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我去!”不远处的草丛里响起一句低骂,“这都没打中?你什么破准头?”
“不是我没打中,是那个人他妈的躲开了!”另一个人气急败坏地骂道。
“放屁,你见过谁能躲子弹?你他妈就是准头差,还不死承认!”
两人并没有因为交谈而浪费时间,见自身方位已经暴露,迅速地从草丛里翻滚了出来,端起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再次瞄准了车前的沈歧。
沈歧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撑在车头的手微微用力,却又很快地放松了下来。
下一发子弹呼啸而至时,他已经从车窗翻进了驾驶座里,迅速启动车辆。
那枚子弹撞在了后视镜上,却连玻璃都没有击碎,只是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原地碎成了齑粉,消散在风中。
“你他妈又打了个什么东西?”方才被嘲笑的人冷笑着说,“还笑我呢!”
第一个人不甘示弱道:“屁话真多。”
沈歧驾驶的小型车已经开始加速行驶,移速很快,难以瞄准。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打偏在岩石上,很可能引起山体塌方,到时他们两个也不会有好下场。
第一个人咬了咬牙,换了把武器出来,开始对着车尾扫射,却并没有对车辆造成太多损伤。
眼看着车辆已经达到起飞速度,开始收缩车轮,第二个人忽然端高了武器,蒙奖似的朝着空中的车辆射出一发子弹。
他屏住呼吸,目光追随着那枚子弹,看见它裹挟着一点电光,准确地扎进车辆的底盘上。
接着,威力极大的子弹将整辆车直接解体。极高的能量迸发将车身材料直接加热到了熔点,发动机电池几乎是瞬间发生了爆炸。
熊熊烈火在半空中燃烧了起来,车的残骸分散成了无数碎片,裹着火,流星一般朝着山下坠去。
隐约能看见,火里还裹着一个人影。
第二个人吹了吹枪.口,得意道:“我还就话多了,关你屁事。”
他走到悬崖边上,朝下望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那人肯定死了吧?”
虽然尴尬,第一个人还是跟了上去:“这有一千多米,绝对死了。”
“爆炸的时候多半都被炸成会灰了。”第二个人说,“但我总觉得不保险,要不要下去看看?”
“下去个屁,交给那群扫垃圾的不就行了!”
“咋的,恐高啊?”
“要去你去!神经病。”
两个人忙于斗嘴,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二十米处的空地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
巨大的黑色羽翼在他背后折起,又逐渐消隐于空气中,只留下了几片羽毛在飘落在地。
沈歧看了眼已经烧成碳状的古木,又收回目光,朝着悬崖的另一头走去。空气里出现了无形的波动,将他的身形吞噬得一干二净。
悬崖边的两人吵了三分钟,终于得出了一致意见。第二个人收好武器,打开终端,开始朝什么人连接通讯。
十几秒后,电话接通了:“喂?”
“先生,那个人已经被.干掉了!”第二个人迫不及待地开始邀功,“我把他的车打炸了,他已经被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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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市,第二调查中心,死刑犯看守区。
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对终端那头说:“做得很好。”
那边的人似乎还有话要讲,男人却已经挂断了通讯。他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站起,走到铁门前,双手握着横杆,用力地摇了摇,试图让里面的人看过来。
“怎么办?你们最后一个证人也死了。”他志在必得地笑了起来,“这一天我等了三十七年,我亲爱的妹妹。”
这是一座双人的牢房,里面摆着两张床位。其中一张床上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另一张床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有一头齐腰长的银发,五官柔和,容貌秀美。她的面色苍白,嘴唇上也少有血色,整个人散发着透明感,像童话里描绘的精灵般脆弱而美丽。
伊莲娜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位上,注视着眼前潮湿的地面。半晌,她开了口,嗓音沙哑:“是我看错了。”
她缓慢地抬起头来,注视着牢房外西装革履的埃文·亚尔维斯:“你从来都没有真心把我当成过你的家人。”
埃文闻言,愣了几秒,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几乎站不住,捧着肚子,顺着牢房的门蹲了下去。
好半天,埃文擦掉眼角的泪水,断断续续地对牢房里的人说:“家……家人?”
“在我被佣人故意欺负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看我的笑话。在我们的父亲用鞭子抽我的时候,你在劝他打重一点,好多给我一点教训。在我被所有人嘲笑的时候,你跟着他们嘲笑我这个没用的哥哥,看着我像狗一样从地上爬过去。”埃文说。
“家人。”他玩味地念出这个词语,“你配和我提家人吗?”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伊莲娜平静道,“你要报复的人是我,又何必牵连别人。”
埃文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在牢房门口慢慢踱起了步子。“死是多简单的事,一了百了,再也没有痛苦。”他停下来,摇了摇食指,“我怎么舍得让你那么轻松地死了呢?我要让你活着,让你看着你所珍爱的人被我一点一点地杀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为他们愧疚一生!”
