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彭新洲有些恍惚, 她真不是什么克制自己的人,但在虞理跟前,她已经克制过很多回了。
现在, 虞理看着她, 真诚又热情地说着这些话,几乎等同于共同奔向大和谐的邀请。
彭新洲感觉到吃惊,对自己的吃惊。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 在这种情况下, 她竟然还在犹豫,并且愈发地犹豫不决。
这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不怕与人发生亲密关系, 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处理这件事情的能力。
知道自己可以把欲念和感情分的很清楚, 也知道一个人, 她有多感兴趣,还能感兴趣多少天,以及对方对自己, 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状态。
但在虞理这里,彭新洲没有把握。
她既不知道虞理现在到底在用什么样的逻辑、什么样的思路, 在做着勾引她的事, 也不知道,在这些事情真正发生之后, 她们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
再进一步,或者再退一步, 好像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到底想要什么?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彭新洲自己却不太愿意承认。
她难道要栽到一个小屁孩手里?
她难道要栽到一个都没有给她告白过的小屁孩手里?
她难道要栽到一个工作或者学习起来都没有空理她的小屁孩手里?
在虞理的世界里, 什么都好像比和彭新洲在一起更重要,但在彭新洲的世界里,她已经为这个人破了很多次的例。
这种不对等, 让她难受。
让她觉得颜面尽失,又生气,又没法撒气。
情绪回转过这一通,什么样火热的便都掉下去了。
彭新洲推开了虞理,冷冰冰地道:“你在哪里学的?不是说好了只能在我那里看教程吗?你乱学的那些东西,我敢让你瞎用在我身上吗?”
虞理顿了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姐姐说的对,没有经过实验验证的理论,是不适合用在临床上的。”
彭新洲:“……”
虞理搓了搓手指,很认真:“那我最近安排一下实验,没问题了再和姐姐进行交流。”
彭新洲抱臂看着她:“你准备跟谁实验?”
虞理殷切地:“姐姐有推荐的人吗?”
彭新洲:“不能用在我这个临床上,就能用在别人的临床上了?怎么着?人在你这里还有个三六九等之分了?”
虞理突然笑起来,语气跟哄孩子似的:“人人平等,我不分。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如果她不想做,我可以自己练。”
虞理指了指自己:“自己跟自己练。”
彭新洲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被人耍了,又觉得自己仿佛一只战败的斗鸡,实在是让人气愤。
“你自己练过吗?”彭新洲抬了抬下巴指向床,“没个老师监督指导,怎么知道你做的对不对?好不好?”
虞理脸上的冷静淡定终于掉了一丢丢,她说话有些卡:“姐姐要,要看吗?”
彭新洲:“喏。”
虞理:“这个有点,有点不好意思吧?”
彭新洲:“刚才咬我手指的时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虞理:“那我再咬一次?”
彭新洲抬手拍在了她肩膀上:“瞎贫,贫够了吗?”
虞理:“我也不想用嘴光说话,我想干点别的事。”
“别想了。”彭新洲抬手,啪地一下把屋子里的大灯打亮了,“来,说说你最近的工作感悟。”
虞理有些惊讶:“姐姐真要听吗?”
彭新洲:“公司是我家公司,你是我的学生,我听一听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虞理忙不迭地道,“姐姐想要听,我很高兴,我最近见识学习了很多东西,正苦于没有人交流呢。”
彭新洲往后靠了靠,叹了口气:“行,你说吧。”
虞理左右看了看,屋子里就这一把大椅子,剩下的就是床边的小脚凳。她噔噔噔地跑过去,把小凳子端过来,坐到彭新洲脚边上。
“那我从去研发部开始跟您说。”虞理眼睛亮闪闪地道,“我知道自己能获得这么好的岗位,是姐姐的照顾,我很感谢姐姐,真的十分感谢。”
“行了行了。”彭新洲挥了挥手,“赶紧进入正文吧。”
虞理终于放心地说了起来,她的确是没有和人交流过这些,一方面没有合适的人,一方面也没有合适的时间。
很多时候,她喜欢自己琢磨,自己研究,最多就是请教教授和同事,所以过去了这段时间,这些东西她还是第一次同别人说。
而且这个人是彭新洲,她一定懂自己在说什么,也一定会因此加深对她的了解。
虞理希望彭新洲了解到的她,和真实的她一模一样,这样往后的所有感情才不会出现误会,出现偏差。
两人聊了挺久,彭新洲刚开始觉得生气、无奈,但虞理真是一个出来的时候内容详略得当,语言生动有趣,精神头又热烈饱满,听得人不知不觉地便随着她的节奏走,随着她的情绪高兴时高兴,低落时低落。
谈话最终停在一个充满希望,积极向上的氛围。
彭新洲起身用力拍了拍她的肩,真诚地对她道:“加油,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的。”
“嗯!!!”虞理用力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彭新洲几乎拿出了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及时跟谭教授交流,也不要忘了处理好同事之间的关系,交到朋友。”
“好!!!”虞理简直想给她敬个礼。
“那我走了。”彭新洲抬脚,准备出了卧室门,便提包回家休息。
手刚放在门把上,就被虞理的掌心覆盖住了,她转头,没来得及问话,虞理便凑过来,一口亲在了她脸蛋上。
“啵!”
