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凤赭还在思考要不要把蛋蛋从球池里抓住揍一顿, 让他看起来多少有点哭过的样子，不至于沈心回来一看见就穿帮。
手机突然响了。
不是才联系过吗？怎么又打过来了？
凤赭看着沈心的来电，有些不高兴地猜测, 难道是被那姓陈的拖住了, 要延迟回酒店？
“喂？怎……”他刚一张嘴, 便听到手机里传出机械系统音。
——“我遇到紧急状况，请尽快帮助我，我当前可能不便接听电话, 播报结束后将自动挂断, 请谨慎回电。”
“嘀”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紧接着手机又收到一条来自沈心号码的短信，文字内容和录音相差无几, 后面加了地图定位信息，显示的正是酒店后山位置。
凤赭瞳孔骤然一缩，抬手在游戏室门上设下一个防护结界, 转瞬间人已经从阳台跃下，飞速朝后山飞去。
左渊的电话紧随其后。
“先生, 我刚才收到了夫人的求助电话，位置在后山，我……”
凤赭直接打断他，“我也接到了，现在正赶过去，蛋蛋和小小还在酒店, 有防护结界保护，你尽快过来。”
说完便将电话挂断，手机再度收到短信提醒。
凤赭点进去，发现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沈心的位置居然往西北方向变动了超过两千米。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速度。
沈心自身达不到这样的速度，极大可能是被等级不低的妖族掳走，并正在高速行进中。
凤赭倏地长啸一声，极为恐怖的高等级威压瞬间爆发。
这种无差别威压攻击，令他身后的酒店立刻自发启动了紧急遇险安保防护系统。与此同时，方圆几公里以内的妖或半妖，都或大或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其中以后山朝向所受的冲击最大。
而凤赭也因此扰乱了体内原本的抑制平衡，他脸上的鳞甲忽隐忽现，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变为赤红，常人无法忍受的灼痛再度从灵魂深处席卷而来。
但他此刻好似不再能感觉到疼痛，全身感知全开，像一头暴躁的、饿极了的凶兽，警惕着周围所有的动静，但凡得到一点猎物的响动，便会扑上去将之撕碎！
掳走沈心的两个妖族一个是天级，一个即将进阶天级。
他们只需以最快地速度将人移送到山背的另一条进山公路，后续自会有其他人接应。
接到任务时两人还调侃“杀鸡焉用牛刀”，两个天级高手居然就只承担中间的运送任务，这样人傻钱多的雇主以后多来几个才好。
他们跟踪了沈心一行人大半天，一直没见到第一阶段的“内奸”动手，要不是合约规定贸然行动拿不到尾款，他们甚至想直接自己出手掳人算了，简直憋屈。
哪里想得到接到人之后，居然还会出乱子。
“操！傻逼雇主居然隐瞒危险等级？！”等级稍低些的面具人捂住胸口，压下嗓子里翻涌的血腥气。
刀口舔血多年的通缉犯，对于危险的直觉敏锐的可怕。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自己这是被坑了，肩上扛着的哪是什么“网络红人”？分明就是个核-炸-弹！
“快把人扔下，我们分两路逃，老地方集……呃——”为首的面具人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凭空出现的男人扼住了喉咙。
看清来人，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破败的嗓子里将将咕哝出一个“凤”字，便彻底没了声息。
另一人见状当即腿软跪下来，哭求道：“凤先生饶命！我们只是受雇来移送沈小姐，我刚刚才接到她，人也不是我伤的。真的！我现在就能带您回去找那人，或者、或者直接去中转地把幕后人抓来，我……”
凤赭将手中的人如垃圾般甩在地上，提步朝跪着的那人走过去，声线如冰川般寒冷：“把人交给我。”
“是是是。”那人像是怕极了一般连连应着，但垂着的眼睛却转得飞快，心知对方根本没打算放过自己。
他小心扶住沈心的腰背似乎是要将人放下来，却在动手的那一刻直接将她往山坡下用力扔出，自己则发动全部灵力往反方向逃跑。
凤赭几乎是瞬间移动到半空中将沈心接住，看清她的那一刹那，巨大的恐慌笼罩了他。
沈心眼睛紧紧闭着，红疹布满她的整张脸，爬上她好看的耳朵，纤细的脖子，蔓延至被衣物遮掩的身体。
他甚至没能听到沈心的呼吸，抖着手探上她的动脉，终于摸到了一点极微弱的脉搏。
浓烈的血色在锐利的凤眼中翻涌，一根尖锐如箭的红羽直直穿透面具人的后背，将他狠狠钉在了前方一棵大树上。
死亡的恐惧将面具人团团包裹，他涕泗横流的朝已经转身飞出一段距离的凤赭大喊大叫，乱七八糟地保证现在马上带他去找人。
然而下一瞬，身处炼狱般的痛苦席卷了他。
无数朵小如指甲盖的火焰，像食人蚁一般粘附在他身上“啮咬”，不不会短时间致命却会产生深入骨髓的灼痛，面具人万分痛苦的哀嚎出声。
