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余中巍一直知道余新城脾气倔不听劝。
当年华暖阳的事儿, 他妈那么闹腾, 说什么不同意接回来, 他爸接回来了。后来给股份的事儿, 余新城和他妈商量,他妈又闹腾了很久,也没成功,最后只能出了个下策。
他妈说,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娶了她, 财产就都是你的了。摆在那儿当摆设不比钱给别人强。”
余中巍其实一开始并不同意,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委屈自己。
可他妈又说了句话,“你爸对那个华暖阳的爸爸有愧疚, 掏心掏肺的给她。华暖阳现在傻呵呵的什么都不知道要, 到时候嫁了个精明的夫婿,明白过来了怎么办?不如从根上解决。”
余中巍算了算,怎么都是娶了合适,就松了口。
这法子的确挺好,这些年, 华暖阳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伺候老人, 他用各种理由不回家,也没什么事,反正华暖阳就是个没嘴的葫芦, 也不会告状。
好处却多, 他创业一次又一次赔了, 都是华暖阳去跟余新城说,余新城虽然生气,终究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投资。
他倒不觉得他爸对他好,就是觉得他爸脾气已经没原先那么倔了,也不火爆了。
所以,他才敢大着胆子来威胁余新城。
没想到,触雷了!
余新城能这么不留情面,直接就发出去了,那意味着什么,别说唐艺文母子了,就连他都被排斥出余家之外了。
余家没他的份了。
他直接吓得从窗台掉到了地上,毕竟也是这个年纪的人了,腰是顿时疼了起来,可他也不敢犹豫,连忙爬起来去抢张叔的手机,“不能发!”
张叔虽然不敢跟他争夺,可也知道轻重的,直接把手机放到了老爷子床上,就一句话,“已经发出去了。”
刚刚余中巍那么嚣张,又是质问又是要死要活的,可这会儿,那手机就放在余新城的被子上,都没被人拿着,他愣是半点不敢伸手去摸了。
他看着手机,又看了看余新城,整个态度都变了,哀求道,“爸……爸爸。我错了,我就是委屈,我就是想跟您说说心里话,我不是别的意思。收回去好不好?求您了,收回去好不好?您发了这个,我怎么办?”
余新城回复简单的很,“你该怎么办怎么办,不是要追求爱情吗?不是要自己喜欢的儿女吗?你可以偏心,我为什么不能偏心我喜欢的孙女呢。人都是一样的。”
这都是余中巍说过的话,这会儿从余新城嘴里说出来,余中巍终于体会到了他的话有多过分,多让人难受。
可他没半点办法。
他说,“爸,我不离了行不行?”
余新城回复,“我不管,离婚看你和暖阳的态度,你不愿意,她愿意,法律怎么判就怎么判。我能管得到法律吗?”
余中巍现在知道,他爸不会对他留情的,连忙讲起了别的,“爸,你对我有意见,我知道我做不好。可你没了解那两个孩子吧,了了从小学舞蹈,全国最好的舞蹈附中毕业的,现在当演员,还有子明,那是天才。现在才大一,已经发了两篇论文了,在顶级的学术刊物上,老师都说前途不可限量。爸爸,我不行,孩子很优秀,那也是您的孙子孙女啊。尤其是孙子,是老余家的根!”
余新城这会儿倒是略微顿了顿,余中巍只觉得心里升起了希望,结果余新城问他一句,“没少花钱吧。莹莹你也没这么付出过吧。有得有失,有父爱没爷爷爱,太正常了。”
余中巍:……
“根有什么用?我连你不稀罕,还稀罕孙子的根?你怎么想的?”
