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祁禹秋的话, 让在场的几个人除了闵煜,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尤其是研曦, 气得几乎想要上前堵住他的嘴。
闵煜身为局外人, 自然看得出申兆清眼神不对,虽然他演技不错, 连眼神都表现的十分无害, 但是偶尔的那一丝算计和贪婪却逃不过闵煜的眼睛。
“你是在说研曦吗?”申兆清神色闪过一丝受伤,但是仍然勉强保持着笑容, 他握住研曦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深情且执着,“我和研曦虽然身份有差距,但是我一直在努力, 让自己能够配得上她。”
“就算还需要时间, 我相信研曦会陪着我。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们的感情并不是强求来的。”说完将视线再次转到祁禹秋身上, 十分淡然, 仿佛对他的话没有丝毫的怨怼。
研曦愤怒道:“兆清,你还谢谢他,他有资格担得起你的谢吗?也看就你脾气好, 好欺负!”
“我不管你是谁, 说出这种话只能证明你既没礼貌又没教养, 狗眼看人低!兆清清清白白奋斗到今天, 在我眼里他就是最好的,你们这些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看不起别人的富二代,才是最恶臭的!”
闵煜脸色沉下来,揽住祁禹秋的肩,声音低沉道:“宋小姐,慎言!”
他的气势让对面的研曦和申兆清脸色都不由得僵了起来,研曦甚至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瞬间苍白。
老板眼皮一跳,他和闵煜多年朋友,还从未见过闵煜当众发怒,现在竟然为了祁禹秋如此严肃的呵斥他的妹妹。
这个祁禹秋在闵煜心中的分量如此之重吗,他瞪了妹妹一眼,对闵煜和祁禹秋道:“这小妮子从小就暴脾气,说话实在是过分,研曦,快给小祁道歉!”
研曦眼眶瞬间红了,她怨愤的看了一眼二哥,这个时候竟然不站在她这一边,而是伙同外人一起欺负她和申兆清!
不是说过,会一直保护她吗!
“对不起!”眼见二哥脸色难看,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研曦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喊了一声,泪珠子瞬间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闵煜向来不在意这种小事,成启那些人每次见了他都难免阴阳怪气,比起浪费时间当面与其争执,他更愿意随手给那些人添点麻烦,让他们几个月没时间再来找他。
然而换到祁禹秋身上,他却觉得一分一毫都不能容忍。
他带祁禹秋出来本意就是让他远离网上的污言秽语,却不料仍然能遇见口无遮拦,恶语伤人的事。
闵煜担看向祁禹秋,发现祁禹秋并无任何不开心才松了口气。
祁禹秋看着委屈巴巴的研曦,挑眉道:“小姑娘,我说的可不是你们之间的姻缘,你想多了。我只是提醒他别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再折腾,就是损人不利己。”
“再送你一句话,人各有命,好自为之,以后找我帮忙,我可要双倍收费的。”
研曦咬牙切齿道:“我会永远陪着兆清,我们会一直好好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申兆清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闪着泪光,十分感动。
研曦说完拉着申兆清绕过三人朝后院走去。
祁禹秋摸摸下巴,这个申兆清演技可真是绝了,可惜心太黑。
老板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往后看了一眼,道:“对不住,今天就不跟你们多说了,有机会再聊!”
闵煜道:“道歉就不必了,看好你妹妹,这个申兆清有问题。”
祁禹秋赞同的看了闵煜一眼,这人眼光可真毒辣,那个申兆清别的不说,伪装起来几乎找不到破绽。
只是现在才注意到宋研曦的不对之处,为时晚矣,这个小姑娘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老板沉默。
他们一家对申兆清印象都很好,在他们眼里,申兆清一直是个进退有度,温和大方的人。
在刚得知自家宝贝和一个娱乐圈的明星交往时,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申兆清的目的,但是相处下来,却发现他真是的挺不错。
现在回想,申兆清永远都是一副和和气气,温文尔雅的模样,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情绪。
而且,研曦每次谈起他,嘴里全是夸耀,他们对申兆清的印象好转,也可以说有他这个傻妹妹不懈洗脑的缘故。
只是他的傻妹妹,实在是固执,想让她放弃申兆清,难啊!
