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Chapter 79
【礼物】
暗网会话组, 唐靖西最后确认。
Jesse：【@ENICA 所以能借监督Jay用一下吗？】
ENICA：【借……用……？你要怎么用？？？】
Jay：【……】
Isariel：【…………………………】
伊萨瑞尔脸一黑。
唐靖西没忍住，被会话组内外的两人逗笑了。
Jesse：【小屁孩思想能不能单纯点？】
ENICA：【怨我吗？人家纯得跟白开水似的，也架不住你这话说得歧义那么深啊！】
Jesse：【别废话了, 就说行不行？】
ENICA：【没有先例。】
Jesse：【那杀猫了。】
ENICA：【！！！！】
唐靖西扫了眼最后那排感叹号, 二话不说, 手指掐住斯芬克斯后颈死肉，把小肥猫提起来。
斯芬克斯不明所以, 由他拎着, 眨巴着眼睛问：“要干嘛喵？”
“还哭得出来吗？”唐靖西问，“想用你威胁一下ENICA，认识他吗？”
斯芬克斯想了想，说：“有印象, 是个小男孩, 经常给我送猫罐头。”
唐靖西略一颔首：“那挺好, 说明他喜欢你。”
“没人不喜欢我。”斯芬克斯摇摇尾巴，“谁会不喜欢小猫咪呢？尤其我们这个品种还不掉毛。”
伊萨瑞尔：“……”
总监先生扭头看向唐靖西, 严肃询问：“你喜欢掉毛的还是不掉毛的？”
唐靖西：“？”
唐靖西先是一愣, 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登时有种哭笑不得之感，心想这也能吃醋？！
“不掉毛的虽然省事, 但手感跟长毛大猫比起来差远了。”唐靖西道, “再说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跟猫比个什么劲儿？”
总监先生不以为然, 表面淡定内心狂喜, 对答案深感满意。
斯芬克斯却傻掉了, 大眼睛顿时又变得眼泪带眼圈, 可怜巴巴地问：“主人, 你……只喜欢长毛大只的嘛，无毛小可爱不行的嘛？人家的手感也很好啊呜呜呜呜！”
唐靖西见状举起手机，切换相机App，把哭成一团的小猫咪提高了些，咔嚓按下拍照Button。
斯芬克斯哭得正投入，四爪蜷起，双耳耷拉下来，鼻尖下挂着颗亮晶晶的鼻涕泡，浑身写满“弱小、可怜，又无助”。
于是，照片发上会话组，跟另一边心惊胆战等结果的ENICA瞬间疯了。
ENICA：【别别别，有话好好说，这猫不能杀！杀了我就完了！】
Jesse：【我能见Jay了？】
ENICA：【……给你俩30min。】
Jesse：【不行，太短。】
超管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伤害，崩溃打字时手速直接飙上了人生巅峰。
ENICA：【30min还短，你俩要几次啊？！！！】
Jay：【………………】
Isariel：【……………………………………】
Jesse：【你们在比长短吗？】
Alle：【噗！】
ENICA：【行了行了，幸好玩家都睡了，不然这聊天记录真是没眼看！我他妈还是个孩子啊！】
Jesse：【我要1小时。】
ENICA：【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觉得你跟Jay不太合适，真的……T^T】
Jay：【我认为我应该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Isariel：【别说了，超管傻。】
ENICA：【？？？】
Allen：【哈哈哈哈，我真是快被你们笑死了！】
Isariel & Jay & ENICA：【你闭嘴！】
Allen：【……噢。】
几分钟后，超管松口，别别扭扭做出让步。
ENICA：【那就一小时，快去快回，事后给我交份说明报告。】
Jesse：【事后报告，你还想看细节？】
ENICA：【你不应该是这样的，憋说话了！！！】
系统提示：Jesse被超级管理员禁言10分钟。
系统提示：超级管理员已清除聊天记录。
系统提示：超级管理员@ENICA已退出会话组，并留言1H后回来。
Jesse：【什么情况？】
Mr.Rabbit：【自闭了，需要静静。】
“咱们走吧。”唐靖西收起手机，把斯芬克斯抱进怀里，“过去等。”
伊萨瑞尔跟着起身，犹疑半晌，不解道：“你很喜欢逗ENICA？”
唐靖西闻言挑了挑眉：“有吗？”他倏而回忆半晌，“我怎么不觉得？”