余中巍:……
余新城毕竟刚醒来,刚刚全凭着一股子气,现在也累的不得了,懒得跟余中巍再啰嗦,叫张叔,“让他走。别让他来了,看见他我减寿十年。”
张叔其实也担心他的身体,只是父子间的事儿没法掺和,立刻应了,请了余中巍往外走,余中巍并不想走,张叔一边堵着他一边说,“都这样了,说的越多越生气,您要真有心改过,过几天气消了更好一点。”
余中巍心里也知道,只能离开了,就是还说了张叔一句,“你怎么手这么快呢。”
张叔笑着没吭声,心里想的是:莹莹可是我看大的。
余中巍下了楼都不知道怎么回家跟唐艺文说,但其实,压根不用说。
余中巍的那篇微博就是唐艺文代写的,原本一切对他们都不利,从她的微博发布后,局势就完全改变了。
唐艺文自然是一边得意,一边趁着大家各抒己见,用小号下场带节奏。
她不是不学无术的那种,更何论很会揣摩人们的心思,从这篇微博就能看出来她多会拿捏,其实一度支持余中巍的风声已经盖过了骂他们的声音。
唐艺文目的很明确,直接闹翻了,必须让余中巍娶自己。等着余老爷子醒过来了,生米做成熟饭了,他能不接受?!
当然,她并不知道遗产的事情。
只是万万想不到,美梦只做了个开头,余老爷子就醒了。
她虽然出了主意给余中巍,自己在家其实是忐忑不安的。她在余中巍身边二十年了,因为时时刻刻都想转正,对余家研究的简直透透的。
要是余老太太但凡多活两年,她就能靠着一双儿女逼宫成功。可余老太太没了,她二十年都没敢动这个心思。
实在是余新城油盐不进,自成体系。
这次也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赌一赌人岁数大了,就更心软了。
她等着余中巍的电话,自己就无聊的看着网上的消息,结果,电话没来,余老爷子的微博先热了。
应该说,余中巍的那篇言论彻底将微博点燃了,爆了。
所有人,只要能够上网,对这样的事情其实都能评价两句的,爱情与报恩,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题目。
可余新城的微博,就好像是夏季里的特大雷雨,没点招呼,直接就哗啦一下泼下来了。将所有在外面说的热闹的人浇了个透心凉。
瞬间就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能够让大家辩成这样的基础是——余中巍是有委屈的。
而余老爷子直接告诉大家——他屁委屈也没有,就是为了钱娶的老婆。
华为民为了救余新城,命都没了。余新城将15%的股份给华为民的女儿对不对?
自然是对的。
那余中巍委屈个头?!
既然娶媳妇是为了钱,那华暖阳小学三年级,不爱交际,只会做饭,没共同语言,都是必须要承担的后果,还是那句话,你委屈个头!?
你凭什么出轨啊!
这是是个人都觉得正常的逻辑,还有什么好辩论的吗?
顿时,大家就愤怒了,余中巍在骗人,他在拿大家当傻子耍——于是,唐艺文肉眼可见的,原本还替他们说话的人霎时间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全网嘲!
唐艺文只是看了几句话,就看不下去了,全是骂他们的,直接把微博关了。后来又觉得不甘心,想上去穿着小号辩论一下——如果不是余新城非要报恩的话,怎么会有这样的悲剧?
结果一打开就瞧见一句话,“只听说小三转正嫁入豪门的,第一次听说儿子转出跟着小三的,哈哈哈哈,小三之光吧,以后叫唐艺文唐姐,叫余中巍唐姐夫吧。”
唐艺文那口气差点没出来,捂着胸口哎呦了半天,吃了个救心丸才舒服。这会儿,非但是看不下去,关上还觉得闹心,干脆就把APP删了,省的自己忍不住点进去,再被气到!
然后就气呼呼坐在沙发上,等着余中巍回来两个人商量,看看还有别的法子吗?虽然知道,发到了微博上恐怕很难改了,但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余中巍那点钱她一清二楚,无非就是名下的这套房子,还有两套小点的房子,存款有个几百万,基金一年给二百来万的生活费。
看着是挺多了,可跟余家比算什么呀,这点钱都不够她原先自己花呢。何况还有两个孩子,都是从小没受过委屈的,她可不想孩子受委屈。
只是等来等去,却没有等到余中巍回来,她打电话也没人接,她都快急死了,结果到了晚上,有人给她打了个电话,“你好,我是xx派出所,这个电话的主人跳湖了,你认识他吗?”