送别了闵煜和祁禹秋,老板赶紧去厨房给宝贝妹妹准备饭菜。
而房间里,申兆清则一脸深情的抱着研宋研曦。
“研曦,我真的很怕失去你,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一向温和坚强的男人露出脆弱的一面,让宋研曦心疼不已。
她紧紧依偎在申兆清怀里,发誓道:“只要我还活着,绝对会一直陪着你!兆清,你别伤心,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那个该死的祁禹秋,都是他才让兆清这么伤心,本来好好的约会,全都被他毁了!宋研曦紧紧握住了拳头,她作为兆清的女朋友,却让兆清受到这种侮辱,必须要报这个仇!
申兆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声音却仍然充满了哀伤:“谢谢你研曦,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幸运,每次意识到我们身份的差距,我就感到很无力,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不,遇到你才是我的幸运。”宋研曦依恋道,申兆清就是星空中的星星,被众人仰望,这颗星星甘愿降落在她的身边,她何其幸福。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一趟卫生间。”申兆清推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等申兆清离开后,宋研曦神色沉下来,打来微信,在几个群里发了消息。
她是申兆清的女朋友,更是申兆清最大的粉丝。为了给申兆清做数据打榜反黑,她自己养了一个工作室,手握无数水军账号。
要黑一个小糊咖,只是她动动手指的事。
她可不信,她哥哥那个朋友会对祁禹秋有多在乎,就算被那个人知道了,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出来卖的小明星,和宋家的女婿较真吧?
洗手间里,申兆清坐在隔间里给自己的经纪人发消息。
“计划取消,想办法把资料递到星光工作室,接下来什么动作都不要有。”
“可是申哥,已经放了一部分了,想全部撤回来不及啊。”
申兆清皱起眉头,这次计划牵扯到祁禹秋,他不想去赌这家伙在闵煜那里的重要性,一旦到时候被发现了,闵氏想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所以必须把他们的人全部摘出去,才能保证无论成不成功,他们都不会有损失。
“用那些账号投放我的黑料,会有人帮忙处理掉。”
他知道宋研曦手里有个工作室,这个工作室,就是这次计划最好的工具。
宋研曦性子急躁,一点就着。为了心爱的人找祁禹秋的麻烦,十分附符合她的性格。
申兆清点开微博,想起来还有颗棋子可以用,便又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随后将聊天记录全部删除。
他真的是,忍了太久了!
只要这次计划成功,再也不会有人拿他跟那个人比。
一次一次又一次,明明是同时进入娱乐圈,那个人功成名就,他却只能顶着流量的身份和一群比他小十岁的小孩挣资源。
每次两人被同时提起,他永远是被踩在脚下辱骂哪一个。
什么花瓶,零演技,白瞎了一张好脸。
他明明是有演技的!他明明有演技,却因为同龄有那个人,好剧本一个都不来找他,好不容易有个冲击奖项的导演对他有意向,又被截胡了!
他倒要看看,这次那个人还能不能翻身!
申兆清收起脸上的表情,对着镜子拍拍脸,又是那个温和中略带着一丝忧郁的痴心男友了,他对着镜子笑了一下,走出了洗手间。
祁禹秋和闵煜走出程园,闵煜让他在门口等着,自己去开车。
等闵煜走后,祁禹秋回首,看着一直远远跟着他们,却碍于闵煜身上的煞气不敢上前的白衬衣男人。
“你看得见我。”男人额前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了眼睛,他身材消瘦,虽然脸色青白,但是仍然有种忧郁的美。
祁禹秋倚在门槛上,点点头:“你一直跟着他?”
男人知道祁禹秋话中的“他”是谁,一提起那个人,他的怨气瞬间摇曳起来,身上的白衬衣染上了浓黑的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我要他死!”
他突然凑近祁禹秋,脸开始凹陷变形,忧郁俊美的脸瞬间变得十分可怖。
祁禹秋被吓得一个机灵,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十分不好:“你有毛病啊,大白天的吓死个人。”
男人僵了一下,脸又慢慢变回去了,竟然一脸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我自己控制不了。”
祁禹秋看着此人忐忑的模样,叹了口气道:“行了,我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不至于真被你吓到。”
男人这才扯了扯嘴角。
“你好,我叫玉清泉,那个,我……三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看到我呢。”男人有些羞涩笑了一下。
祁禹秋也笑了,这个人生前肯定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即使是惨死在别人手上,骨子里的那份修养仍然让他保持清醒,没有被满身的怨气腐蚀了神志。
“相见即是有缘,有需要帮忙的事,可以委托给我。”祁禹秋道。
玉清泉眼睛亮了一下:“谢谢你,我正好有件事一直挂在心上,我有一把小提琴保存在银行里,你可以帮忙取出来,卖了之后把钱送到阳城孤儿院吗?”
