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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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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实上, 江折柳也的确照顾不好自己。他能博古通今、学识渊博,也曾一剑震九霄,强悍无匹, 但他如今, 拿不动采药的药锄, 背不全花种适宜的气候和习性, 而且也总是因为他自己体温低, 就忘记外界的温度。

这人对气温的敏感程度太低了, 每次闻人夜握住他手的时候,都觉得冰凉凉的, 让他心里闹腾得要命, 偏偏这个人脆的跟张纸一样,打不得骂不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像股轻烟似的散了。

不过江折柳确实很轻, 在闻人夜眼中, 他轻得几乎没有重量。腰又窄又细, 即便隔着厚重的毛绒披风,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一臂圈过来。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的估计,并没有把他单手圈过来的机会。

丹心观就在一池碧湖的中央, 周围是古朽木板搭的小桥,看起来太旧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踩上去。两旁连个停靠的船只都没有, 只剩下一湖的鲤鱼上来吐泡泡。

湖心有一片土地, 上面便修筑着丹心观。

江折柳虽然跟余烬年见过,但没有真正地来过丹心观。他伸手拢了一下披风, 看着一望无际水平如镜的湖面, 莫名感叹了一句:“医修的住所就是讲究, 山清水秀的。”

某个生活在穷山恶水的魔尊隐隐感到一丝冒犯:“……也就这样吧。”

江折柳倒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他刚想往桥上走,就被一旁的闻人夜拉住了。

魔尊大人板着脸看他,抬手搂住了他的腰,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这一路上的念想,低头道:“这桥看着要坏,我抱你。”

不待江折柳回答,他腰间一紧,就被对方揽着腰身带起来,从半空中落到了湖心。

这与需要修为才能进行的远距离遁法不同,就是单纯的把人抱过来了。江折柳站稳之后,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还没完了?”

小魔王不甘不愿地慢慢挪开了手。

江折柳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气息,只是泛着极淡的寒意,有点发冷。不过这对于天生体热发燥的魔族来说,反倒像是炎炎夏日中的适温空调,抱起来那叫一个舒服。

闻人夜想要拉他的手,结果又被拂开了。他简直就像是好不容易跟初恋有点进展然后又啪叽被拍开的青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幽怨,但是还不好意思跟江折柳说,只能盯着对方神情如常的侧脸,心里纠缠成一个色香味俱全的陈醋味儿麻花。

江折柳推开门,入目便是一排捣药坛子,两个年岁不大的小道童坐在蒲团上,胳膊架着拂尘,指挥着一排纸人捣药。其中一个道童穿着灰蓝色的道服,率先看到了江折柳,眼前嗖地一亮,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的那个,小声道:“看,美人!”

另一边穿灰粉色道服的女道童睁开惺忪睡眼,一下子就看精神了,简直激动的泪水从嘴角滑落,她抬手擦了擦午睡流下来的口水,眨了眨眼,问道:“公子来寻谁?”

江折柳身上没有丝毫灵气,两个道童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凡人,故而以公子相称。

但很快,这句公子就叫不出来了。从江折柳身后,一个满身魔气黑衣紫眸的男人沉默地跟在一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很凶别惹我”的气息,好像下一刻就化身为修真界话本中要毁灭全天下的大魔头似的。

女道童话语一下子卡住,悄悄跟一旁的男孩说:“……这啥啊,来、来寻仇的?”

男道童沉吟片刻,老实地道:“霸道魔头找貌美的凡人做炉鼎还没见过吗?少见多怪,就是可惜小公子要被糟蹋了。”

女童飞快地点头,认可道:“想必又是来问合.欢催.情之药的,咱们就说观主不在家,他不会杀了你我吧?”

这两人交谈看似快速而隐蔽,但在闻人夜的听觉里简直是无所遁形,他默默地看了看江折柳,又看了看自己,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差在哪儿。

而且以江折柳的辈分年纪,居然还被叫“小公子”……嘶,长得嫩就是了不起。

反而是江折柳修为尽失,并未听出两个孩子在聊什么,开口道:“来拜会余烬年余观主,两位可否引见?”

女童下定决心,开口搪塞道:“小公子来得不巧,我们观主不在。”

江折柳看她一眼,微微挑眉,道:“余观主不在,也敢让两只千年成精的人参娃娃独自在此?”