“有。”伊萨瑞尔道，“还很明显。”
两人并肩出了帐篷，唐靖西弯腰把斯芬克斯放回地面，示意带路。小猫咪雀跃得很，尾巴高翘，身子矫健灵活，跟小豹子似的蹿上流动餐车。
“这边走。”
唐靖西还在想伊萨瑞尔提到的事。
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出原因是什么，就像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原本他自己还没注意，现在细想起来似乎真有那么一点，如果非要找出个所以然的话，或许是由于那小家伙气到恼火的模样和语气，会让他感到……有趣？
斯芬克斯走在前面，领路穿过帐篷群，由内而外，朝边缘走去。
“我的确不讨厌ENICA，哪怕是在刚刚接触密室的时候。”唐靖西忽而说道，“起初把他当成了密室Boss，戒备心强了些，后来发现他傻乎乎的，不太符合Boss的设定。”
“这话要是被ENICA听见又该生气了。”伊萨瑞尔嗓音轻缓，唇角略微上浮，隐约带着抹笑意。
唐靖西也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某些方面其实很像乐乐。”
伊萨瑞尔觉得这种说法挺新鲜：“因为他们都不聪明？”
“不是。”唐靖西很慎重地说，“他们都有各自聪明的地方，同时也保留有天真的部分，是那种傻得可爱，会招人疼的小孩。”
伊萨瑞尔笑着纠正：“ENICA可不是孩子，他诞生的时间甚至比Jay还要早。”
“乐乐也不是啊。”唐靖西侧头看他，“孩子气是一种天性，与年龄和阅历无关，还是很挑人的，比如我就不行。”
伊萨瑞尔若有所思地静了半晌，而后问道：“你不会觉得这样的人是累赘吗？”
“会，是个人都会。”唐靖西笑得风轻云淡，“然而那有怎么样呢？”
伊萨瑞尔不太能理解这个问句。
唐靖西耐心解释：“人类是很复杂的，有同情心、同理心，还有社会关系和家庭关系。”
“就拿咱们这批玩家来说，那对老夫妇中先生年纪更大、身体也更差，那么他就是妻子的‘累赘’。那对兄妹里秋秋还在上小学，几乎不能提供任何帮助，她就是哥哥的‘累赘’。还有那群高中学生，他们对比起我们这些成年人来说是相对的弱者，也可以被称为‘累赘’。”
他顿了顿，片刻后复又开口：“甚至是我，与你相比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打不过你也杀不死你，遇到危险还要往你身边跑，所以我也是你的‘累赘’。”他抬眸迎上对方的视线，“那你会放弃我吗？”
伊萨瑞尔没有接话。
人工智能向来等级分明，没有同伴概念，也没有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他无法一下消化解析这么庞杂的内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因为唐靖西举出的最后一个例子他能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
“不会。”伊萨瑞尔说，“我从来不认为你是累赘。”
“这就是答案了。”唐靖西道。
伊萨瑞尔凝神回视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不依靠处理器分析也能明白一点了。
唐靖西说：“人性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它会发光，而这种光可以照亮最黑暗的角落。”
……
这时，走在前面的斯芬克斯率先停下，两人跟着驻足，四下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纪念品售卖区。
跟夜晚时灯火璀璨的热闹景象不同，天亮后商铺歇业，小帐篷门帘紧闭，一个个肮脏破旧，有不少布面糟烂破洞，露出内里摇摇欲塌的旧货架。
斯芬克斯兜兜转转，低头跟几顶帐篷周围嗅来嗅去，最终在一顶棕红色的小号帐篷前停下。
“就是这里。”它扭头看两人，“要现在进去喵？”
话音没落，远处传来引擎声。
这里接近主干道，游戏期间引路人不会启动出租车，想来是Jay他们到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脚步声接近，阿Jay和阿岚绕过一小片帐篷群，四人一猫瞬间照面。
“来了。”伊萨瑞尔淡声打招呼。
阿岚一脸没睡醒的困倦，额角压出红痕，显然刚才还跟车上补过觉。