说着他又低下了头:“有个叫孔令珂的孩子,天分极高,我本来想收他当徒弟呢,只是没来得及……”
三年过去了,那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除了他,再难有人愿意给一个小孤儿请小提琴老师,小孔被耽误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只是我现在手里没钱,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把卖小提琴的钱留一部分作为报酬。”说着他歉意的看了祁禹秋一眼。
祁禹秋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不需要我帮你报仇吗?”
玉清泉一愣,摇摇头:“那个畜生,我还是要亲手处置。”
他不想连累别人,他不懂道术,但是也知道出手害人肯定是会被反噬的。
祁禹秋默然,眼前这个青年本应带着仇恨化为讨命厉鬼,报仇之后或许成为一方祸害,或许被人打到灰飞烟灭。
但是他没有,去世了三年心中挂念的是孤儿院,遇到他求的唯一一件事是为了别人。
好人惨死,作恶的人却风光无限,即使见多了不公,他仍然不能淡然面对这种事。
祁禹秋深深吐出一口郁气,笑道:“孤儿院的事我会帮你去做,还有,我向来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你等了几年的机会,就在两天后,西郊墓地,正午时分。”
“谢谢。”玉清泉微笑道,“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
“不客气,祝你好运。”祁禹秋道。
作恶的人,就该得到应有的报应,就算能风光的了一时,也绝不会风光一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告别后,玉清泉离开程园,身形消失在迷迷细雨中,祁禹秋朝着相反的方向看去,闵煜的车刚好出现在巷子口。
他撑着伞走过去,闵煜见他脸色有异,有些担忧,轻声安慰道:“有些人的话,你不必去听,不必记在心里,他们不值得你浪费情绪。”
祁禹秋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来,笑嘻嘻道:“你说申兆清和那个姓宋的小姑娘?我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啊,难听的话我见多了,还能因为这两句生气?”
闵煜亲耳听到他说出见多了难听话,心里又是一闷,沉声道:“以后出了事,不要瞒着我。”
祁禹秋挠挠头,问:“出了什么事?”
他好好的,没遇见什么事啊!
闵煜扯了一下领口,被几十万人追着骂,对祁禹秋来说不算事?还是,到现在这小孩儿都不想让他知道?
他扭头看着祁禹秋:“网上的事,我已经让法务去处理了,以后再有人发不实消息,你直接联系闵氏法务,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让那些人闭嘴。”
祁禹秋这才明白过来,闵煜说的是早上有人带节奏骂他的事。
他也没觉得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真相总会出来的,倒是闵煜这么关心他让他有些心虚。
“都是小事,你别担心,我又不在乎他们说什么。”
闵煜启动车子,目视前方:“在不在乎,都不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犯了法就必须付出代价。他们在网上嚣张惯了,除了你,也会给其他人造成伤害,借你的事给他们一点教训,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想起刘瑞早上说的话,祁禹秋深以为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样看淡这些言论。
“你说的有道理,是要让他们有所收敛,指不定哪天就能救一条人命呢。”祁禹秋点头赞同闵煜的话。
“这件事还是需要你配合,才好取证,所以以后再出现恶语伤人之事,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以免错过最佳时间。”闵煜见祁禹秋意动,眼中闪过笑意,再次提议道。
祁禹秋果然十分配合的点点头:“好的,我会及时和你联系的。”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便将此事暂放下,闵煜开着车一路疾驰,带祁禹秋来到一座造型奇特的建筑前。
“这是什么?”祁禹秋看着眼前深红色,似棺材一般前高后低的建筑,好奇道。
闵煜停好车,撑开伞给他打开车门:“进去你就知道了。”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便有人迎上来接过闵煜手中的伞,一路带着他们从贵宾通道走进了建筑内部。
等看到大厅内的光屏,祁禹秋才知道,这里竟然是室内滑雪场。
他表情不变,手却悄悄握成了拳头。
经理很快出来,和闵煜寒暄了几句朝亲自送来了两套崭新的雪服雪具。
祁禹秋沉默着把衣服穿好,盯着地上的板子,不动了。
闵煜走过来,让他坐在椅子上,道:“靴子穿好了吗?”
