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夫人先前诞下双子已有损伤, 一些不入流的药还是不要吃了,以免伤身哪!”大夫并未避开,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谢明意缓缓收回手腕, 一颗心慢慢沉下去,并未想到这大夫连她喝了些避孕药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明意知晓了。”她神色淡淡的开口, 未往祁朝晖那里看。
大夫似有感慨地摇了摇头, 看了一眼这位夫人满不在乎的神情,再看镇北侯那骇然森戾的眼神,终是悄悄地退下去了。
大夫走后, 正房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男人越来越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谢明意往下拉了衣袖, 此时仿佛明白了男人这段时间沉迷于床榻之间的原因,怕是前日他以为自己懒散是因为怀孕。
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再次怀孕, 儿女双全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我去后院看他们骑马。”谢明意刻意离他远些, 不疾不徐地往门外走去,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被一把拽住了手臂。
“告诉本侯,你吃了什么药?作甚的?”祁朝晖硬生生地遏制住自己想要将这女子锁起来的冲动, 沉冷着眸子一字一句地问她。
谢明意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痛感,略皱了皱眉,也冷下了脸, “自然是用来避孕的, 侯爷,你逾矩了!”他们的约定中可不存在孩子这个变数。
闻言, 祁朝晖突兀的笑了一下,眸中泛上了狠厉, 拦腰拖着她往内室而去, 往床榻上掼去, 凑到她耳边低吼,“谢明意,你和本侯说,本侯究竟做了什么,让你恨我入骨!”
那日他真的是以为她怀了身孕,满怀期待,结果却是这个。
他的凤眸执拗地盯着她,凶狠之下掩着几分看不清的受伤,面上是雷霆之怒,俊美的容貌显得狰狞无比。谢明意吃痛地嘶了一声,偏过了头,垂下眼眸,“我们说好了是三年,再有个孩子不合适。”
“哦,”他唇角泛了凉意,问她,“三年之约结束后,你待如何?”
如今还剩下两年,谢明意动动手指,缓缓开口,“两年之后如何我也说不准,许是还是这般,许是分开了吧?”
说来说去,只没有她再嫁他为镇北侯夫人的可能,祁朝晖沉着脸凝视她,往日持剑持枪的手指在她脸边摩挲,动作轻柔,仿若是对待罕见的珍宝。
而后,那人突然面目森戾地掐着她的下巴往上抬,狠狠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直到尝到湿咸的味道才松开。
谢明意痛的眼眶骤然变红,但感受到危险不敢轻举妄动,方才那一下她真的有种错觉这人想把她吞下去。
她惊疑不定地吸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男人,“祁朝晖,你冷静些。”这人真不愧是狗男人,咬得她唇上流血。
祁朝晖盯着她,不住冷笑,手指便擦拭她唇上的血迹边沉声开口,“本侯知道你不情愿与本侯在一起,更不会成为镇北侯夫人。即便我们之间有两个孩子,即便本侯百般讨你的欢心求你的原谅,即便本侯不强求你回镇北侯府,也不会断了你谢家的香火。”
“你对着本侯的眼睛告诉本侯,你究竟还有何怨气,对本侯还有什么不满?”他紧紧锁着她,忍不住问出口。
每每他都在怀疑,是不是他曾让这女子家破人亡,痛不欲生,她才会这般不放过他。
嘉安和嘉宁归于谢家他认了,做她的外室他也无怨言,她不想回镇北侯府他就拐着弯弄了个平阳伯府。到头来,她依旧想着早早与他分开,在他像个傻子满怀希冀的时候告诉自己她早就服了避孕的汤药。
呵,多么冷漠狠心的女子呀!
他沉痛的质问让谢明意微微晃神,其实这两年他的确用了心,也帮了她许多。除了他自大强势的性格令人难以忍受,论数全楚京,他都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情人……
谢明意想起他翘着唇装作漫不经心地送她各式各样的珍宝,满怀妒忌住在太傅府的顾师兄但反而在危机中救过顾师兄一次,宠溺儿女却从未提及让他们与祖母祖父相处,知道自己有亩产千斤的良种却从不过问……
她眼皮慢慢地抬起,伸出手臂主动环抱他,“我们还有两年,也许时间会给我们一个完美的答案,现在这样就很好,顺其自然好吗?”