阿Jay头戴面具，看不见表情，分别朝两人颔首，最后视线垂落，看向蹲坐在旁边的斯芬克斯。斯芬克斯正在舔爪子洗脸，猫眼微合，一心一意偷瞄正对面的唐靖西，对其余人等一概没有兴趣。
唐靖西道：“进去说吧。”话闭，他率先走向小帐篷。
阿Jay脚下没动，视线一瞬不瞬落在对方身上，追随他来到帐篷前面。
唐靖西觉得奇怪，一边撩开门帘，一边回头看他，似笑非笑地揶揄道：“监督Jay在犹豫什么，难不成真以为我是来睡你的？”
Jay：“……”
阿岚没忍住“噗嗤”笑场，生生把自己乐精神了。伊萨瑞尔面色阴凉地侧目看他。那目光如芒在背，阿岚登时一个激灵，脊背绷得板直，在自家总监的眼风下乖乖抿唇，安静又无辜地站到了阿Jay身后，努力稀释存在感。
Jay公事公办地说：“我又不是ENICA。”
唐靖西当然不觉得除了ENICA那个小傻蛋还能有其他人误会，可Jay的行为又的确有古怪。他意味不明地多看了两眼，直到伊萨瑞尔上前，后者淡定自若地一揽他肩膀，两人对视，继而不多言语先进了帐篷。
果不其然，帐篷里面别有洞天。
而令唐靖西没想到的是，这个Bug空间竟然与记忆中的房间一模一样。
四人一猫鱼贯入内，斯芬克斯走在最后，自觉用小爪子掩好门帘，遮挡住空间扭曲的契合出。然后它轻车熟路一跃蹿上沙发靠背，身子蹲坐挺直，细长的肉粉色猫尾乖巧盘过身侧，猫咪扬起脑袋望向唐靖西。
“喵~”
唐靖西知道小家伙又在邀功，旋即伸手抓了抓光秃的头顶。
再看向其余三人时，他不禁拧了拧眉。
伊萨瑞尔神色有异，目光巡睃一圈后，最终落在窗台摆放的那盆薄荷上。阿岚双眼睁圆，眸底既有好奇也有少许不可置信，从进门开始就没闲着，这会儿已经逛到客厅另一边了。Jay跟伊萨瑞尔一样原地未动，唐靖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清晰察觉到他同样也在四下观察。
什么情况，这几人怎么跟头回进来似的？
唐靖西不明所以，直言问道：“这里有什么问题？”
阿岚从注满水的玻璃鱼缸前直起身，头也不回说：“问题可太大了！”
唐靖西闻言更觉迷茫，下意识看向伊萨瑞尔。伊萨瑞尔侧头看他，两人视线碰撞到一处，唐靖西以眼神询问，出事了吗？
伊萨瑞尔缓慢点头，解释道：“这里的确是Bug空间，但却是没有记录在案的。”
唐靖西愣住，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倒是不难理解，可……
“那又怎么了，系统不能存在未知Bug？”
“理论上不能。”伊萨瑞尔知道他心存疑惑，于是进一步做出解释，“别忘记我们的身份，跟人类查找Bug需要查看代码不同，我们本身就是程序的一部分，所以密室里不应该存在未被记录的Bug空间，或者说，没有Bug能逃过监督的感知。”
唐靖西登时恍然。
Jay说：“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和其他Bug空间很不一样？”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不觉看过来。
“你们可能不了解……”虽然口中说的是“你们”，但Jay却只看着唐靖西，“Bug空间的本质并不是真的Bug，它其实是开发密室程序时留下的彩蛋，是Jesse送给ENICA的礼物。”
“那种空间分布在不同密室中，有的是儿童房，有的是书房，除此以外还有客厅、起居室、游乐室、主卧，甚至是前院草坪或者后院的充气泳池。”
叙述的声音蓦地顿住，Jay终于抽离视线，依次看过伊萨瑞尔和阿岚，就连沙发上只顾撒娇的猫都没漏下。
“发现共同点了吗？”他问。
阿岚眨眨眼睛，随口咕哝道：“听起来好像是把一套房子打散以后再藏进不同地方？”
“对。”Jay首肯，“那是很久以前，存在于真实世界中的，属于博士、Jesse和ENICA的家。当然，旧居是普通砖木结构，抵抗不住酸雨侵蚀，毁坏严重，早就不能住人了。据说是ENICA很怀念那里，所以Jesse就把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变成了密室里的特殊空间。”
唐靖西听完不语，心想，难怪到处都有小孩留下的丑涂鸦。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问。
伊萨瑞尔道：“是图灵蜂箱的地面生活区。”
“不仅如此。”Jay道，“这栋正好是Jesse的宿舍。”