“穿好了。”祁禹秋语气僵硬道。
闵煜蹲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祁禹秋明显看到他在低头的一瞬露出了笑意。
笑笑笑,他堂堂青阳山老祖,要不是这具身体太不给力,能怵一个小小的滑雪?
嘁!
祁禹秋心里默默燃起一把火,他还真就不信了,不就是玩雪嘛,小意思,他肯定一学就会啊!
闵检查了一下他的靴子,便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在场地边缘给他固定好板子。
“先在平地走走。”闵煜温声道。
祁禹秋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脚上沉重的装备让他十分不适应,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闵煜一直在他旁边看着,从走路开始耐心纠正他的姿势,慢慢带着他尝试在比较低缓的滑道上滑行。
他以前在青阳山的时候,没少被那些小崽子坑,每次下大雪,那些小兔崽子都要在他门前踩出一条滑溜溜的雪道来,他虽身手敏捷,但总有疏忽的时候。
想起那些惨痛的跟头,祁禹秋又开始想念自己那根鞭子。
闵煜在旁边看着,见他有些犹豫笑着指指不远处的几个新手:“你看他们,摔倒是正常的,不摔几次怎么能学得会呢。慢慢来,我会看着你。”
祁禹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刚看看到一个女孩子啪叽一声,狠狠摔在地上,女孩旁边的人被逗得哈哈哈大笑,那女孩自己爬起来,也笑了起来。
他一狠心,试着往前滑动,结果身体没能保持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继续。”闵煜将人扶正,又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
祁禹秋点点头,摔了不少次后,他终于能自己保持平衡了。
“试试。”闵煜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祁禹秋手握雪杖,压低重心,在闵煜的指导下缓缓滑行了一段距离,终于没有再跌倒,他欢呼一声,笑着看向闵煜,眼里带着小小的得意。
闵煜看着他脸上的小得意,夸道:“学的很好。”
话音一落便看见祁禹秋嘴角露出狐狸一样狡黠的笑,接着便挥动雪杖,加快速度朝他冲了过来。
闵煜一时不察,没来得及反应,被扑了个正着。
索性祁禹秋摔得多了,摔出了经验,力度把握的很好,两人同时扑倒在地后,祁禹秋取下头盔眼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闵煜躺在地上,把眼镜拉上去,笑看着他:“就是这么报答你师傅的?”
祁禹秋也跟着躺下,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侧头看着闵煜:“对,得让你体验一下摔倒的感觉,不然不是白来了。”
闵煜听他的狡辩,笑出了声。
脱掉装备后,祁禹秋意犹未尽的回头看了一眼,闵煜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喜欢的话,有时间随时可以过来。”
回去后找给他人组一套更专业的装备。
祁禹秋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他:“那你来吗?”
