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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飞蛾扑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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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蛾扑火

星隐要改革, 保的是万人坑的人牲,动的是整个贵族阶级的利益。

在最开始的时候,星隐就站在了所有贵族的对立面。

只是当时的星隐太年轻, 他没有看透,又或者是他看透了,却以为自己做好了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准备。

可年轻人难免都有自以为是的时候。

星隐的自以为是在于, 他以为教皇站在了他身后,他就所向披靡。

可是他忘了考虑过, 站在他身后的教皇,都在想些什么。

教皇在想什么,伺候了教皇数十年的侍者都不知道。

但是教皇做了什么,侍者却是清楚的。

没有人比侍者更了解统治了大虞数百年的教皇对大虞的掌控到达了怎样的地步。

暗桩、暗卫一代代的更新换代,老的一批早早死去,年轻的一批重新培养起来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教皇数百年如一日的俊美年轻。

随着时间变化的,只有教皇那颗越来越深不可测的心。

侍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大虞都在教皇的手掌心中, 没有教皇不知道的事情, 教皇像是手执木偶的木偶匠人, 而大虞的所有子民都是教皇手中的提线木偶。

木偶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欲望是自己真正的欲望,还是教皇想要他们有的欲望。

越部、百夷部叛乱的真相说出去都毛骨悚然。

那是教皇的手笔。

教皇的江山从来比磐石稳固,只是没有人知道。

教皇总是例行公事一般的维持着大虞战乱与和平的平衡。

和平的年代怎么会有战神?

战神都是战争造就。

而战争又是谁造就?

在大虞,教皇想有战神, 就有了战神。

这就可以说明教皇对整个大虞的可怕掌控程度。

星隐的改革, 动了贵族的利益, 这必然引来整个贵族阶级疯狂的反扑。

老牌贵族的影响力之大, 也不是星隐一届新兴权贵可以比拟的。

教皇给了星隐最大的权力让星隐去改革。

教皇也默许了贵族所有阴谋去加害星隐。

日益成长起来的星隐已经不是最初的懵懂单纯的少年,他的谨慎、计谋令老牌贵族心惊。

随着交锋越来越多,星隐隐隐占据上风。

位于劣势的老牌贵族疯了一样反扑,星隐几乎每天都面临着各种刺杀。

星隐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刺杀。

几年交锋下来,贵族的势力在星隐的打击之下日间衰弱,星隐身边集结了一批有着同样志向的能人异士,改革正在向着星隐所期望的方向推进。

星隐似乎就要彻底将万人坑从这块腐肉从大虞的版图上挖掉了。

他爬出了万人坑,他也将带领所有人牲爬出万人坑。

星隐拔掉阻挠改革最顽固的一帮老牌贵族势力之后,心情大好,最大的阻碍已经被拔出,剩下的力量分散又微弱,无法纠结在一起,他很快就可以彻底将万人坑制度废除。

星隐心中激动无比,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星隐陪伴教皇从皇城郊外的山庄回教皇殿的路上,路径万人坑,星隐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去看看。

教皇便跟着星隐下了车,步行去万人坑。

星隐心中兴奋,脸上带笑,他指着万人坑崖边的一块凹陷,声音欢快,“陛下可还记得,七年前就是在这里,我爬出了万人坑,遇见了陛下。也是在这里,陛下给我赐名星隐。”

教皇看着那崖壁,似乎陷入遥远的记忆,嘴角含笑道:“不错。”

教皇看着面前已经成年的青年,透过他英俊的眉眼似乎还能看到几年前他稚嫩的模样。

教皇比了比,道:“爱卿当年只有这么高。”

星隐望着教皇的眼中好像有星星,“陛下果然还记得。”

星隐笑起来的模样似乎永远是那个刚刚从坑中爬出的少年,干净的、明媚的,似乎被命运眷顾宠爱,永远充满光明和希望。

可是教皇知道,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得到过命运的眷顾。

教皇想起往事,问道:“可还记得你当年对朕说了什么?”

