天，她的神情。
【落英飘过女子眼眸，落下一片片斑驳。就好似有一朵花瓣，一个不小心，跌落到了那一涓温柔的细流，惊起了一圈无可奈何的涟漪。】
忽然，心底里的那一滩静水里，终于浮现出了一张面容。
一个名字。
“尚皓嘉”。
他的唇贴着她的唇。
她的泪漫了嫣红脸庞。
有人说，爱还是不爱，一个吻就能明白。
拥抱、定情、亲吻。
那日，自己是吻过她的。
今日，苏玉涛很清醒。与她的吻，让他很清晰的忆起了那日的情景，那日的心情，以及，往后的相思。
“对不起……对不起……”唇齿交融间，苏玉涛将此刻脑海里仅有的三个字一遍一遍的反复念着，尽管声音多少有些含糊。亦如，那一天他独自徘徊在禾舀香村，一遍一遍回忆着当初。
一下一下吻着尚皓嘉脸上的泪，每一下，都仿若在自己的心上割着刀子。
老天，原来和自己开了这个大的一个玩笑。却让一个姑娘独自承受这可笑的结局。
她肩上原本就担着整个尚家的家业，如今，又担上了这一个结局。
是我的错，不是她的错。
我该补偿她。
苏玉涛望着窗外一轮残月，脑海中是今日尚皓嘉挂满泪水的面庞。
自相识以来，她就是“他”，是禾舀香村的主人，尚皓嘉。
他雷厉风行，精明干练，从不曾皱过眉，更不曾在自己面前流过泪。
只因，他是尚皓嘉。而不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苏玉涛深叹了口气。
尚皓嘉的每一滴泪都流进了苏玉涛心里，汇进了他心底里那一滩静水。
每一滴，都是自己欠她的，该还她。
窗外，太白星已高悬空中。
与那一日一般一夜未眠。
可……
他的脑海里，却不再是当初相思无处寄时的专注。只因，此刻心里早已住进了另一个人，是穗仪。
要如何还她。
更何况，现下的自己，实不知还能撑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