带他入门的师傅不在,他一个人还是有一点点无聊的。
闵煜见他别别扭扭,脸上却带着努力掩饰的小期待,不由应道:“可以一起过来。”
工作永远做不完,每周抽出半天时间还是可以的。
祁禹秋嘴角上扬,赶忙把头扭向另一边。
“好吧,有时间我肯定会叫上你的,你天天工作,确实是得多运动运动,保持身体健康。”
“你说得对。”闵煜忍俊不禁,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天色暗下来,雨仍然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显得天空更加阴暗。
在距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十字路口,他们被堵了。
前面发生了连环追尾事故,交警和救护车正在处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闵煜便带着祁禹秋下了车,走进路边的甜品店里避雨。
装修精致的甜品店中坐着不少人,都是被堵在这里的车主。
店里的小姐姐看到闵煜和祁禹秋进来,眼睛一亮,笑着端上了一壶热茶。
长得这么帅的人,一来还是两个,可真是少见。
“饿不饿?”两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闵煜问祁禹秋。
祁禹秋摸摸自己的肚子,他中午吃多了,其实还不太饿,但是进来之后,香甜的味道倒是让他肚子开始抗议起来。
闵煜看了旁边的桌子一眼,道:“只能吃一个,想吃回去再让阿姨给你做。”
“好!”祁禹秋点了一只小熊蛋糕,把口罩拉下来。
凉丝丝的奶油消了心中的燥气,祁禹秋用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把小熊的身子吃完了,只剩挂着蝴蝶结的脑袋。
他惬意的喝口柠檬水,抬眼望窗户外面看起。
这时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下,一对母子走了进来。
女人长相秀美,妆容精致,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她进来后低头看了看沾湿的裙角,眉头轻蹙,美得如同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般。
店里的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赞叹,美人少见,她这样符合华夏审美的美人更是少见。
店里坐满了人,只剩门口最后一张桌子,女人拉着儿子坐下,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点了甜点和饮料,便拿出一本书看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小男孩却不老实,不同晃动,把桌子上的蛋糕捣碎,故意倒在桌子上,甚至想要站在凳子上去抓门框的风铃。
周围的人都皱起了眉头,那女人却对儿子的动作视而不见,仍然低头看书。
“妈妈,我想要那个蝴蝶!”小男孩突然跑到别人桌子旁,指着一个小姑娘手里的玻璃瓶道。
女人这才抬起头,微微皱眉道:“脏,赶紧过来。”
小女孩的妈妈也皱起了眉头,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刚刚还觉得这女人应该是个挺温柔的人,没想到这么不会说话。
“不,我就要!我就要嘛,我就要嘛!”小男孩见妈妈不同意,竟然直接伸手想要从小女孩手里夺。
“你干什么!”小女孩的妈妈猛然起身,一把打掉了小男孩伸过来的手,哪像小男孩被推了一下,更加气急,直接打了小女孩的胳膊,玻璃瓶一下子掉在地上,碎了。
瓶子里的小蝴蝶标本掉出来,被小男孩一脚踩扁了。
小女孩愣了一下,嘴一撇哭了。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女孩妈妈推了小男孩一下,看向一直在看书的女人,“没有一点教养,这么小就当强盗啊,抢东西不成还打人?”
女人施施然起身,走到几人面前道:“多少钱?我买了。”
小男孩嚣张的对女孩和她妈妈笑了笑,扮了个鬼脸又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钱?多少钱我都不卖,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儿子吧。”女孩妈妈嗤笑一声,鄙夷的看着她。
“三百?五百?还是一千?”女人撩了一下头发,从包包里抽出几张票子放在桌子上,“我儿子很好,就不劳你操心了。”
话语中带着十分明显的鄙夷,那种丝毫不把别人当回事的态度,让店里大多数人都十分厌恶。
“拿走你的臭钱,我怕拿了手脏,什么玩意儿,披着一张好看的皮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女孩妈妈毫不示弱,把钱扫在地上,破口大骂,让其他人听得身心舒畅,小女孩也擦擦眼泪,对小男孩露出了不屑的眼光。
女孩的妈妈带着小孩离开了,那女人面色不变,仍然坐在原位置上,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什么人啊这是,脸皮子真厚。”
有人悄悄议论。
“真恶心,把小孩教成这样,长大了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还不反了天了!”
对于众人的议论女人充耳不闻,甚至嘴角出现了讽刺的笑。
小男孩不停的开关门,服务员小姐姐劝了一句却没任何用。
“哎呀,好恶心啊,赶紧出去!”
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让众人再次把目光投向门口。
一个穿着灰色布衫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努力挤在窄窄的屋檐下,她护着手里的一个布包,身上的衣服被打湿了大半。
小男孩捂着鼻子想推老人,老人下意识的想躲,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地上。祁禹秋快速走到门口,扶住了老太太,但是她怀里的包却掉在地上,里面一沓黄纸湿了大半。
祁禹秋沉下脸看向小孩,小孩被吓得一个激灵,退回到了妈妈身边。
“您没事吧?”祁禹秋扶着老太太进屋,服务员小姐姐赶紧拿着毛巾过来了。
老人抱着自己的布包,看着里面湿掉的纸钱,脸上满是无措,一行泪顺着皱纹流下来。
“奶奶,您先用毛巾擦一下吧。”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擦擦眼泪,道:“我不用,我手上都是泥。”
小姐姐把毛巾塞到她手里:“湿漉漉容易生病,您等会儿喝杯热水暖暖。”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让她进来了?”正当小姐姐倒水时,坐在一旁的女人皱起眉头,把椅子往后拉了拉,他儿子跟着嚣张道:“就是,臭烘烘的,怎么能让她和我们坐在一个房子里呢!”