星隐笑得像是得到了糖的孩子,道:“自然记得,我说,我想看看上头的阳光。”

教皇嘴角轻轻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那我又说了什么?”

星隐道:“陛下说光永远照不亮黑暗,坑外之人的心,比之坑内更为险恶。”

他似乎记得教皇的每一句话。

教皇点了点头,“不错,可你还是没听我的话上来了。”

星隐道:“若不是上来这坑上,星隐又怎能遇见陛下。而且星隐看到了上头的光。”

教皇嗤笑,“你又怎知你看到的是光。”

星隐不想同教皇继续这个话题,只跑开去看不远处的一个小孩,走前固执地留下一句话,“我就知道。”

那小孩是坑下的人牲,瘦的干巴巴的头大身子小。

星隐同那小人牲说着话,眼中满是喜爱。

教皇慢慢走上前去,听那小孩说,“你是坑里爬出去的那个大将军吗?”

星隐笑着点头,“是我。”

小孩看着星隐,满是崇拜和羡慕,“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上去的吗,我也想爬上去。娘说上去就能吃饱饭,不用饿死。”

星隐心中一酸,轻轻点了下小孩的鼻头,道:“不用你爬,过阵子,我就把你们都接上去。”

小孩惊喜地睁大眼,“真的吗?”

星隐笑着点头,“真的。”

小孩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能接着我爹娘吗?我可以少吃点儿。”

星隐鼻头更是酸楚地厉害,红着眼睛道:“接,都接。把你们都接上去。”

小孩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星隐道:“拉钩。”

星隐同他拉钩。

小孩道:“我等着你。大将军。”

星隐和教皇离开时,眼还红彤彤的。

教皇笑道:“就这么喜欢小孩?你夫人不是也有了。”

星隐闻言心头一软,心情好了些,点点头。

他的夫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他就要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星隐看向教皇,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星光。

自从遇见陛下,他的人生就像是做梦一样。

-

南部越部突然再起叛乱,叛军来势汹汹,不足半月就接连拿下两城。

教皇大怒之下,连夜派星隐赶往南部平息战乱。

战争打了三个月。

星隐拖着一身疲惫和满脸风霜从边境赶回,却突然得知噩耗。

万人坑遭遇天灾,暴雨冲刷之下,泥浆与大水将万人坑活埋。

晴天霹雳。

星隐听到这消息,只觉腿一软,差点儿从马上坠落。

星隐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嘴唇问副将,“你说什么?”

副将看着星隐的眼神不由为之触动,大虞战无不胜的战神啊,此刻用那样脆弱的眼神望着他,似乎在祈求他说的是假话。

副将终于没能将实话说出口,只低下头,什么都不肯再说。

星隐一颗心如坠地狱,他驾马狂奔。

班师回朝这一日,星隐从战场回归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教皇陛下。他御马赶往了万人坑。

当星隐看着那几乎被泥浆和洪水填平的万人坑时,星隐直接从马上坠落。

马上百步穿杨的将军,连他的马都坐不住,从马上坠落。

星隐在万人坑外跪了一夜。

他想起自己幼时如何在这坑中求生,他说在万人坑中过得艰难,但事实上,他并非没有见过良善心软的人,他能磕磕绊绊长到爬出万人坑不可能没有遇过帮助他的好心人。

只是在那坑中这样的人不多。

那坑中除了穷凶极恶之辈更有贫弱凄苦的小孩、女子、老人,他们在坑中活着已经很难了,但是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星隐想起他承诺过将那个小孩从坑中接出来。

小孩说他可以少吃一点,接他父母出来,他说他在这儿等着大将军。

而差一点儿,他就能把他们接出来了。

可是,现在,他们都没了。

是他害了他们。

他本想将他们从坑中接出来,却反而害了他们,若是他没有想要废除万人坑制度,是不是,他们还能好好的活着。

他们明明活的很不容易了。

他是罪人。

他以为是为他们好,却没想到反而害了他们。

星隐在万人坑前跪了一夜。

他若是还看不出这是一场阴谋他也白白同那些老贵族斗了这么久了。

大虞的万人坑存在了不说千年,数百年也是有了,怎么就偏偏今年,偏偏在他即将成功之际,偏偏在他离开京城之际出现了这样的事儿?