唐艺文万万没想到!
余中巍怎么可能跳湖了?!
是多想不开跳湖了!
他死了她们三个怎么办?
她几乎立刻换了衣服就去了。
结果到了那儿就发现,拿着□□短炮的记者都守在那儿呢,她一下来,就嘁哩喀喳一顿照,然后她还听见了一句话,“真是感情好啊,跳湖都让小三来领。”
唐艺文只觉得头昏脑涨,胸闷气短,若不是硬撑着不想让人看笑话,她先晕倒了。
这都是什么事?!
她接了余中巍,就跟做贼似的让人帮忙把车开到了后门,回家了。
当天晚上,“余中巍被赶出家门半夜跳湖,唐艺文开法拉利派出所接人”的消息,就再次席卷了各大平台。
大家本身就觉得余中巍和唐艺文真是不要脸至今,没骂够呢,这会儿又有了新消息,立刻与时俱进的评论了起来——
“这是没财产就要跳湖啊,活着就为了财产啊。真丢人。”
“这种时候不该打给亲人吗?靠!余中巍,你连备注老婆都写的唐小三吧。”
“还开法拉利,余老爷子,这车也是你家的钱,收回去收回去,给莹莹买包包不好看吗?”
“哈哈哈哈哈,唐姐夫你刷新了我对豪门的看法,我原先觉得只有小三才白莲花绿茶婊,原来还有你这样的奇葩啊,你怎么想的?跟小三学的吗?”
“小三真丑,看着就跟老狐狸精似的。余中巍什么眼光啊!”
唐艺文原本是不想看的,可忍不住,手机删了,就用平板看。结果更气了,这会儿是把家里所有电子设备上能看到评论的APP都删了,然后红着眼盯着洗澡出来的余中巍问他,“为什么要跳湖?你是不想让我活了是不是?”
余中巍腰也疼,又郁闷,“我没有,我说了多少遍,我不至于,我还不知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去那边想想,脚一滑下去了。我就是倒霉!”
唐艺文就一句话,“没人觉得你倒霉!”
余中巍哪里不知道啊,他都能想到,外面评论不能看了,圈子里也不用待了。
真是!
余中巍也怒了,“那就没人!我不见人了行吧。”
其实连余莹莹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她知道爷爷会向着她,也知道爷爷性子很刚的,所以发微博的事儿,虽然有点惊讶,但不意外——爷爷要是没有这个魄力,当年她奶奶那么要死要活的不准接了她妈来余家,爷爷是怎么做到的?
余莹莹就是没想到余中巍会这个节骨点落水。
真是最好的编剧都想不出这么讽刺的情节,将余中巍的落寞无奈狼狈全部表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警察打给她妈的时候,余莹莹就建议警察去找唐艺文了,顺手把料给了上次画展合作过的记者和狗仔。
结果效果真挺好。
现在,余中巍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彻底不会有声音了。
她只觉得……真清净!
