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当年刚金榜题名那会儿,他正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自以为已经荣升成了什么大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文人的酸臭味。
于是不但自我表达欲旺盛地如同开屏的雄孔雀,还酷爱炫技,把各种华丽晦涩却毫无意义的词藻放屁似的往文章里堆。看似是瑰丽铿锵的工整骈文,实则全是些矫揉造作的无病呻吟。
谁知道过了一千年,这些垃圾读物还被当成名篇被拿出来祸害小朋友。
实在是……罪过罪过。
吴娟见他在原地盯着大屏幕好一会儿没说话,心想:真本事没有,还敢嘴硬,不好好治治你,自己这脸往哪儿摆。
她冷着脸说,“不会翻?行,拿着课本到外面去抄吧。”
越曦弯着眼睛挑起一抹笑,“吴老师,别着急啊,我这不酝酿呢。”
我看你能酝酿个什么屁出来,吴娟心想。
……
然后,整个高二(15)班就听到这位著名学渣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每个字的释义,解释完一句就再把整一句连起来一语破的地用现代汉语翻译一遍,顺便还把文里的所有典故都跟讲故事似的注解了一番。
这篇《梦游瀛海记》别的不说,典故那是出了名的多,什么青冥啦、徒花啦、星离雨散啦暮云春树啦,只要是看着可以装x的,就通通不要钱似的往上搬,总之不放过任何一个掉书袋的机会。
导致的结果就是越曦花了大半节课,才终于把这篇中二病产物从头到尾解释完,最后忍不住在心里把当年的自己批判了一番——
矫情个屁啊,那点少年愁思还不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
狗屁不通!装腔作势!庸俗!
默默骂了几句之后,他觉得终于缓解了些许自己对自己公开处刑的尴尬,正好说的口干舌燥,于是停下来从书包里翻出了保温杯想润一润嗓子。
就在这时,他发现全班都在用奇异的、仿佛撞了邪的眼神盯着他看,动作整齐划一地犹如军训会操。
越曦:“……”
害,一时没收住,太激动了。
一时没收住的后果有坏有好。一朝平静下来,他就感到自己的身体状态愈发糟糕。胸口闷得愈发难受不说,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
好事就是这节课最后的十几分钟,吴娟都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连PPT都懒得读,直接把答案放出来让他们跟着抄就算讲完了。
看这样子,越曦觉得自己就算真在教室里放鞭炮也没人敢来管他了,于是索性光明磊落地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大佬?没事吧?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呀……”昏昏沉沉间,他听到苏家桦的声音响起。
开学第一天,上午本来也没安排什么课。越曦这一觉迷迷糊糊地就睡到了午饭时间。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只有苏家桦和他的冰块脸同桌还在教室里,像是在等他醒来。
“没事的,”越曦缓慢地抬头,揉了揉太阳穴,“就是……可能今天有点累到了吧。”
他不太想解释太多关于生病的事,解释起来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另一方面,他一向讨厌那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受,因而也下意识地想回避这个软肋。
苏家桦:“不是,这是上学又不是搬砖,你这一大早是干啥了,还能累到晕死过去?”
越曦偏着头像是思考了一瞬。
“……跟人打架?”
总感觉理由不够充分啊,于是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然后……跟人吵架?”
苏家桦:“……”
这或许就是大佬吧。
越曦看了一眼几乎无人的教室,“话说回来,你俩怎么还不去吃饭?”
他先前围观了一圈原主的记忆,大概猜测到了这个点的常规动作。
“他不放心,非要等你醒来了一起去。”邵子洲瞥了一眼苏家桦,淡淡开口。
莫名其妙替人背了锅的苏家桦:“……哈?”
不是您自己破天荒屈尊纡贵非要等人一起吃饭的?
偏偏这时邵公子还继续冷冰冰地开了口,“还有事么?走吧。”
苏家桦看破不说破的想——邵公子您装得真的特别好、特别不耐烦。
仿佛刚刚着急到非要亲自送人去医院的人不是你似的。
还真的有事。
越曦原本想着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找个人带路倒也不错。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他的——或者说,原主的——校园卡似乎失踪了。
原主似乎有时会将校卡放在裤袋里,于是越曦一下站起身在校裤的口袋两边摸了摸,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多半是先前在器材室里跟人打架那会儿,校卡就已经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更糟的是,大概是起身的那一下动作太猛,他骤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他下意识地抬手在口鼻前挡了一下,强迫自己将那阵不舒服的感受压回去,突然发现邵子洲正在盯着他看。
脸似乎还更黑了。
越曦:“……”
他心说,邵公子你平时总是脸黑,是不是因为说话有毒。
不然为什么你说有事我就立马有事了。
然而他的校卡不见了,要想吃上饭估计还是得靠眼前这两位老板。有求于人,越曦只好拿出自己最友好的态度,抬头冲着邵子洲笑了笑,“怎么办?还真的……”
邵子洲看着他偏了偏头。
越曦心想,这大概是让他接着讲的意思?
