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060章
“娜娜莉！”伊莱亚斯猛地惊醒坐起来。
神转身, 就看到身边的小信徒早醒了。
娜娜莉看着爸爸，白嫩的包子小脸上没有表情, 只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映着伊莱亚斯的身影。
伊莱亚斯心头一窒，没有了笑脸的小信徒，不开心的小信徒，让神心脏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如果幸福和快乐是有实质形状的，神愿意全部都拿来推到小信徒面前，只要她能像往常那样露出灿烂的笑脸。
伊莱亚斯喉结滑动，伸手碰触了下小信徒金发：“娜……”
“哥哥？阿尔哥哥！”
哪知娜娜莉像没注意到伊莱亚斯, 她从床上站起来，光脚跳到地上，直接蹲在阿尔伯特面前。
阿尔伯特很惨，高挺的鼻梁像是断了, 又红又肿, 流出来的鼻血, 黏糊糊的干在口鼻周围，结成暗色的血块, 看着就十分吓人。
娜娜眼瞳骤然紧缩, 赫然被吓到了, 她的小脸煞白, 眼底流露出恐惧。
鲜血让她回忆起了遗忘的记忆, 那样的可怕, 就好像是在昨天, 历历在目。
她紧紧抓着阿尔伯特的一根手指头, 整个人都在颤抖。
“哥哥？”小奶音带着哭腔, 好似天都塌了, “哥哥醒醒，不要睡觉觉了，你快睁开眼睛看娜娜一眼，快睁开，娜娜要生气不理你了。”
说到最后，娜娜莉无法控制地哭起来，但她又不敢大声哭，只敢憋一下，又抽抽地啜泣一下，然后又憋一下，看着就让人心疼坏了。
伊莱亚斯抿着唇，这样难过害怕，但却不靠近祂的小信徒，神还是第一次见，以往小信徒遇到任何事，条件反射就找的人，绝对是爸爸。
胸膛里跳动的心脏，犹如被秋霜给冻住了，又冷又酸又苦涩。
小信徒恢复了记忆，她终于记得，自己真正的家人是谁。
神觉得自己该为小信徒高兴，然而神根本高兴不起来。
心里有一股怅然若失的空茫感，就好像是窝在心肝上的，那只调皮的小奶喵，转头朝别人喵喵叫唤，不仅从神的心上溜了，转头还不认神了。
伊莱亚斯指尖一动，梦魇卡卡显露身形，它心虚的唧唧两声，偷偷将阿尔伯特从炼狱噩梦中又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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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伯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一刻，他还看见那个不要脸的男人，睡在小娜娜的床上，他气得要砍人。
下一刻，他就在一个漫天都是火红岩浆的空间里。
不只是岩浆，每走一步脚下就是钢刀，每走三步，天上就下剑雨。
这样的地方，说是炼狱都不为过。
他找不到出口，就在暴躁无比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在哭的娜娜莉。
人还没清醒，身体就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小宝贝儿。
阿尔伯特习惯哄着：“乖乖小娜，怎么哭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哥哥说，哥哥揍死他们。”
娜娜莉见哥哥终于睁眼，而且还像从前那样抱着她哄。
小娜娜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夹杂着无比的委屈，无比的心酸，真真叫人心都碎了。
娜娜莉扑到阿尔伯特怀里，小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
她打着哭嗝，断断续续的说：“哥哥呀，娜娜好想你，你为什么都不来接娜娜？”
阿尔伯特哑口无言，并心虚的浑身冒冷汗。
小娜娜哭的眼睛像兔子，小鼻子也粉粉的，白嫩的小脸上湿漉漉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她还在继续说：“妈姆……好大的怪浪，把妈姆冲走了……福特爷爷找不到了……”
“还有罗斯叔叔贝拉妹妹，他们……她们都不见了……”
“你们……你们嗝都叫娜娜跑……娜娜嗝不想跑……”
“哥哥啊，找不到妈姆了，怎么办呀？娜娜把你们都弄丢了。”
……
她太伤心了，在阿尔伯特怀里抽一抽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之前没有恢复记忆倒也罢了，总还能当一个开心快乐的小幼崽。
可现在娜娜莉什么都记起来了，一睁眼又看到阿尔伯特。
一夕之间，家没了，疼爱自己的亲人也找不到了。
最痛苦的记忆，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清晰的呈现在娜娜莉面前。
这样的苦痛，是个成年人都经受不住，更何况小娜娜只有四岁。
