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海妖之吻】
唐靖西拎着兔子一动也不动，脑中尽是不久前登机以后的画面。
那有说有笑的一家五口，小姑娘灵动好看的乌亮双眼，包括那只一而再再而三掉落在过道中央的毛绒兔子玩偶……还有不停打电话的男人，以及为自己服务过的空姐。
难道这些都是假象，都是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已死之人”？
原来密室从登机之初就已经开始了，难怪会有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
理顺思路，唐靖西当即一片骇然，到底还是他们把密室游戏看得太过简单了，自以为深谙规则，做足了准备，到头来不过是仅仅窥得了冰山一角罢了。
放下兔子，唐靖西再次将手头的故事书翻过几页，找到记录者的第三篇日记。
那个绝望的女人写到：
第八天了。
我们分吃完了那条大腿，我不愿去回忆，人肉的味道令人作呕，我无法下咽，吃第一口就吐了，是我的丈夫把肉嚼碎了喂给我的。
我觉得他们疯了，所有人都开始吃身边的死人，经济舱里的情况更加恶劣，我不敢掀开帘子去看，像地狱一样。
头等舱里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他们是唯一没有吃人肉的，我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比绝望更深的恐惧。
我能理解那种恐惧。
空难之初，一部分人不幸遇难，而幸存者别无选择，只能依靠残食同类生存下去。那后面呢？接下来要怎么办？
等到尸体耗尽，连骨头都啃不出渣的时候，那些习惯了人肉味儿的幸存者会不会将手伸向活着的人？
我好害怕，尤其是女儿对我说饿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页纸被血浆糊住，凝结成深褐色，无法辨别字迹。唐靖西可以想象出大致内容，索性直接跳过，迅速翻找后面可以阅读的部分。
扭曲的文字将执笔人的恐惧暴露得淋漓尽致，那个浑身颤抖的女人仿佛就在眼前，蜷缩着身体，怀里抱着她奄奄一息的小女儿。
她说：
第十八天，机舱里再也没有正常人。
两天前，那对情侣没撑下去，在空乘休息间里上吊自杀。商务男人高兴坏了，因为他终于不用再去经济舱里抢吃的，据说后面的人早已达成一致，先从老人和婴儿幼童开始吃，因为这些人更不容易活下去。
说这话时，他贪婪地盯着我怀里的女儿看，仿佛她就是下一餐，是吃完那对情侣后的储备粮。
这一次他不再慷慨，没有分给我们任何一块肉。
我丈夫被迫去经济舱寻找食物，他再也没有回来。
我也坚持不下去了，我带着女儿躲进了卫生间，将门锁死。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妈妈我饿……
我好心疼她，于是将自己的胳膊送过去，哄着她说，宝贝吃吧。
女儿张开嘴，露出一口尖锐的犬齿，撕咬下一大块肉。
就连她也变了。
我知道我不可能再离开这个卫生间，也好，就让我成为喂饱孩子的那个人吧。
天应该是黑了，因为我又听见了那种歌声，每晚都会响起，在濒死之人的梦境里，是海妖吟唱的挽歌。
有时候我会想，究竟是困境逼疯了那些体面人，还是海妖蛊惑了他们的心？
我不知道，我就要死了。
日记到此结束，后面不再有任何内容。
唐靖西将故事书放回原位，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分别检查头等舱配备的两个卫生间。他在隔壁过道对应的卫生间里发现了大量血迹，因年代久远，血液早已凝结成黑色，几乎涂满整个地板，除此之外还有一具骨架，从骨盆形状判断应该是男性，多半是记录者提到的商务男人。
临退出前唐靖西无意间瞥到了镜子。
受潮湿环境影响，镜子同样被藻类附着，但卫生间相对封闭，藻类没能泛滥生长，隐隐透出少许暗色，唐靖西伸手抹开镜面，那上面果然有一段文字。
写的是：
【残食人肉的幸存者化身魔鬼，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但痛苦的亡灵并没有离开这里，它们终日游荡，以新鲜的肉||体为食。每到午夜，舷窗外便会响起海妖的歌唱。
那只狡猾的怪物截走了你的同伴，将他囚禁在幽冥深处，孤立无援，只有你能救他。
他的氧气不多了。】
唐靖西用手机拍照，转身离开卫生间。
到目前为止密室的规则基本清晰了。
他首先要做的是救出同伴，然后再想办法离开这架失事的飞机残骸。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余乐，根据提示，救人部分时间有限，不抓紧氧气便会耗尽，这说明余乐的被困之处需要吸氧，那很有可能是在被海水浸泡的地方。