于是他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所以,可不可以借我一下校卡?”
邵子洲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沉默了半分钟,接着开口,“为什么?”
“……吃饭。”越曦觉得自己笑的脸都快僵住了。
下一秒钟,邵公子冷冰冰地丢下“不行”两个字,头也不回地直接走出了教室。
越曦:“……”
其实以他这时的身体状态,说实话也根本吃不下什么,更别说食堂里那些油到发腻的菜了——食堂也只能用校卡刷,邵子洲不借他,某种程度上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原本是想着既然初来乍到,就不要随意拂了别人的好意吧。谁知道对方的好意转瞬即逝捉摸不透,特么比他祖宗还难搞,果然是青出于蓝。
现在回想一下,之前竟然还想着要跟新同桌吃饭联络感情的自己,才是脑子进了馊饭吧。
教室里这次是真的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越曦看了看时间,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他想着索性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会儿,但随着吃完饭的学生陆续回来,走廊又渐渐喧哗了起来。
他把校服外套披在身上,把手机揣在兜里站起身,想起了一个似乎还不错的地方。
原主原本也是个社交恐惧的闷葫芦,中午一直都不喜欢闹哄哄地和同学一起去食堂,于是平时总是找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待着发呆,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科技楼的实验室。
实验室平时门都锁着,但是原主似乎摸索出了一套躲进实验室的办法。越曦依样画葫芦地按照记忆里的方法,打开了那扇锁扣坏了的窗子翻了进去。
实验室里的窗帘都拉上了,光线很暗,他设了个闹钟,心安理得地在一张桌子边坐下,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却没想到,这一觉也没能睡得安稳。
他向来浅眠多梦,此时脑海里来来回回闪复着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一片混乱中,反倒是现实里的一个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你不是一直告诉我身体不好么?”
一个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实验室传来,声音不大,语调平淡地甚至有些温和。
隐隐约约地莫名觉得有些不对,越曦慢慢睁开眼抬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似乎是原主原来班上的学生。
他第一反应是想,许辉那些人的伤不会真的验出来了吧?
但似乎又不是这样,这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因为长期带着高度近视镜有些变形,鼻梁两边也被镜框压得有些塌陷,看上去就是那种只顾自己埋头学习的好孩子。
总之怎么看也不像是和许辉他们那帮混子一个路数的。
“因为不想见到我,所以宁可转到文科班去?还是原本就看上了哪个小哥哥,想要去勾搭了?”那人语气依然平和,然而身上却带着危险的躁郁感不断靠近。
啊?
越曦一时间有些混乱,但这会儿,他终于依稀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人名叫俞晚,是原主高一的同桌。
分班之前,俞晚一直被邵子洲压在年级第二的位子上,之后邵子洲去了文科班,这人就成了理科的稳定段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俞晚是原主的唯一一个朋友。原主原本就是性子很静的类型,身体和成绩又不太好,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在高一的第一个学期里,俞晚或许是整个学校唯一会关心他的人。
可原主后来才知道,这个唯一的关心,其实也是另有所图的。
“听说你到15班第一天就很出风头?躲了我一个暑假,你变了好多啊。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喜欢到想……”
俞晚声音很轻,像是在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目光中透出的危险却愈发明显。眼前的少年此时脸色愈发苍白,却显着异常诱人美感,让他不自禁地动了动喉结。
“可是你一直是在利用我?”俞晚抬头看着他,“拿这种事一直骗我,有病么?”
越曦原本倒也没什么情绪,听到这句,心里蓦然生起无端的厌恶来。
俞晚这人对原主的喜欢,多半并不是出于什么关心或是善意,而是为了满足那种——自己成为了救世主的虚荣感。
所以,才会根本不在意原主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好,只在意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
他低低地笑了笑,声音平静,却带着些嘲讽。
“对啊,我有病,还挺重的——羡慕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起名废的作者一边吃着鱼丸捞面一边码字,从此不再起名废,,,网址m.. ...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