小姐姐气得脸色涨红,只是老板不在她不敢做主,不能直接把人赶出去。
祁禹秋却不惯这两个人,他笑嘻嘻的朝小男孩招招手:“来,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小男孩哼了一声道:“看什么?”
“你从来没见过的好东西。”祁禹秋神秘一笑,伸手在他眼睛上抹了一下,“睁开眼看看。”
小男孩笑嘻嘻的睁眼,抬头便看到一个缺胳膊断腿的人站在他身边,血淋淋的头正好贴着他的脸。
“啊——”他恐惧的大叫一声,一头栽在妈妈的怀里。
那女人急道:“宝贝儿你怎么了?”
“鬼!有鬼,妈妈救我!”小男孩扯着嗓子求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女人恨恨的看向祁禹秋:“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我告诉你,我儿子出了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干什么了?”祁禹秋满脸无辜,扭头看着旁边的人,“我什么都没干啊,就伸手晃了一下,这都有监控的。”
“你们想讹人,也要讲点证据吧?”
“对啊,人家就是什么都没做,你怕是亏心事做多了,报应在你儿子身上了。”
“活该!”
“你。你们给我等着!”女人气得脸色涨红,在她身边,还没一个人敢这个跟她说话。就算是她的丈夫,也是要把她捧在掌心里哄的,“你们就是仇富,一群穷酸鬼,是不是好不容易在现实里看到一个有钱人,就忍不住把自己心里那股穷酸怨气撒出来了?”
说着女人冷笑一声,抽出一张支票朝服务员小姐姐招招手:“过来,这家店一天营业额多少?我包了。”
服务员小姐姐冷着脸道:“对不起,老板不在,不接受包场。”
“嘁~给你们老板打电话,就说林诚的妻子在这里,让他赶紧过来!把这些人都赶出去,损失我五倍赔付!”
“林城?那个开商场的林诚?他人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媳妇儿这么恶毒!”
“嗨,有钱人,哪个不做出一副虚伪的样子,看他媳妇儿子这德行,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没人敢再和女人正面怼,在魝城,林诚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大大小小的商场开遍了周围的城市,真想整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不过是动动手指的问题。
就像有人说的,妻子孩子这样,他本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但是心中憋着一口气,不少人已经开始离开座位,宁愿站在屋檐下也不想和这个女人坐在一个空间里,也有人非要坐屋子里,就不想随了这女人的愿。
见有人走出去,女人得意的瞥了众人一眼,搂着小男孩开始安慰他。
老婆婆见有人因她被撵出去,十分愧疚的站起来就要离开,祁禹秋拦住她,道:“您就好好的坐着,这又不是她家开的。”
这时,闵煜走过把手机递给服务员小姐姐:“你们老板的电话。”
“这里我包了,这位女士,你打扰到我们家孩子吃东西了,请你离开。”
“这里不接受包场,这不是我家的也不是你家的。”女人白了他一眼。
小姐姐接完电话后,心情舒爽的笑道:“女士,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联系我们老板,我们老板同意了他的要求,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至于给您造成的损失,这位先生说他可以一力承担。”
“你!好啊,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要赔偿是吧?我到要看看你们陪多少!”女人气急,目眦欲裂的瞪着闵煜,向来都是她拿钱砸别人,这人知道她是林诚的妻子,竟然还敢对她说出这种话,一定要让老林给他点教训!
闵煜食指中指夹着一张名片递到她面前:“至于赔多少,直接联系我司法务,有任何疑问可以让林诚直接来找我。”
女人嗤笑,正要冷嘲热讽,一眼看到名片上的名字,顿时哑然,话堵在嗓子眼再也说不出口了。
闵氏,十个林家也比不上一个闵氏,她冷汗刷的一下下来了,接过名片时手都在抖。
把名片放在包里,她有些慌乱的收拾东西想要赶紧离开,她好像惹祸了,必须赶紧通知老林,让他想想办法。
小男孩一脱离她的怀抱,站都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着眼大哭起来。
“爸爸,我要爸爸!”