因为唐了了出事,《荒野求生》虽然收视率和话题度达到了史上最高,可录制也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了。
余莹莹没什么事干,虽然有资源,但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谈成的,于是就跟着华暖阳,常常往医院跑。
她们原本是想劝余新城别多想,哪里想到,余新城从来不多想,他是行动派。
醒了第三天,余新城就要求出院,说是天天躺着难受,不如出去活动活动好得快,当然被家人和医生都否决了。
于是,第四天余莹莹进病房,就被张叔拦着了,“老爷子开会呢,吩咐说你来了等会儿再进去。”
余莹莹就着急了,“爷爷刚刚醒啊,干嘛这么着急,医生说要多养两天呢。”
张叔怕她急坏了,连忙说,“前一阵子不是曹猛做主聘请了代理董事长了吗?你爷爷看看人行吗?他不管,主要是不放心。”
余莹莹这才松了口气,就在外面等着了。
过了好一阵子,里面的会没结束,张叔的呼叫铃倒是响了,余莹莹听见老爷子说,“莹莹来了吗?让她进来。”
张叔立刻说,“已经来了半小时了,我这就通知莹莹。”
等着张叔说完,余莹莹就进去了。
结果就看到了一水的熟人——董事曹猛曹爷爷等各位董事,还有各位经常见面的高管们。当然其中也有面生的人,显然是新聘请的职业经理人。
余老爷子见她进来就叫了声,“莹莹来爷爷这里。”
余莹莹连忙过去了,不过冲着大家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等着到了身边,被余新城一把抓住了手,拉到了身边,“我身体不好就不送你们了,莹莹帮爷爷送送客。”
余莹莹一下子就明白了余老爷子的意思。
上辈子,余中巍有一天回来特别高兴,简直是兴高采烈,唐艺文就问余中巍,“你有什么好事吗?”
余中巍说,“爸今天让我帮他送的客。”
然后唐艺文也高兴起来了。
余莹莹压根就不懂,一脸的迷茫,还是唐了了很无语的说了句,“你傻啊,这都不懂,这是爷爷让爸爸代表自己,证明爷爷认可爸爸了。”
现在?
余莹莹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轻轻地推了推她,“快去!”
所有人都等着,余莹莹自然不能耽误,连忙送着大家出去了。不过虽然她不擅交际,也不爱说话,但这事儿却办的异常简单——毕竟混到这个份儿上的都是人精,她明白的事儿,他们也明白,自然不会为难以后的余家当家人。更何况,还有曹猛帮着她。
等着送完了人,余莹莹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进来就说,“坐吧。”
余莹莹连忙坐下了,就听见老爷子说,“你爸不争气,我也看不上那两个私生子,余家只能给你。所以,今天这种事,日后会更多的。但是,这只是余家家主的责任,你是不是要参与到经营中,看你的想法。”
余老爷子显然也了解过了,“你退学了,是对金融不感兴趣吗?”
老爷子的问题和贺星楼的问题一样又不一样,虽然都是为她的人生着想,贺星楼是试图引导余莹莹找到自己的兴趣在哪里,而老爷子是问她要不要经营企业。
喜欢什么其实余莹莹真说不出来,但不喜欢她知道的很明确。
她从上辈子就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当年学金融也不过是因为想博得余中巍的注意,只是也没成功,自己学的很痛苦,回来后连教室宿舍一个都不记得就可见一斑。
余莹莹回答的就挺干脆的,“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经营。”
余老爷子显然不意外,点点头说,“那就不参与,不过有空还得学习学习,也不能被人蒙了去。”
余莹莹就应了。
她没去,却不知道,老爷子虽然最近养伤,不参与集团管理了,却在会上下了个命令,让他们彻查丹诺游戏的账本。
这一看就是算余中巍的账呢。
原本大家都不太敢,主要是亲父子,虽然现在闹得不好,可万一以后和好了呢,那不是得罪了余中巍。可偏偏最后老爷子把余莹莹叫来了,一副保驾护航的样子,他们就不再疑问了。
显然余中巍没戏了。
这事儿就以最快的速度,被提上了议程。
余中巍在家躲了两天,实在是不想上班去,其实他哪里也不想去,太丢脸了!
公司有事打给他,他都推给副总办去了。
唐姐夫!
真不知道这群人这么想的,怎么能这么恶毒!
结果这天他睡午觉呢,就被电话吵醒了,一看是副总的电话,余中巍就说,“不说有事你负责就行了,怎么又打过来了?”
副总原先是真懒得打给他,有他在还不如自己忙活舒服呢。可今天是没办法了,“余总,集团突然下来了人,拿了文件,要对我们财务进行审计。这会儿已经来了。”
余中巍顿时就惊了!