两个孩子被点破了原型,愣愣地看着他,正想矢口否认,又听到对方慢条斯理地道。

“你俩还是他小时候从凌霄派后山挖走的,如果不是我当时心情甚好,放他一条生路,你俩现今应当还在凌霄派后山的那棵芭蕉底下。”

两个道童听得脊背生凉,看着他满头如雪的长发,忽地反应过来了他究竟是谁,心里啪地哆嗦了一下,连忙起身行礼道:“晚辈失礼,江、江仙尊……我们观主就在……”

不待孩子们话语说完,另一道男声横插进来。

“你那是心情好放我一条生路么?你明明是受了伤才不想理我。”

江折柳走过捣药坛,伸手撩起竹帘,见到一个穿着淡青道服的男人坐在药炉前,但这道服让他穿得不成体统,衣襟大敞,露出小片雪白胸膛,胸前两点若隐若现,实在是不太正经。

他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一旁的小魔王倒是气得牙痒痒,低头贴近他耳畔道:“伤风败俗辣眼睛,你别看。”

江折柳看了他一眼,道:“他就是□□,在我眼中也不过是血肉骷髅,有何惧哉?”

江仙尊自恃境界甚高,一脸平静地走近——

然后就看到他身后满架子的玉势模型、催情丹药、双.修春宫图……

江折柳神情一滞,半晌才问道:“你……”

余烬年正在给一瓶丹药贴红纸,这时候仰着头看了他一眼,顺理成章地道:“个人爱好罢了。江前辈坐。”

除了满地药炉,有个下脚的地方就不错了,哪来的座椅。

江折柳看了他半晌,从他的神情中确认了一番,道:“看来整个修真界都已经知晓发生什么了。”

余烬年道:“岂止,恐怕幽冥界都要知道个遍了。当初界膜破损都没传得这么快,可见有你在之时,这群瘪犊子就是天塌了也知道你会顶着。如今你不撑着了,有多少人担忧得整宿睡不着觉。”

他挪出个位置来,给江折柳放了一个蒲团,然后眯着眼看了看他身后的闻人夜,沉吟道:“……前辈,就算你现下修为尽失,也不要逮着个能打的就放在身边,魔这种东西……”

他刚说一句,就被一股魔气死死地锁定住了,话语及时刹车,非常识时务地转而道:“守各界接壤之地的门派有多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我观察了一阵,估计很快就要求助于凌霄派了,前辈的师弟能招架得住几分,前辈心里应该能猜得出来……”

江折柳坐在他对面,语调淡漠:“总归与我无干了。”

余烬年贴好了红纸,撑着下颔看他,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道:“若是真的毫无关系,前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才找我。越是真正地放下,就会越不在意。而江前辈的在意,已经融进骨子里,变成习惯了。”

江折柳蹙了下眉,道:“你话真多。”

余烬年的话一直都很多,他一边转着手里的丹药瓶子,一边继续道:“承蒙夸奖,江前辈也是一如既往的风姿绝伦。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了,毕竟对你而言,最好的归处莫过于终南山的冰雪之下……”

他这话并非没有依据,他小时候去挖人参娃娃的时候,见过江折柳受伤的样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祝无心和金玉杰都更深刻地了解他,毕竟在他的心中,江折柳并不是真的坚不可摧。

那时祝文渊还没去世,江折柳仍是凌霄派的大师兄,正应该按照规矩轮值,看守凌霄派的阵眼。那时江折柳应该是正好外出完成任务回来,他神情平静,一言不发,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受了伤。

只有余烬年知道,他低着头解开纱布换药时,那道伴随着魔气溢散的伤口之深,几乎贯穿了他的手臂,伴随着魔气刺痛感的血腥味道缓慢传递过来,让余烬年隐隐地明白了自己被放出凌霄派的原因。

逐渐地,他在所有的溢美之词中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夸江折柳坚不可摧、无所不能。

炉火燃烧着,内里的丹药炸出噼啪之声。

江折柳目光淡然地看着他,平静地道:“终南山的冰雪太冷,也许我以后,更喜欢别的地方也不一定。”

“真会说笑。”余烬年撇了撇嘴,完全不相信他心中还有第二个地点,不过对方肯过来,说明至少在想法上有的救了。他自诩医者父母心,自然还是挺高兴的。

余烬年一边絮叨着往事,一边抬手搭上江折柳的手腕,一丝碧绿的灵气导入进去,随着功法运转,慢慢地沉浸到了对方的躯体之内。

两人静谧无声,闻人夜在旁边瞎着急,看着余烬年的眉头越拧越紧,忍不住道:“好了吗?他怎么样才可以治好?”

余烬年缓缓收回手,抵着下巴看着江折柳,道:“这前世得积多少德,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让你这么巧地卡在撒手人寰的标准线下。”

江折柳道:“可能是上辈子丧尽天良也说不定。”

“也对。”余烬年道,“要不然你怎么能摊上那群王八犊子,那都是今生还不完的债。”

余烬年站起身,从另一边的药架上挑瓶子,拿了好多瓶,往江折柳面前一放,道:“先吃着。”

“……先吃着?”

