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放手
秦默很快就正式被拜了官, 入了朝堂，他被分了府邸，与叶府只隔了一条街。
叶晨对他仍旧是欣赏有加, 处处提携。他与叶府关系亲密，自然是会经常来。
但是京城里最如日中天的年轻官员, 还是季睿。
叶玉已经不止是一次从丫鬟小厮们闲谈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
“玉儿, 你跟季公子是认识的吗？”这一次，她是从叶晨的口里听到。
叶玉没有对他隐瞒：“女儿曾在街上被他拦住几次。”
说拦住已经是很委婉了，叶晨也听明白了，不自觉地就皱了皱眉：“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我给你多安排些人，下次出门都带上。”
叶玉没说自从上次七夕节被秦默看到后, 自己出门他都会护着，真的让季睿接近不了自己。
她本来只当秦默是个书生, 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本领。
她问起时，秦默也没隐瞒：“曾经遇到过个好心的师父跟我说就算是读书也要先强身, 不能成了个呆板的柔弱书呆子。而且我从小砍柴上城镇都是要走十几里的山路, 也正好练习了。”
叶玉好笑：“柔弱确实是不柔弱, 呆板倒是真的。”
但是怕叶晨误会，她也就没有拒绝了。
叶晨就等着套她话呢，见她没上钩，只得又继续问：“不过我看秦默倒是也对你挺热心的, 难道你喜欢他？”
叶玉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想糊弄过去：“那不是你的得意门生吗？能不对我好吗？”
“那你喜欢那位季公子吗？”
“怎么可能！”叶玉口气马上没那么淡定了，生怕叶晨有什么不好的误会，“爹, 我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 他不是个好人, 你可别被骗了。”
叶晨不说话了，端起了桌上的碗筷，那表情仿佛就是在说：“看吧看吧，这反应差这么多，还否认什么？”显然是觉得她对秦默的回答有猫腻。
叶玉一时哑口无言。
叶晨想了想才跟她交代：“本来我也不该跟你说官场上的事，季公子现在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重要幕僚，我也观察过了，是个有能力又可靠的，太子殿下得了他，倒是如虎添翼。”
叶玉听他这么评价，嘴里的饭菜一时间也是如鲠在喉。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同样是重活一世，不管是脱离季家，还是取得太子的信任，甚至得到爹的好感，季睿想做什么都是如鱼得水，自己却是到了现在都没能彻底摆脱他。
“而且他最近不知怎么的向太子殿下提起你，太子殿下也来向我打听了，似乎是有撮合的意思。”看到叶玉紧张的表情，他宽慰地笑了笑，“你别担心，太子殿下也就是问问，你不愿意，他肯定不会逼迫你的，我更不会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我只是说给你知道就可以了。”
叶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对于叶玉和秦默心照不宣的发展，叶晨从一开始的心情复杂，到现在已经慢慢看开了。
左右也就是隔了一条街的事，况且秦默也是他中意的，总比别人好。只是，他的心里还是难不免地想起了林枫，林枫倒是个不错的，苦了有那么个父亲。
秦默还是照常地每次来叶府都会与叶玉闲聊一阵，只是今日叶玉觉得他的目光格外灼热一些。
“我在京城安顿好后就差人去老家接我母亲，她大概这两日就会到了。”
“伯母要来吗？”叶玉也替他高兴，她知道秦默父亲去得早，全靠他母亲把他养这么大，“她培养你不容易，确实是该接过来享享清福，对了，她可有什么喜好？”
“娘半辈子都在农间劳作，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肯定是很想见到未来的儿媳妇。”
叶玉微红了脸转过了目光，她本来是觉得这见面肯定不可避免，只是被秦默这么一说，就仿佛多了一层别的意思。
“你……要见吗？”
叶玉快速扫了一眼秦默，只觉得他的语气带着不常见的小心翼翼，眼里也透露出几分紧张。
她便知道了，这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说起来秦默说话一向是耿直得厉害，这么拐弯抹角的试探，还真不是他的风格，叶玉甚至能想象到到他苦恼着怎么开口的样子。
心，蓦然就变得一软，不是说好了要向前看吗？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总不能一直在原地等着秦默靠近，叶玉笑着点了点头：“好。”
眼前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显眼的笑容：“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叶玉才没那么自信，上一世的婆媳关系简直是她的噩梦，便不由追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喜欢。”
秦默又恢复到了平日里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样子，叶玉有些羞赫，但却并不讨厌。
但即使是有秦默的安抚，当同年人的长辈变成了可能是未来婆婆的存在，叶玉心态自然也是改变了，心里对这个人充满了忐忑。
秦老太太是在两天后抵达京城的，叶玉跟着秦默一起在秦府门口接她，见到来人时，她意外了一下，从下车的几个动作她便看得出，对方并没有乡野村妇的粗犷，反而处处透露着知书达礼的气息，比上一世的季母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叶玉跟着秦默上前搀扶她，秦默为两人介绍：“娘，这是我给你提过的叶小姐。”
秦老太太本就笑意吟吟，一听说她是叶小姐，马上笑意更深地拉住了她的手。
“叶小姐，听秦默说他这次科举令尊给了不少帮助，我一直想能当面向你道谢。”
她说得诚恳，叶玉慌忙拦住她想弯腰的身体：“您太客气了伯母，秦默完全是靠他自己的努力，我爹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也是靠了贵人相助。”
秦老太太在秦默的信上已经大概了解了两人的情况，本来对叶玉只是感激和期待，如今看见了人却是越看越喜欢。
也是，秦默的眼光从来都是让人放心的，但她总怕苦了人家姑娘。
好在这位叶姑娘看起来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秦老太太松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自家儿子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她俩的性格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意外地接近，这让叶玉很快就与秦老太太相熟起来，也渐渐没了开始的拘谨。