说着，他起手示意窗台那盆开花的薄荷，复又补充道：“末日以来动植物稀缺，能当做盆栽摆设的更是少之又少。Jesse很喜欢薄荷的味道，所以博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地下培育基地选一株结出花苞的新薄荷给他送来。”
Jay最后看向唐靖西，问：“你喜欢薄荷吗？”
唐靖西：“……”
唐靖西回答：“一般，算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
Jay默然不语，似乎对这个答案不那么相信，过了有一会儿，他才道：“话说回来，找我什么事？”
唐靖西顺手解下斯芬克斯脖颈佩戴的项圈，然后上前几步交到对方手里。
“我认识它。”Jay再次看向沙发上的猫，“它是博士的猫，叫Bunny。”
唐靖西道：“那你知不知道，这项圈挂的猫牌是个记忆存档器？”
Jay闻言一怔，捏住项圈的手不觉扣紧了些：“你怎么知道，你——”他很快反应过来，“你看了？！”
“嗯。”唐靖西说，“找你只为一件事，我想确定有关记忆存档读取的权限问题。”
面具后，Jay灰冷的眼珠目光如炬，他沉声问：“这是谁的记忆？”
“你们博士的。”唐靖西抬眸回视对方，“我就想知道，有权限读取博士记忆的人，都有谁？”
Jay指腹摩挲过猫头凸起的纹路，如此往复，沉默良久，他说：“Jesse的确有权限，跟我们不一样，他是博士送给自己的礼物，是最特殊的人工智能。”话音没落，他迅速自我否定，改口道，“不，还要更特殊，因为在博士眼里Jesse不是人工智能，而是无限趋近完美的自己，所以他才能成为家人，成为ENICA的另一个父亲。”
唐靖西不动声色地叹出口气，抬眸觑向伊萨瑞尔，无声中彼此交换了眼神。
伊萨瑞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里面就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Jay侧目瞧过来：“你说。”
伊萨瑞尔嗓音平缓，视线落在唐靖西身上，淡声道：“假如当初受罚进入密室的人的确是Jesse，那为什么密室残留的不是Jesse的记忆，却是博士的呢？”
唐靖西说：“这也是我的疑问。”
Jay没有说话，而是缓步绕过唐靖西，在沙发前站定。
视线受阻，斯芬克斯看不到主人，猫眼微眯，一脸不满地瞅向面前挡道的陌生男人，不耐催促：“可以让让嘛？”
Jay丝毫不在意小猫咪的恶略态度，解开项圈，动作轻而温柔地帮它戴回颈上，最后将吊牌调整回正中位置。
“我认为很有可能是因为Bunny。”他说，“你看了记忆，应该知道它是Jesse借ENICA的手送给博士的礼物，对吧？”
唐靖西平平“嗯”了声：“所以呢？”
Jay：“那你有没有想过，一只同时跟博士和Jesse有关的猫，它明明可以受尽宠爱，又为什么会成为密室的关卡Boss呢？”
唐靖西瞬时哑然，他脑中忽而浮起一个念头，再看斯芬克斯时眸底不禁现出一丝异色：“难道说，在现实中Bunny已经……？”
“对。”Jay说，“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没有那么长寿，也没有经过智能化改造。过世后便被人为提取了脑波，编译成密室角色，又抹掉记忆，变成一只等待主人的小猫咪。”
唐靖西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不知怎么，他想起记忆里ENICA曾提到过的，另一只已经失去的Bunny。
斯芬克斯听得一脑袋问号，眼珠转了转，茫然问：“你们在说啥，我已经怎么啦，过世是什么意思？”它特别看向唐靖西，大眼睛亮晶晶的，就真的很像只丑萌却不失可爱的精灵。
唐靖西来到猫咪近前，起手摸摸小家伙皱巴巴的脑袋顶，游刃有余道：“去世就是去喵星了。”
“哪里是喵星？”斯芬克斯被摸舒服了，眼睛眯成窄缝，呼噜呼噜哼唧。
“密室就是喵星。”唐靖西把猫托起来，“你在这里快乐吗？”
斯芬克斯摇头：“我不喜欢马戏表演，不喜欢看骷髅小丑虐待玩家。我只想做只小猫咪，有人给开罐头，有人用逗猫棒陪我玩，累了有腿爬，冷了有被窝钻，偶尔跑跑酷。”
“没主的小猫像棵草，”它可怜巴巴地喵了声，“主人，我可以做你的小宝宝嘛？”
“我可以不吃罐头，不打扰你，每天乖乖听话。”
它吸吸鼻子，最后小声咕哝：“不要让我一只喵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