“对。”余烬年道,“少疼一些。”

江折柳总算觉得没白来一趟,欣然点头。

“能不能治好这种话就别说了,应该问到底能拖多久。他境界还在,只要保养得好,一口气再吊个几十年也说不定,我刚才看你好像用过玉魂修体丹,这个可以接着用……还有就是,你这眼睛……”

余烬年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漆黑冰凉的眼眸,道:“你自己能不能感觉到?”

他的嘴太快了,江折柳想拦也拦不住,只能轻轻点头:“可以。”

余烬年靠在药架上,手里握着一柄拂尘,抱着胳膊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出两根手指,道:“这是几?”

江折柳沉默一刹,徐徐地道:“二。”

“能看清?”

“猜的。”

余烬年:“……这是多大的事儿,你给我认真点!”

闻人夜曾经问过药方,知道这是江折柳自己写的方子,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擅自更换。

这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处,只不过是止痛而已。

江折柳太习惯苦味,即便是喝完了一整碗药,也都感觉不到太强烈的苦涩。他随后又喝了一口茶,看着对面还在不知道生什么闷气的烈真,慢悠悠地开口道:“妖界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朱雀真君压着火,看了他一眼,一见到他雪白枯败的发丝和漆黑无光的眼眸,心中所有的恼火像是沉进了冰窟里,连一点火星儿都冒不出来了。

“……今日才知道。”

“那还不算快。”江折柳淡淡道,“你能找到这里,应该是青龙教你的。我想颐养天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好不容易等到满头白发的时候,你还要过来打扰。”

烈真满腔的话语都被噎住了,闷闷地拖着座椅上前,伸手去抓他的手腕,一边探知经脉,一边道:“你就是要气死我。你隐居就隐居,还要跟一个魔混迹在一起……”

“不然,你把他打出去?”江折柳随口提议。

闻人夜从旁静听,露出难得的礼貌微笑:“来。”

烈真赤红长发周围都开始凭空炸火星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闻人夜,转过头跟江折柳道:“等我跟青霖一起来,一定能救你。”

江折柳看了他一会儿,道:“你跟青霖联手,也能修补界膜。自然之灵修补起来,比我更容易。”

烈真的动作骤然停顿了。

“界膜破损,先抽取的是修真界的灵气。妖界想要等到修真界衰败、万物覆灭之时,再一举攻占,随后再着手修补。或是……你们在等我。”

四下静寂,连呼吸声都低微。

“我的重伤,本就在你意料之中。这对于妖界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江折柳掸了掸袖子,将手腕从他指间抽了回来,“修真界连通人间,有万亿生灵。好友,阳谋在前,我不得不入。”

烈真迟钝地虚握了一下,却没能挽留住他的手,而是触碰在了雪白单薄的衣袖上。

“折柳,我……”他慌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我,我也没想到会、会这么严重……”

“所以。”江折柳道,“我现下是什么样的,你已经看到了,免同情,勿愧疚,你我立场不同,我不怪你。”

烈真愣愣地看着他,赤红的眼眸里尽是慌乱,仓促地探出手又抓住了江折柳的手臂,连忙道:“我不是同情你,我是……其实我……”

他憋着的话哪里敢说出来,火焰似的心都被冰冻住了,脑海中前所未有地清醒:“我给你留一个护体灵印,我怕你会被欺负……”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折柳只是很轻地蹙了一下眉,眼前的这只小朱雀就被一只手拎了起来。

闻人夜的手指随意一转,骨节边缘的倒刺就会展现出来,显示出一半的魔体,从小臂到手指都露出狰狞的外貌。魔气凝聚的手指攥住了烈真的衣袍,骨刺几乎压近喉咙边。

“我在这里。”闻人夜漠然道,“不会有人伤他。”

就在朱雀火焰腾空燃烧的下一秒,闻人夜撤手旋身,魔气如利刃般狂涌而过,把烈真反手掼到地上,砸碎了他肩背上空心的骨骼。

骨裂声渐渐清晰。

腾飞的火焰包裹住朱雀真君的身躯,那双鲜红眼眸抬眸之际,就对上了闻人夜化为魔形的指尖骨刺。

几乎刺穿他的眼睛。

就在骨刺当着他面前寸寸迫近之时,一旁喝茶的江折柳放下了瓷盖,道:“好邻居,药好苦,有甜食么。”

闻人夜的动作刹那停顿,随后,整个魔形烟消云散,恢复成人类的小臂和手掌,转过头看了江折柳一眼。

江折柳仍旧神色寻常,他的眼眸一片漆黑,里面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去。却又一身单薄雪衣,枯败长发,像是随时都会在指尖融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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