一直到秦家下了聘礼，季睿除了借着太子出入叶府，都没有其他的动作。
叶玉有时候看着这个人渐渐云淡风轻的眼神，想着也许大家都放下了。这也挺好的，既然重活一世，大家都开始新的生活，季睿的心上人悲剧也还未发生，事情总归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只有在半夜之时，上一世的种种，有时候会像噩梦一样纠缠着她。叶玉心想，她到底还是害怕的，害怕噩梦的重蹈覆辙。
又一次从梦中醒来，叶玉坐在床上喘着气，静坐了半天才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她下床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喝，婚期将近，妙晴这段时间一直在帮着府上准备，叶玉自然是小心地确保不会惊醒外间的她。
好在现在的妙晴不是上一世那个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动向的妙晴，只怕雷劈下来她都不一定能醒。想到这里，叶玉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下来，这一世，大家都会好好的。
冷不防看到桌边坐着一个人的身影时，叶玉吓得差点叫了出来。
“你现在若是惊动了人，只怕不好解释清楚。”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叶玉下意识就闭了嘴。
那人挥了挥手点亮了蜡烛，灯光一亮，季睿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居然敢在这里！”叶玉的声音带了些怒气。
季睿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烛火：“听说你要成亲了，我想准备份大礼。你说明日若是大家都看到你失身于我，这个故事该怎么走下去呢？”
“我爹会杀了你的。”
季睿低低地笑了出来：“那你告诉我叶玉，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活着看着你嫁给别人？那还不如死了是不是，最起码死之前，你是我的。”
叶玉看着他往这边走来，慌张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分毫，她看向了桌上的烛火，知道是季睿做了手脚。
婚期将近，这种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丑闻，两家都会脸上无光，季睿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叫人吗？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季睿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他的身躯挡住了叶玉面前的光，与梦里的阴影重合，叶玉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原来，她还是没有从噩梦里醒来。
“叶玉，”季睿蹲了下来与她平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选我？我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为什么你还要选那么一个男人？”
他其实更想杀了那个男人，可又怕叶玉真的会为了他殉情。
这本就是他们两人的事情，是生是死都不能拉别人进来。季睿孤注一掷般地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他心里只存了一个念头，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季睿狠心不去看叶玉的脸，伸手想要去解她的衣衫，手放在上面却就是无法进行下一步。
该死！他狠狠地锤向了旁边的床，无力感深深袭来，他明明，是不想伤害这个人的。怎么就总是走到这一步？
叶玉，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有冰冷的水滴滴到了脸上，季睿愣了一下，抬头时就看到了叶玉泪流满面的脸，季睿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拽住了一样，痛得无法呼吸。
两世的时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叶玉这样哭的样子。
“你说得没错，季睿，”叶玉哽咽着声音，情绪开始崩溃，“从瞎了眼看上你开始，一切就都是我活该，活该搭上了我爹的性命，搭上叶府，搭上我的青春，生生世世被你纠缠。我怎么配，怎么配幻想着新生。”
近日来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她想起秦默的脸，她本来以为这次是真的能幸福了，可是只要有季睿在，她怎么可能幸福。
“不是的，”季睿伸手想替她擦泪，看到她憎恨的眼神又停了下来，“别哭了，叶玉，别哭了。”
男人尽量放柔了声音去哄她。
叶玉却是已经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都已经毁了我一世了，怎么就不肯放过我？”
季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放过她，可是谁来放过自己？
他站在那里半晌后，轻叹了一口气。
再多的执念与坚持，终究是在这人的眼泪里溃不成军。
季睿走上前替她擦着眼泪：“好，好，我放过你，叶玉，我放过你了，你别哭了。”
叶玉听到这话，似乎是怕他反悔一般，竟然真的停住了抽噎，只是泪水还是一滴滴地往下落。
季睿一边替她擦着，一边自己红了眼眶。算了，他努力地劝着自己，自己都已经对不起她了，何苦还要再逼她，她想要幸福，让她去好了。
叶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她甚至想不起来昨夜季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若不是桌上燃尽的烛火，她几乎怀疑那只是一场梦。
察觉到她起了，妙晴也进来了，一边准备东西还一边打着呵欠：“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总觉得昨晚睡得好沉啊！”
等看到叶玉时，她吓了一跳：“小姐！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叶玉捂住了眼睛：“昨晚做噩梦了。”
妙晴现在是听到噩梦就怕了，小姐最开始不对劲，便是从噩梦开始的。
“是不是要出嫁了太紧张了啊？小姐你真是的，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冰块敷敷。”
“嗯。”
叶玉感受着眼睛传来的阵阵热意，心想，这次是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