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沧海明珠(虫)
凤盷站在冥府门前, 脸色阴沉。
几个时辰之前,他被魔修算计,手中的那颗魔珠是激发传送阵的关键, 他被传送到一个被施加了禁制的冰棺内。
凤盷浑身动弹不得,意识却能够清楚地察觉到外面的情况。
四周一片漆黑,凤盷放开神识,发现冰棺竟然被沉在水中,而水中除了这冰棺, 只有一条半死不活的鲛鱼。
而神识向上却什么都感知不到,似乎这水的上方覆盖着什么奇异的材料, 阻隔修士神识。
凤盷若此时还不知道自己与师兄是被那圣女骗了,也白活了这几万年。
凤盷心中不由有些着急。
他尚且不知外界是如何景象,又不知魔修有着怎样的阴谋, 但凤盷此刻最担心的却是慕韶若是找不到自己该会如何着急。
他会着急吗?
他一定会的。
这冰棺中有蹊跷, 凤盷虽能在冰棺中正常呼吸, 可是却动弹不得,而随着时间流逝,凤盷意识渐渐跟着模糊。
就在凤盷要彻底晕过去之前,凤盷终于察觉到冰棺有了动静,它开始被缓缓地上浮, 渐渐地甚至能从一片漆黑中见到微弱的光芒。
凤盷咬了咬牙, 强行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的神识终于不受那奇怪的东西的阻隔,可以替他探查外面的景象。
那是一个魔修, 他正手持着一把匕首,将地上仅剩不多的活人一一割喉。
鲜血顺着凡人的脖颈流下, 汇入地上刻出的纹路当中, 连成繁复的法阵。
就在魔修用匕首抹上最后一个生者的脖颈之时, 凤盷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清面前的场景时他已经站在冰棺之外。
凤盷正不解,却见自己身着华丽的黑色长袍,通体呈半透明状。
凤盷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去。
就见地上匍匐跪着一阴差,正在瑟瑟发抖,他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
凤盷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勾了魂。
阴差前日赌钱赢了不少,大喜之下请了几个朋友一道去喝酒。
酒瘾上来喝了个酩酊大醉,迷迷糊糊爬起来才想起今日还有他的差事。
急匆匆赶来收魂,来了发现,又是魔修搞得鬼。
阴差暗骂一声,早知是魔修他就不必来得这样早了。
阴差打了个酒嗝,甩甩还有些发晕的脑袋,干脆盘膝坐在地上,用舌头舔舔毛笔笔尖,就开始写起回执文书。
魔修这种东西虽然修了魔,可只要没有飞升,在阴差眼中还是凡人。
他们阴差不插手阳间事,若遇魔修作乱吞噬凡人魂魄,以至不能如数完成任务者,需要写一份回执文书,禀明原因。
而在场的阴差不会阻止魔修抢夺凡人魂魄,但阴差遇到魔修也不能空手而归。
于是他们往往会套上一两个魂魄回去交任务,以表示自己确实到了现场,并且有积极努力地工作,没有消极怠工。
阴差写完回执文书,魔修杀人杀得也差不多,但凡被他所杀的魂魄具被收进魔修的聚魂塔中,以便日后炼化。
阴差拍拍衣摆上不存在的土,站起身,昨夜的酒喝得有些多,还有些晕,他掏出勾魂链转了两圈,想着:小子你收了那么多,该余俩给你爷爷我回去交差了吧。
于是将勾魂链一甩,套了几个魂魄回来。
可阴差喝醉了酒,准头不够,误将刚刚露出水面的冰棺中凤盷的魂魄给勾了出来。
阴差打了个哈欠,睁眼就见面前站着一容颜绝丽却气压低沉的少年。
阴差下意识觉得不对,视线下移就见那一身吓破鬼胆的标志性黑色压金边儿的长袍。
阴差一个激灵,酒都吓醒了。
恐惧漫上心头,阴差心中叫苦不迭,他出来勾个魂怎么就勾到了这尊杀神。
阴差吓得瑟瑟发抖,“大,大人,小的不知,不知您,您在这里,小、小的不是,不是故意的...”
凤盷淡淡道:“送我回去,饶你狗命。”
阴差闻言都要哭了。
“不...不是小的...不愿,是,是小的没这个本事...”阴差都要哭了,吓死了,为什么在这小小的世界会遇见这位,还得罪了他,阴差委屈道:“您这壳子跟魂儿他不匹配,要是匹配,小的能给您送回去,可这......”
凤盷冷冷地看向阴差,阴差受到死亡威胁,突然咬牙道:“大人,小的帮您保住这肉身,若是,若是冥主肯在三个时辰内出手,您,您还能回去。”
“三个时辰?你们冥主可在冥界?”