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淡淡的香气,处于愤怒中的男人身体一僵,猛地一下环住她的腰肢,闷着声音道,“以后不准再服避孕的汤药。”
谢明意动了动唇,“那你不准弄在里面。”
祁朝晖顿了顿,在她的耳边呢喃,“有时,本侯是忍不住的。若是有了,你将他留下又何妨,姓谢姓祁全凭你意。你有了安儿和宁宁,也是这般境地,本侯又何尝想过要用子嗣困住你。”
好似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谢明意思索了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终究还是又强调,“忍不住就去了,一劳永逸。”
这话说的驰骋沙场战无不利的镇北侯心头一寒,面色狠狠变了几变,又青又白,低声道了一句,“你这狠心的女子。”
谢明意主动与他温存了片刻,露了点点的情意,如此两人才算是维持住平衡,心有默契地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不过,祁朝晖刻意加长了二人的相处时间,夜里的缠绵也愈发深刻,谢明意并未说些什么,持了默许的态度。
只是再嫁给男人的话,二人都像是淡忘了。
时间又过了几个月,谢大崽和谢小崽说话走路愈发的利落,期间四皇子楚曜出宫来了两三次,谢明意当他是谢大崽的朋友招待他,宫中未有过多的反应,相处起来她对温润有礼的四皇子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谢大崽和谢小崽虽有爵位品阶,但谢明意依旧懒得和楚京的高贵世家们周旋,临了才觉得这东西好似用处也不甚大。
不过,楚惠帝和百姓们记住了她的功劳,她献上的那些红薯开始了第一次的收获,无疑那场面是让人热泪盈眶的。
民间她的名声像是突然间就去了以往的大逆不道,而是覆上了无上的美誉,连带着她的父亲谢太傅在文人中的声望高了不少。
楚惠帝龙颜大悦,深觉这是他登上皇位之后做出的最大功绩,即便是削藩,抵制东狄都不及的。一道圣旨下来,谢明意那个小小的乡君爵位又回来了,不止,皇帝下旨褒奖谢家,言明谢家人若无大罪可赦。
虽然目前的谢家人只有谢太傅、云夫人等人,而谢嘉安和谢嘉宁都是懵懂的年纪,自然无罪可犯,但是这道前所未有的免死金牌依旧让楚京人跌破了眼睛。
一时间,不少人开始羡慕谢太傅有了这么一位女儿,虽是独女,但她诞下两个孙辈,得陛下爵位封赏。百年之内,谢家富贵平安无虞啊,比一些世家精心培养的嫡子都要强上几分。
接二连三的赞赏让辛老夫人欣喜若狂,她每每望着自己亡夫的牌位,想要高兴地说些什么,临了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日里,她枯瘦的手抚摸着自己养的极好的曾孙和曾孙女,看着他们大口吃点心,嬉笑着玩闹,整个人容光焕发,就连沈嬷嬷都啧啧称奇,笑道她的精神比着两年前好了太多。
辛老夫人也笑笑,以往的刻薄消失了,带上了普通老人家的慈祥。
夜里,临睡前她想了想唤来自己的贴身婆子,让她把一个盒子送到清桐院那里。那婆子看到那盒子脸色微变,无他,这可是老夫人的命根子,意义是不同的。
那是在老爷还在世的时候,谢家还未败落,积攒下的传家珍宝。听说,也是老爷给老夫人的聘礼,少爷科考缺银钱老夫人都不舍得将它拿出来。
“送去吧,我这个祖母也从未给她过值钱的东西。”辛老夫人笑着,最后一眼看了看那盒子,叹了一口气。
婆子领命送了过去,谢明意接了打开看了两眼,是以前的老物件,但却极为精美,应是价值不菲。她不禁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这应该是辛老夫人的珍藏,竟然送给了她。
她本想第二日到老夫人那里请安,问上一问,却未想到,凌晨上院就有了大动静。老夫人病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谢明意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又唤醒谢大崽和谢小崽,一同往上院赶去,谢太傅和云夫人已然到了辛老夫人的床前。
谢明意立在老夫人床前,急忙命人唤大夫,之前虽是不喜辛老夫人的漠视轻待,但这么两年相处下来,她却能理解处在这个时代的辛老夫人心中的固执。
环境如此,她接受的思想也是如此,纵有过错也无可厚非。
可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大夫匆匆赶来,沉着脸摇了摇头,之前谢太傅入狱她已是伤了根基,如今无力回天了。谢太傅当即大恸,跪在地上。辛老夫人笑着看了看自己悲痛难忍的儿子,又看了看她半生不喜的云氏,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嫡亲孙女,招手让还未清醒的曾孙和曾孙女过来,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
谢大崽觉得□□母有些奇怪,童言童语地嘟囔,“祖母,起了。”他还不怎么会唤□□母,平日里都唤祖母。
“错了,错了。”辛老夫人低声说,也不知是说曾孙唤错了还是她自己错了。
“□□母,呼呼。”谢小崽显得比谢大崽聪明些,她学会了唤□□母,也隐约知道这是病了,娘说呼呼就不痛了。
辛老夫人慈爱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也算圆满了。”
说完她转向对谢太傅又说,“老身去见你的父亲了,你和云氏以后好好的。”之后闭上眼睛便无声息了,谢明意眼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