伊莲娜将头转了回去:“……疯子。”
“别不理我啊,妹妹。”埃文见状,又开始摇晃牢门,“对了,你还记得你的丈夫是什么时候开始性格大变的呢?曾经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男人,突然变得暴躁易怒,随时随地都能冲你发火、打骂。当我听说他还准备把许昼关在家里的时候,我都快笑岔气了。”
伊莲娜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咬牙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魔法。”埃文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见过魔法吗,伊莲娜?我小时候被父亲打到趴在地上哭时,就希望自己能拥有魔法,然后杀光你们所有人。这个愿望最终没有实现——不过,我认识了会魔法的人。”
“凯莉小姐!”他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喊道,“可以为我妹妹表演一下真正的魔法吗?”
一个身形窈窕的年轻女人凭空出现,应声落地。她有一双漂亮的红眼睛,金色的长卷发凌乱地披在背后。
“叫我干什么?”凯莉问。
埃文指着床上的男人:“请你出来使唤一下你的仆人。”
“使唤?”凯莉看了看埃文,又看了看伊莲娜,忽然绽开一抹艳丽的笑容,“让他干点什么好呢?不如让他——”
“掐死自己吧。”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床上的男人忽然直直地坐了起来,目光呆滞,双手抬起,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伊莲娜尖叫一声,想扑过去,却被脚链绊倒了:“程岳!”
许程岳充耳不闻,手上反而更加用力。过了一分钟,他的双眼已经翻白,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半点。
伊莲娜疯了一般挣扎着,伸着手,想冲上去将他的手掰开,却怎么也逃不开锁链的桎梏。
凯莉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等许程岳开始口吐白沫后,她打了个响指,笑道:“就到这吧。”
许程岳浑身一震,松开了手,软倒在床上。
“先走了,”凯莉冲着埃文眨了眨眼睛,“回见。”
她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空气里。
“看见了吗?我还可以让他做许多事。”埃文笑着说,“只要我想,我就可以让他承认自己进行非法生物实验的所有罪行。啊,对了,前几天我还让他找人往许昼的酒里放了点东西。他手下那个老头子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当时一定吓哭了吧。”
“可惜,你儿子挺聪明的,没能喝下那杯掺了神经毒素的酒。不然的话,我还可以让你好好欣赏一下他是怎么吸.毒成瘾、慢性死亡的。”
听到许昼的名字后,伊莲娜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表象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着急,他还没死。”埃文说,“不过也快了。我正在给他设计一个漂亮的死法——抛尸野外,被异种生物分食,怎么样?我会想办法录视频给你看的。如果你想看直播,那就有些困难了,毕竟Z星上信号一直不怎么好。”
伊莲娜控制不住地朝他扑了过来,却被牢门拦住。铁链拖在地上,叮当作响。
她几乎是在嘶吼:“你可以说我对不起你,说父亲对不起你,但许昼从小到大都把你当成他最亲的亲人!他从来没对你有过半点怀疑!他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伤害他?!”
“亲人。”埃文近乎怜悯地注视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妹妹,“伊莲娜,你和我说这些话,是认为我还有人性,是吗?你觉得你可以说服我,可以用血脉关系绑架我,让我可怜可怜你的孩子,然后放过他?”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动手,他许昼算什么东西?!”
“罗茵,他和曾经的我一样没用。”埃文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我看着父亲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你的孩子,看着罗茵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拼了命地想要讨好他,却连许昼的一个笑都比不过。”
“他讨好我父亲的样子让我恶心。”
“所以呢,父亲一死,我就把我可爱的小儿子关在了阁楼里——如果你有幸来我家参观,说不定能听到他敲地板、向你求救呢。”
伊莲娜张开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被卸去了浑身力气一般,怔愣着,缓缓跌坐在地。
“怎么样?”埃文欣赏着她绝望崩溃的姿态,“你不想看你的小宝贝被异种生物分食吗?也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备用方案,时间还长,你可以慢慢挑自己最喜欢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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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市,第一调查中心。
调查官葛兰站在办公桌前,对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表露出丝毫诧异。
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大人。”
“叫我名字就行。”
“……好的,沈歧先生。”
等葛兰起身后,沈歧在衣袋里翻了翻,朝他手里放了样东西:“方便的话,把这个带给他。”
葛兰张开五指。一枚鲜红的、缺了一角的耳钉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1012监的许昼,是吗?”他重复了一遍。
沈歧点头。“不要惊动任何人,”他说,“前提是保障他的安全。”
“我明白了。”葛兰说,“您……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沈歧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就说,”他想了想,“‘再等等,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