后来据当天在酒店附近的人所说，那令人汗毛倒立的哀嚎声，持续了一天一夜。
-
沈心对注射进体内的眩晕针剂有强烈的过敏反应，好在凤赭送医及时，才抢救了过来。
左渊挂断电话，远远看了眼站在ICU观察室外外一动不动的凤赭，不由回想起之前赶到现场，看到他半身如浴火修罗，差点控制不住烧掉整座山的场景，万分庆幸沈心在紧急联系人里添加了先生的号码。
否则等他赶过去，或许就来不及了。
“先生，雇佣人是谭家一个叫谭珹的小子。之前夫人被绑，您下令铲除了与之相关的半妖买卖的灰色产业，剩下的那部分就是捏在谭家手里，由谭珹管理。之后他一家独大，这段时间发展反而更加迅速，说是夫人弄的半妖平权运动妨碍了他的利益，所以才出此下策。”
凤赭视线没有移开病床上罩着呼吸机的沈心，冷冷回道：“既然是家族产业，那肯定就不是一个人的责任。我才出席完心心的晚宴，他们就敢下手，看样子谭家这些年是过得□□稳了。这事你亲自去处理，我以后不想再在S城听到谭家的消息。至于谭珹，先别那么快弄死了。”
左渊一凛，肃声道：“属下明白了。”
他掀睫看了眼脸色非常不好的凤赭，忍不住劝道：“先生，您……要不要先回岛上休息？”
凤赭咽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摇头：“我不放心，在这里等她醒来。”
“可是……”
凤赭打断道：“没事，已经压下去了。”
但他没说的是，凤酌虽被抑制，他身体里的业火却没熄灭，再度卷土重来。
左渊抿唇，忽然又听凤赭出声问道。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左渊没听清，“您说什么？”
凤赭声音很轻，似乎仍旧后怕又矛盾着：“我当初想，我们没有感情，我的身份又特殊，所剩的时间也不长了。若心心与我结婚的事情公布出去，舆论压力下，她将来恐怕很难再找到能共度一生的人。但如果我当时公布了，又怎么会有人敢对她下手？她差点就……”
左渊没敢说话，又陪他站了少顷，才离开去处理谭家的事情。
凤赭似乎也没想从谁口中听到回答，良久之后，他看着ICU室内的沈心，兀自喃喃：“真奇怪，我既害怕你找到那个人，又恐惧你找不到那个人。”
-
沈心第二天中午在VIP病房醒来，她昨晚便已经脱离了危险观察期，身体一切指标也都恢复了正常。
她睫毛才刚抖了抖，便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凤赭轻轻地喊她的名字，竟意外的十分温柔。
沈心下意识回捏了他一下，睁开眼，看到凤赭一脸倦容，问：“我昏迷了很久吗？你一直守在这儿？蛋蛋和小小呢？到底怎么回事？”
凤赭没像她以为的那样嫌她问的问题太多，一个一个按照顺序回答她：“嗯，很久。你眩晕针剂过敏，抢救后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在这儿等你醒来，他们俩昨天已经被送回岛上了。你们主张平权运动妨碍了一些人的利益，才有人要对你下手。”
沈心才从昏迷中醒来，大脑仍旧混沌，她认真听完了凤赭的话，似乎是在理解，过了好一会儿才像觉得不可思议般，道：“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过敏的药物……”
她说着，突然感觉凤赭抓着她的手加重了力气，捏的她有一点痛，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到凤赭有些急切地问：“心心，你觉得公布婚讯怎么样？我们之前也没有举行婚礼，或者等你好了以后……”
沈心又听到了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声，她没想到像“求婚”这样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竟会这么突兀地，发生在这个她完全想不到的时间里。
她才从死神的镰刀下逃出来，狼狈地躺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甚至没有洗漱。
沈心想自己现在大概是很丑的，可自恋爱美又眼光甚高的臭凤凰却好像突然失明，甚至可以说急切地问她要不要举行婚礼。
她慌张地移开视线，看到墙上的电视机里正在无声地播放着昨天度假酒店的新闻。
【……昨日，一段四秒左右的视频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凤赭半身浴火，双目赤红，怀里抱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偷拍，突然朝着镜头看了一眼，神色阴鸷如地狱修罗。
拍摄者大概被吓到，画面随之黑屏。
【据悉，近日因为大力推动半妖平权运动，而深受大众支持的沈心在XX度假酒店遭遇恶性袭击事件，为同在酒店度假的凤先生所救，目前正在……】