丹诺是集团投资的,但因为他是太子,其实账务这事儿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本来也没多少钱,谁没事干跟太子爷作对呢。
所以,丹诺几乎成了余中巍的私人钱包。
否则,他一年就那点基金分红,怎么可能养得起唐艺文他们三人的?
更何况,今天为了让唐了了上《荒野求生》,余中巍几乎砸上了丹诺所有能拿出来的资金,这怎么查?谁家为了广告不发展了?
余中巍立时就急了,“让他们回去,不年不节的查什么账?以什么名义查?凭什么查?”
副总这会儿声音就小了,可还是说出来了,“是老爷子让查的,给的名义是,对您的离任审计。”
余中巍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以为老爷子说余家不要他了,是以后不搭理他了,居然连现在的丹诺都不让他待了,这也太无情了吧。
余中巍这会儿不是害怕了,是愤怒了,就一句话,“查个头,告诉他们,谁敢查就是跟我余中巍过不去。不准查。”
可等挂了电话,他也没招。
你让他去找余老爷子,他可不敢,他说说不过他爸,拼实力拼不过,去了也是挨骂的,那句不过是不输架势而已。
唐艺文看女儿回来,就瞧见他脸色不渝的坐在那儿,就问了句,“你怎么了?”
余中巍不想说,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去躺着了。
唐艺文就没吭声,直接划了三十万出来,给唐了了做手臂美容去了——那个该死的余莹莹,唐了了的手倒是接回去了,但是医生明确说了,碎的地方在关节处,那个地方是非常要求骨面的光滑性的,恐怕后遗症会挺明显的。
也就是说,唐了了那手可能能用,就是一眼能看出来。
她这就是拿钱给唐了了再找个医生看看是否可以更好。
顺便,唐艺文又将余莹莹骂了一遍,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能那么狠,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手啊,她不是全须全尾回来了吗?为什么这么狠!
她太恨了!她不会放过她们的!
她哪里知道,余莹莹上辈子就是带着这样一只手,被他们嘲弄讥笑的。这不过是她们受到了应该受的,而已。
余莹莹知道丹诺被查的事儿,是余老爷子后来才告诉她的。
她又不是什么圣母,还要劝一劝不要赶尽杀绝,只是听了就没吭声了。
这天贺星楼约她见面,说是有重要的事谈。所以从医院出来,她就没跟华暖阳一起走,而是开着车直接去了家咖啡厅,她进去的时候,贺星楼已经在了。
余莹莹就问了句,“什么事啊。”
贺星楼先看了余莹莹一眼,最近事情多的让人厌烦,但余莹莹却没什么疲惫感,他就放了心,这才说,“跟你商量点事儿,关于吴鏊子村的。”
吴鏊子村四个字一出来,余莹莹原本还有点轻松,一下子就严肃了。
那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一想到那里,她就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戾气,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部就地正法。
只是理智让她停了手而已。
她冷冷地问,“那里怎么了?”
贺星楼就说,“那边问的已经差不多了,我有两件事,都是关于吴鏊子村的。一件事是,我想告他们。以受害者家长的身份,民事诉讼,告他们买了我的孩子,对我的家庭造成了伤害,应该予以处罚。”
余莹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有法可依吗?”