这架飞机头高尾低，明显后半截进水，留在前面肯定是找不到人的。想到这里，唐靖西首先返回座位让笔记本电脑待机，降低能耗，然后翻开手机点进会话组，目前人员列表依然只有他和ENICA两个人，看来余乐要等到被救出以后才会上线。
不确定到底还有多少时间，唐靖西不敢耽搁，一边疾步走进经济舱，一边在会话组留言。
Jesse：【我需要关于海妖的提示。】
ENICA瞬间上线：【第一条提示：狡猾的海妖先生。
在遥远的深海栖居着一种半人半鱼的怪物，他们拥有这世上最完美的容颜和肉||体，头发像海藻一般浓密，眼睛像瑰丽的红宝石，嘴唇丰润又甜蜜。但你不要被海妖的外表所欺骗，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用歌声吸引过路的船只，迷惑那些多情的水手，让他们心甘情愿溺死在海里。
总之，当歌声响起，你的眼睛便失去了探究真相的能力。】
ENICA：【提示完毕，祝您和海妖先生相处愉快。】
唐靖西快速浏览完信息内容，收起手机，在心里做出总结，海妖的鬼话不能信。
经济舱比前面更加阴暗和潮湿，尸骨被堆积在靠近机舱门的宽敞位置，似乎这里被当成了餐厅，不难想象当时众人疯狂进食的场景。尽管心里清楚不会这么简单，但唐靖西还是在被海盐和藤壶封死的舱门上推了一把，果然纹丝不动。
又走了没一会儿，脚下忽然传来“啪叽”一声，他将手电朝下照去，注意到倾斜的地板上有水漫过来。
这是一架窄体中型客机，从来时走过的距离估算，这架飞机恐怕有三分之二都浸泡在海面以下。看来飞机迫降的海域非常特殊，很可能正好在一条近海的海沟附近，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的地势落差。
唐靖西把外套脱下，解开衬衣袖扣，挽起袖子。
临近零点，海水温度冰凉，他举着手机步入水中，水面很快没过胸口。这架航班失事八年，经过长期海水浸泡，舱体早已不像当初那样密不透风，不少海洋生物选择栖居于此，唐靖西能感觉到水里有鱼在游动，不时就碰碰他的腿。
就在这时，脚下忽然踩空。
唐靖西赶紧退回一步，将手机深入水下，勉强看清了脚下的情况。
这部分地板塌陷，再加上经年腐蚀，露出了一个大洞，洞里黑咕隆咚的，不下潜根本看不清楚。不过根据位置判断，下面很有可能是存放行李的货仓，飞机体型虽大，但结构毕竟简单，这么一来余乐很有可能就在底下。
唐靖西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闭气潜入水中。
海水咸涩，瞬间刺痛双眼，他强忍住睁开，左手攀住裂口边缘，借助推力下到底仓。这里一点光都没有，手机电筒的亮度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四下万籁俱寂，也正是在这片渗人的死寂中悄然传来一段朦胧缥缈的歌声。
听不出语言，宛如低低的轻哼，暗哑的男声温柔回转，如同在耳边吹出的一句情话。
与此同时，水流涌动，唐靖西戒备转身，只来得及瞧见一条粗壮的鱼尾在光线边缘一扫而过……
这就来了？
恐惧一丝一缕地渗透进来，唐靖西却不敢折回，他费力辨别方向，刚一回头，近在咫尺，他险些撞上那张苍白的脸！如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在水中飘散，眼睫掀起，他同那对沁血殷红的双眸久久对视。
他看见了那里面缓缓浮起了一丝笑意。
男人俊逸的面孔如精细的古希腊雕塑，眉峰斜飞入发，鼻梁笔直高挺，嘴唇削薄性感，他的皮肤极白极润，像保存完好的上等瓷器，在深水中焕发出一种静谧的哑光感，完美得令人恍惚。
唐靖西忘记了刺痛，惊愕得睁大双眼。
……朱雀？
他看着面前一模一样的脸，心里从恐惧到震惊，就连气息耗尽都没能意识。
下一刻，他溺水窒息，咳出大量气泡。
唐靖西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却先一步被人扼紧手腕，轻易拉了回去。
海妖从容游曳靠近，伸手捧起唐靖西的脸，两人再次对视。鱼尾卷住双腿，他温柔地低下头，含住男人鲜嫩的唇，由浅到深，舌尖肆意扫开唇缝，细细密密地探索、搅动，同对方不知所措的舌纠缠在一起，品尝其中滋味。等到气息耗尽，他才大发慈悲地度入氧气，将怀里的人从濒死的绝境中带回现实。
唐靖西如获大赦，忍不住伸手回抱住男人凉滑健硕的脊背。
那一股气息入肺，他不仅活了过来，甚至感到周围的环境都变得亮了些许，不再是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可以辨别水下复杂的环境，就连拂过耳畔的水流都变得清晰起来！
随着感知归位，他下意识去推对方的胸膛。
然而海妖先生并没有满足，察觉到反抗，鱼尾反而绞得更紧，他将人彻底压上舱壁，牵制住无力推搡的双手，更加肆无忌惮地吮吸起来。
果然，是如想象中的那样令人满足。
海妖先生快乐地抖抖尾鳍。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