沈心偏过头看向床边的凤赭，胸中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冲动。
让她忘记自己还没答应凤赭的告白，忘记他们其实还没开始谈恋爱，冲动地想要说“好”，说“等我出院我们就举行婚礼”。
只要凤赭问出来，她或许真的做不到第二次拒绝。
她这么想。
没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达。
她不想再跟昨天失去意识前一样后悔，后悔早晨在酒店大厅看到凤赭的时候，没有跑过去，告诉他她也有一点喜欢他，告诉他既然互相喜欢，或许他们可以试着先谈个恋爱。
然而在沈心开口前，凤赭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用突兀的沉默先行否决了自己说到一半的提议，转而问：“渴吗？你的嘴唇很干，我去给你倒杯水。”
沈心眼中流露出自己也没发现的遗憾。
不过这个短暂的沉默，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她想起左渊曾经和她说过的凤赭的顾虑。他们现在确实不适宜公开婚讯，感情基础也还不够。
凤赭一边说，一边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沈心拉住了。他低头看向那只红疹还没完全消散的手，视线上移落在沈心的脸上，问：“怎么了？”
沈心看着他，脸是红的，差点要让人以为是过敏疹又复发。她说：“你怎么不把话说完？等我好了以后要怎么样？举行婚礼吗？”
凤赭怔住，张着嘴不知是要说“是”还是拒绝，半晌才道：“不，贸然公布婚讯，你会很有很多麻烦……”
沈心点点头，附和道：“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凤赭抿了下唇。
明明说“不好”的是他自己，可是听到对方真的应和，又觉得心里很不舒坦。
但很快，他又听到沈心语气轻快地说道：“所以我们先谈恋爱吧！等时间再久一些，等我再成长一些，变得更厉害一些，如果到时候我们觉得合适，也仍旧还保留着这个想法，就可以了。”
凤赭嘴唇微张，似乎是被震住，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沈心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地说：“不过我或许需要多一点时间，毕竟你年纪这么大，谁知道你的‘私生饭’会不会也都是些什么千年老妖怪？我起码得把战斗力提升到天级吧，跟你在一起可是件危险的事……”
凤赭不解地皱眉，问：“为什么这么说？”
沈心把以前听吕青说过的那桩命案和他说了一遍，说完吐槽道：“你可真是个蓝颜祸水。”
凤赭忽然大声笑起来，笑到眼角都渗出一点湿润的泪花。
他垂眸看着沈心，眉梢眼角是掩饰不住的戏谑笑意，认真问道：“所以就算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还是愿意同我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呢？若是没有凤赭，她或许昨天就没有以后了。能够诉说喜欢的每一天，都是多得的幸运。
但看着对方的神情，沈心终于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应该和她所知的完全不一样，她迟疑着问：“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不然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敢暗杀我凤赭的伴侣？不想活了吗？”凤赭挑眉，明明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和语气，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反感。
沈心尴尬地抓了下头发，脸不由更红了。
凤赭看着她，只觉得可爱非常。
他忘掉自己在沈心昏迷时所做的那些设想，私心里只想抓住眼前，抓住沈心，哪怕就这一刻也好。
什么未来？什么其他人？去他妈的最好的选择！
他根本就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无私，他想要沈心的眼睛里只有他，想要听她说喜欢说我们恋爱吧，更想要不计后果的冲动和自私的占有。
凤赭俯下身，轻轻在沈心的眉心落下一吻，看着她低声说：“谢谢你这么珍贵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还要下一章才能完结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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