有过的委屈，有过的害怕，在这一刻，在阿尔伯特怀里，自己最亲的哥哥面前，终于彻底爆发了。
这种伤痛痕迹，不是伊莱亚斯能抚平的，小娜娜此时最需要，是阿尔伯特这样的家人。
唯有家人，加上时间的治疗，才能支撑娜娜莉捱过去。
小娜娜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钢针，狠狠地扎在阿尔伯特的心脏，让他疼，让他心碎。
阿尔伯特宁愿小娜娜没有恢复记忆，不记得那些难过的事。
他的小宝贝，就还是那个幸福快乐的宝贝。
“宝贝乖啊，不想跑咱们以后都不跑啦，找不到妈妈和爷爷，也没关系，你只要乖乖长大，他们会自己来找你。”
“小娜不记得了吗？妈姆也是会魔法的。”
“妈姆的魔法能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咱们小娜。”
“哥哥没有来找你，是哥哥的不对，哥哥跟你道歉，小娜不哭了好不好？”
阿尔伯特轻言细语，边低声在她耳边哄着，一边轻轻地拍着她后背。
两人言语间，带着惯常的熟稔和亲昵，那样的相处方式，是伊莱亚斯从未见过的。
有那么一刻，伊莱亚斯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了解过小信徒？
伊莱亚斯沉默起身，没有打扰小信徒，悄然出了房间。
小信徒需要的、想要的，不是神。
坐在窗边的天瀑顿了顿，直接从窗户飘出去，追伊莱亚斯身后。
梦魇咔咔独眼疑惑地转了转，也逐渐消失在虚空里。
房间里的兄妹两人浑然不觉，只是头挨着头，低声说着家人间的亲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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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外面，白色罗马柱凉亭里。
伊莱亚斯双手环胸，倚靠在罗马柱边。
傍晚，视野尽头是无边无际的连绵火烧云，云蒸霞蔚的浓密色泽，犹如一卷瑰丽的油画。
“光明神也会有烦心事？”带嘲弄的轻笑声传来。
透明的水人缠着罗马柱爬到高处，从上空俯视伊莱亚斯。
似乎这样的高度，能让天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优越感。
伊莱亚斯没有理它，仍旧面无表情。
天瀑不死心：“如果黑暗知道，光明神为了一个人类小幼崽这么上心，黑暗会怎么做？”
这句话，终于让伊莱亚斯有了动静。
蓝色的深邃眼眸落在水人身上，分明伊莱亚斯是没有表情的，可那股视线生生让天瀑打了个哆嗦，像是浑身都要被冻成冰一样。
伊莱亚斯：“娜娜莉，吾唯一偏爱。”
神并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神对娜娜莉的宠爱。
天瀑：“……”
“光明，”天瀑落到地上凝结成人形，“我不信你没有感觉到……变化。”
中间的两个字，天瀑没有说出来，它似乎不敢，也顾忌重重。
神无所不知全知全能，瞬间伊莱亚斯就懂了天瀑的未尽之语。
天赋是想说——法则。
世界法则，早在光明神沉睡的三千年里，悄无声息得发生了变化。
法则甚至，已经孕育出了新的神明。
伊莱亚斯半垂眸，睫毛透露的暗影，让人看不清眸色：“那又如何？”
祂是光明，是世界唯一主宰，不惧任何变化。
水流晃动，天瀑道：“这次不一样，新旧交替，新的神明代替旧日神明，你就不怕诸神黄昏？”
伊兰亚斯没有说话。
天瀑继续说：“有一线生机，在黄昏来临之前，让新的神明重归虚无，旧日神明之主仍然是你光明。”
落日的余晖，散尽最后一点光亮，绚烂的云霞也归于暮色。
那样的色泽，倒映在伊莱亚斯的眼底，就成为最幽深的蓝，一如此时的苍穹。
“天瀑，”伊莱亚斯声音很轻，“做好你该做的事。”
天瀑愣了一下，不以为然地扭动身上的水流：“光明，黑暗从诞生之日，就一直妄图对你取而代之，你这么能容忍他？”
水流哗啦，已经渗透到地面：“我绝对不会做黄昏下的牺牲品，我会吃掉黑暗，结成新的神格，成为新日的神明。”
它野心勃勃，毫不掩饰：“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合作，我很乐意同你分享黑暗。”
在天瀑嘴里，黑暗仿佛成了一道菜，可以肆意瓜分享用。
伊莱亚斯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丝。
神说：“天瀑，吾不爱世人，吾不爱万物，吾不爱自身。”
神现在，只想爱房间里，暂时不需要神的小信徒。
所以，无论是新神还是旧神，诸神黄昏会不会到来，光明神都不在乎。
天瀑：“……”
任性的光明神，最讨厌了。
拉拢失败，天瀑自闭到愤然离去。
有风吹拂而起，撩动伊莱亚斯的白衬衣一角，金发飘起优雅的弧度，又缓缓落下。
伊莱亚斯面露沉思。
在山洞里，先祂一步出现，并稳固空间的存在，就是法则新神么？
让天瀑这样忌惮，这位新神，是做了什么？
或者说，新神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