阴差缩了缩脖子,“小的怎会知道冥主大人的踪迹。”
阴差抬头见到凤盷的眼神,顿时吓得瞳孔颤抖,这位怕不是想要现在就收拾他吧。
阴差连忙解释,“大,大人,您听小人说!寻常这勾魂链是不会出错的,可是您这壳子是已死之人,虽然因着您转世能继续存活,但是这壳子的主人已经死过一次,天道和勾魂链它有记忆,才将您从这壳子中勾出。
别的仙家转世渡劫时却不会这样,小的也是头一次遇见。
您是在这壳子主人死后才进入这肉身,而别的仙家则是为了转世,按着魂魄重塑的肉身,这魂魄与肉身是一一对应的,您就少了这样一个步骤,才会有如今的误会发生!大人,求您看在小的也是无心地份上,饶小的一命!”
凤盷冷哼一声,“带我去找你们冥主!”
凤盷离开前似乎看到了师兄的身影,他想同师兄说句话,却又怕时间来不及,只在冰棺上留了字,便匆匆赶往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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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主近来心情不错,他从暗夜谷挖来的暗夜幽兰开了花,不枉他侍弄许久。
正伺候着他的宝贝,就察觉到一阵熟悉的法力波动。
冥主手一抖,刚开了的两朵幽兰就被他弄折一朵。
冥主暴跳如雷:“怎么又是你!”
凤盷站在冥主身后,单刀直入,“送我回去。”
冥主脸色铁青,“上次的帐我还没找你算,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凤盷是个极懂得拿捏分寸的人,更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放软了语气道:“我没时间同你闹,我只有三个时辰。”
冥主火气还没散,他每次见到凤盷就准没好事。上次一来就把他冥界搞得一团乱,这次更是一来就害他几天的心血白费,“谁跟他妈的有闲心跟你闹,你俩的破事凭什么总让老子收拾烂摊子,不管,爱找谁找谁。”
凤盷淡淡道:“因为你是我义兄。”
就这一句话,冥主的火气就散了大半,可想想又觉得不甘心,憋了半天,“曹!真他妈就欠你们的。”
凤盷这次乖乖第任由冥主骂,“义兄,快,我赶时间。”
这一声声义兄真的叫得冥主没脾气。
冥主烦躁地骂道:“催催催!催个鬼啊催!等着。”
转身就拿了生死印就带着凤盷奔往奈何桥。
生死印是冥界圣物,是冥主身份的象征,生死印掌生死之力,一印生一印死,完全由冥主意志掌控。
凤盷道:“我来时留下的踪迹你帮我处理好。”
冥主:“知道!”
凤盷又道:“天庭那边也帮我拖着,我离开这三四天你不要告诉我你就养了朵破花。”
冥主不耐烦地阴沉这一张脸,“你再说一句,老子就把你从这忘川上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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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一样纯净的冰棺中躺着一位美少年。
这是极为美丽的一幕。
少年十四五岁,身型正由少年渐渐向成年过度,可他的骨架让他看来依旧纤细羸弱,带着一种极美又极脆弱的易碎感。
少年手臂轻轻搭在腰间,宽大的袖子向上滑落,露出一节纤细白皙的手腕,像是精雕细琢的一双玉手,无一处不完美。
可这少年却毫无生息,身体冰凉,皮肤白的几乎与冰棺融为一体。
慕韶无法形容自己看到冰棺中毫无生息的少年时自己的心情。
那一刻,悲伤攫取了他的意志,慕韶的心似乎在遭受不可承受的剧痛之后化作一块石头,碎裂成渣,他的良心、他的坚持、甚至整个世界几乎随着少年的离开而死去。
而他却觉得,本该如此。
他不会多看一眼没有这少年的世界,就像失去了对色彩的感知力,因为那是如此的乏味,单调。
慕韶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将少年从棺中抱起,紧紧地搂进怀里。
直到慕韶看到冰棺上少年留下的字,“师兄等我三个时辰,我会醒来。”
慕韶突然庆幸少年的不同。
是的他们与别人不同,背负着沉重的过去。
慕韶从小就被噩梦所困扰。
他看不清梦中人的模样,梦中有一个少年,那是他的珍宝。
慕韶七岁第一次在梦中见到那少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那是他的珍宝。
可噩梦之所以是噩梦,就是他所带来的是痛苦的感受。
慕韶不得不常年以大量的玉清王莲麻痹自己。
直到他再次遇到这少年,戒了玉清王莲。
慕韶想起这少年从来都亲近自己,可他总碍于礼法规矩吝啬给予。
慕韶不由问自己,倘若再让自己选择,他会以怎样的方式对待他?
是给他最好的,还是给他想要的?
那就都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