女人抱着孩子,听到他喊爸爸不由得心神一定,老林那么爱她,闯了再大的祸都会替她摆平的,没关系,离开了这里她还是人人羡慕的林太太。
“哦对了,还有件事。”祁禹秋忽然弯腰,笑着道,“你觉得,你家那位还能宠你多久?”
女人低着头,收拾好包后抱起孩子就往门外走。
“纸,是保不住火的。”祁禹秋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道。
女人僵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众人见女人走出去,胸中那口郁气终于吐了出来,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看着这种人被当面打脸,实在是……太爽了!
就该给她一点教训,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可真够恶心人的,这下可好了。
他们看着从进来就十分低调,待人温和的闵煜两人,不由得感慨,人和人就是不一样,这同样是有钱人,人家怎么就这么好呢。
老人握着祁禹秋的手:“小伙子,谢谢你,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小事情,您好好歇着,雨快停了。”祁禹秋看了一眼外面,柔声道。
老人哎了一声,低头翻着自己的布包,看到那一沓湿纸,脸色又暗淡下来。
祁禹秋见状,把纸拿在手里,神秘的朝老人一笑:“我给您变个魔术怎么样?”
老人愣了一下,眼神温和慈祥,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晚辈一样:“好啊。”
祁禹秋把手背在身后,闭上眼睛,装作念念有词,手里迅速引动六阳符,等手中的纸完全干透,他将手递到老人面前:“看!”
老人摸摸他手里的纸钱,惊喜的发现全都是干的,她眼里崩出喜意,道:“小伙子,你可真厉害!”
“那当然。”祁禹秋故作骄傲的微微仰头,“我魔术变得好吧?”
“好,好!”老人笑着笑着,眼看泪花,“我还以为,今年没法给小辉烧纸了呢,那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是收不到我的信儿,得多着急啊。”
祁禹秋笑了笑:“他肯定能收到的。”
老人见雨停了,赶紧起身:“谢谢你吉言,我得赶紧走了,那小子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我得回去赶紧给他做喽。”
他们老家有个习俗,去世的人只有周年和鬼节才能回家,在这两天把饭放在十字路口,插上牌子烧了纸,去世的家人就能吃了。
可惜她的儿子去世的日子和鬼节离得太近,吃完这两顿得一年不能回来啊。
祁禹秋把塞了引魂符的纸钱给她装好:“您回去忙吧,您儿子肯定等着呢。”
“好,好。”老人颤颤巍巍离开,店里的人自然猜得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沉默起来。
服务员小姐姐把老人送出店,又让外面的人进来,才端着一枚草莓慕斯送到祁禹秋面前,她小声道:“谢谢你们。”
祁禹秋摆摆手,指指对面,出钱的是闵煜,和他可没关系。
小姐姐笑了笑,忽然低头问他:“你是祁禹秋吗?”
祁禹秋摸起墨镜戴上,食指竖在唇前,小姐姐笑眯眯的做了个拉链拉上嘴的动作,表示自己会保密。
十字路口的事故处理完,路上的车流渐渐动了起来。
祁禹秋坐在车子里,隔着窗户往外看,穿着制服的交警和几个警察仍然在路边处理余下的事情。
车子路过他们身边,他看到一道特殊的人影,同样穿着制服的男人,满脸焦急站在路边,伸手想要拦住斑马线前似乎要闯红灯的几个孩子,手臂却一次次穿过那些人的身体。
然而他仍然在坚持,嘴里念念叨叨说着别人听不到的话,脸色一变再变,似乎根本不知道,没有人能看见他。
一个人去世后,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家人,还能记住的,一定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祁禹秋趁着和此人擦肩的一瞬,隔着车窗将燃烧的符纸打在他身上,几个小孩见迎面而来的火光吓了一跳,瞬间往后躲去。
而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似乎迷茫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追着一道蹒跚的背影而去。
霓虹灯亮起,路上车水马龙,所有人都汇入洪流中,身影越来越小,然后就不见了。
祁禹秋扒着车窗往后看到这一幕,眯着眼笑了。
闵煜伸手把他拉回来:“危险。”
祁禹秋赶紧坐好:“好了。”
“刚刚干什么呢?”闵煜侧脸看着他,“那几个孩子你认识?”
祁禹秋摇头:“不认识,就是让他们别闯红灯,多危险啊!”
闵煜眼带笑意,转过头专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