“不算是有。”贺星楼把已经整理好的资料拿了出来,递给她,“我们刑法里规定是有买卖人口罪的。针对买人的,刑法规定,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余莹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个她知道的。
上辈子她被救回来后,是那么的想报复吴老婆子和吴三木,可是问遍了所有的律师,最高入狱三年而已,而且,因为吴老婆子岁数大了,吴三木有精神病,想要判三年跟不可能,打官司的最终结果,比起对她的伤害,寥寥。
为什么她从末世回来后,对吴老婆子和吴三木没有任何手下留情,就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自己不做,谁也帮不她。
所以,即便冒着日后有人发现是她下的手的危险,她也下了狠手。
刚刚她以为,贺星楼来找她,是有了新的可能,却没想到,还是这些。
余莹莹就挺失望的,“不管用的,买人那条后面还有一句,不阻碍返回,不虐待,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而且,吴鏊子村都是老弱病残,量刑上也不会太高的。”
贺星楼一看就知道,余莹莹研究过。可他也没半点气馁,“莹莹,有这一条就可以了。无中生有我们做不到,但是让有法可依达到最大的效果,我做得到。”
“我跟张队长说过,为什么他们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买人?是因为可能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也可能觉得没有人因为这个受过处罚,所以无所畏惧。”
“第一步我的要求并不高,我不要求改变我们的法律,我只想将吴鏊子村做成全国最大最轰动的案件。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桩被拐案,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买人就是犯法的,即便最高只有三年,我也要判他们三年。我要让所有想买人的人买之前有个警醒,他敢豁上去三年吗?”
明明贺星楼在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话,余莹莹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贺星楼,只觉得这个人现在发着光。
她没有一天不想着这件事。
她受过那样的罪,她不想自己受,也不想别人受,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的律师都告诉她,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那些买人的人有太多的人之常情了。
现在,有人帮她找到办法了。
余莹莹立刻问,“你要做成什么样?我能做什么?”
贺星楼也是第一次,在余莹莹眼睛里看到了光。
不同于上次劝她的那种怎么都行的迷茫,这次,她是有光的。
贺星楼忍不住心里高兴起来,慢慢说,“后面先不说,先聊聊这一步该怎么走吧。这次我想联合所有被拐的妇女和儿童,如果找到了家长,再加上他们的家长,一起状告整个吴鏊子村。”
余莹莹立刻想到了——国内最大的民事诉讼拐卖案。
这就是卖点。
当然,余莹莹也立刻想到了,贺星楼将会为此付出多少,很多家长,尤其是被拐妇女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这需要大量的说服工作,不是一般有耐心就可以做到的。
而且,贺星楼其实没必要,虽然贺爱聪丢了,但那是无心的意外,贺家如果现在开始保护,他们不会再有这样的困扰,他就是想做这样的事情。
余莹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贺星楼。
贺星楼当然感觉到余莹莹的注视了,只是脸上还是做出了说正事的样子,“当然,只有案子是不行的。我想成立一个帮助拐卖儿童基金会,帮助寻找、营救被拐儿童,以及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帮助受害者打官司。我想让你来做代言人。”
“你现在的身份也不太方便说自己被拐过,我是想你现在流量非常大,不如以基金会为点,进行宣传,支援这个案子。我想让所有媒体都报道,所有人都知道,有我这样的富翁在干这件事,我有钱有人,他们斗不过我。”
那不就是自己愿意当靶子吗?
那得到的不仅有各种赞扬,更多的是各种非议,这跟贺家原本低调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更何况,人贩子是有组织没人性的,贺星楼这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余莹莹只觉得这会儿怎么看贺星楼,都觉得他很顺眼,特别顺眼。她不用想就说了,“我可以代言基金会,但我也要成为原告。”
贺星楼也讶异了,“你不用……”
余莹莹并不习惯表达中放入太多感情,她只是实事求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觉得我最近已经在风头浪尖上了,多少人都看着我,曝光不好。甚至,还有一开始我给你打电话的态度,也影响了你的判断。”
“我的确曾经很讨厌别人用这件事情来议论我,但都过去了。如果我作为公众人物,都不站出来,凭什么其他人会站出来?更何况,我做错了什么,而惧怕站出来呢?如果他们因此而非议我,那就议论吧,我不怕。”
“再说,”余莹莹问他,“你不是说,让我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吗?这就是。我知道被拐有多苦,我想做些事情。”她看着贺星楼,“我希望你对我说合作愉快,而不是不。”
她看着贺星楼。
贺星楼伸出了手。
然后她的手被紧紧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