用了挺大的劲,声音响亮。
“谢谢姐姐!”虞理一击即中,迅速离开,并高喊着口号。
彭新洲:“……”
彭新洲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晚回家估计能睡个踏实的好觉。
她笑了笑,拉门出去,虞理送她到电梯口,看着她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
又等了一会儿,才往回走,进门的时候嘴里吹着口哨,是真的心情好。
房门关上,一转头便看到了刚从卧室里出来的陆淼。
陆淼的表情有些复杂,既充满冲动的样子,又努力克制着冲动,她说话的声音磕磕巴巴的:“你,那个……你们进行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辜负我舍己为人给你们创造的机会……”
虞理走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没有辜负。”
陆淼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松懈,就像卸下了多年的负担:“成吧,我也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海阔天空,立地成佛了。”
虞理放开她,道:“谢谢你,但也没必要这样,你要是看着不舒服的话,我以后就和彭新洲越在外面。”
“怎么说呢?”陆淼歪着脑袋,小眉头皱着,“我吧,没有你的时候,我连她正眼看一下都不敢,但是现在吧,我敢拽着她胳膊,撒一晚上的泼了,这真是太爽了,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唉……”陆淼长叹一口气,小大人一般,“人生吧!就是这么曲折离奇,感情吧!就是这么扑朔迷离。当你先爱上时,你就输的彻底,当你转身走开,你便立于不败之地!”
虞理:“韵压得还挺好。”
陆淼:“是吧?今年中国新说唱没我你可别看了。”
“哪有人自己给自己递梗的呀。”虞理哈哈哈地笑起来。
陆淼也跟着她笑,眼睛弯弯,笑容灿烂,像偶像剧的女主角,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
荒唐的一晚上过去,大家又回到各自正常的轨迹。
彭新洲憋在胸口的气,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消了,但她没有忘记答应陆淼的事,找了个时间,去到“醉”,把陆路叫过来,专门跟她聊孩子的教育问题。
“有什么话还是要说。”彭新洲道,“再熟悉再了解的人,你不说,她就假装不知道,你不说,她心里就没底,就会胡思乱想,就会不满足,就会产生矛盾。”
“理论大师。”陆路看着她笑,“那你说了吗?”
“今天谈你的事,你管我。”彭新洲喝了口酒,“再说了,我不比你强到哪里去?你敢让陆淼知道你的心思吗?你有想过你们将来怎么走吗?”
“我不想说这个话题。”陆路起身欲走。
彭新洲一把抓住了她,硬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你不憋的难受吗?你这些事不想不说就算了,其他的总可以跟她说说吧,她年龄也不算小了,人也挺懂事的,会理解你的意思的。”
陆淼面上的表情冷下来,其实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有些冷漠,并不是活泼自信、快乐洋溢的。
“就是因为她懂,我才不说。”陆路道,“我的世界很脏,我为了赚点钱不择手段,她不会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
“你俩那天吵的挺厉害的吧?”彭新洲道,“你就希望她误会你那个样子。”
“也不算误会,”陆路扯了扯嘴角,“而且,说是误会吧,我还能给自己一个借口,但真要说清楚了,她要是讨厌我,我还能有什么理由?”
彭新洲琢磨了下,叹了口气:“你也真是太惨了。”
“但我还是觉得你们现在沟通点平日里生活方式的问题,不会产生什么大的矛盾。”
“惨的就是,你连这种普通的事,都不敢做了。是有多喜欢她,是有多害怕呀。”
彭新洲感叹了一通,陆路并不接话。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又把话题抛了回去:“你以前又看上谁,最多也就是一个星期的事。现在呢?磨叽几个月了吧?你是有多喜欢她?你是有多害怕?一点伦理道德的束缚都没有,还能拖成这个样子。遇到真爱了吗?”
彭新洲把手里的手机“啪”地扔了出去,砸在大理石的桌面上,铿锵有力。
“你会不会说话?”彭新洲道。
“你会不会说话?”陆路反问。
彭新洲:“你赚其他人的钱倒是忍辱负重,赚我的钱就刚正不阿了?”
陆路:“你有真爱了,我不赚你的钱了。你不是我的甲方爸爸了,我没有必要再巴结你了。”
彭新洲气的一巴掌拍她脑袋上:“我有病,我才过来给你们做家庭调解。有这空,我不如跟我家小崽多聊聊能源损耗和利用。”
陆路笑起来,并不介意这一巴掌,她举起面前的酒杯,在彭新洲的杯子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干杯!为真爱!为恐惧!为懦弱!为不可说!”,,网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