这夜下起了大雨,还是星隐的夫人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将他带了回去。

而回去后不久,星隐就大病一场。

病还没彻底好透,星隐就忙不迭的下了床,他要追查真相,他要让所有动手的人都付出代价。

他要...他要给被活埋的数万人一个交代......

自此之后,星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星隐从大虞战神成了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杀神,不知多少贵族死在星隐的手中。

他出手狠辣果决,手段极其残忍,也越发阴晴不定,所有人都说,星隐疯了。

贵族再也不敢招惹星隐,所有人见了星隐都瑟瑟发抖。

杀神星隐阴晴不定,一身威严的气场极其骇人。

星隐回来不足三个月,京城贵族死了无数,血流成河,贵族势力重新洗牌,星隐安插人手,一时间,星隐权倾朝野,风头无两,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那名存实亡的女君待星隐都十分客气。

可饶是星隐手握大权后,心情却越发暴躁,也越发的阴晴不定。

因为随着调查的深入,万人坑活埋的真相也渐渐理出了头绪,而所有,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教皇。

星隐陷入巨大的恐怖当中,他在恐惧什么,他说不出来。

星隐整日整日的失眠,脾气越发暴躁,星隐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谁都不见。

星隐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后,他身怀六甲的夫人心急如焚。

这是一个十分聪慧的女子,她看上去深居后宅,可她什么都知道。

她能敏锐地从他的丈夫身上,从一些谁都没有发现的细节上了解一些谁都不知道的隐秘。

她甚至都知道,他在恐怖什么。

她去找了教皇。

教皇接见了他宠臣的夫人。

教皇怜爱地捏着她的下颌,声音很轻,“你很聪明。的确有资格为他献祭。”

教皇拔下挂在墙上的剑。

他的眼中没有杀意,可是她却开始抱着肚子匍匐后退,眼中满是恐惧。

教皇轻声安慰她,“别怕。”

她眼中满是恐惧和祈求,抱着肚子,匍匐后退,“不,不要。孩子,孩子就要出生了!您,您不能...求您。”

教皇的意志却不会为了谁改变。

他只浅淡地轻笑了一下,轻轻地擦拭着剑,问身边的侍者,“他到哪儿了。”

侍者道:“还有一炷香时间就该到了。”

教皇点了点头。

她瞳孔猛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崩溃地哭喊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能这样做!你要逼死他吗!你知道你对他多重要!你疯了!你疯了!”

这个聪明地女子洞悉了教皇的心思。

教皇上前蹲在她面前,怜爱地轻轻为她擦拭去眼泪,道:“好孩子,朕没疯,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摇着头,满眼是泪,喃喃道:“你疯了,你疯了...”

教皇上一秒还在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下一刻却勃然大怒,“闭嘴!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爬上前,抱住教皇的腿,“陛下,他会死的,他只有你和我,而我在他心中远远无法和你比较,您知道的。”

她如此卑微,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他,她把自己的丈夫的大半心都让给他,只卑微的留下一点点位置给自己。

可即使这样,他也不会动摇。

“你还太年轻了,你不懂。”

她突然站起身,血已经污了她的裙摆。

她道:“我虽然不懂,但我不会让你得逞!”

说着她就撞向墙壁上的柱子。

“傻孩子。”

教皇连动都没动,只落下三个字,她就被突然出现的暗卫按住。

她眼中满是绝望,似乎最后一点儿火光都熄灭了。

教皇却难得平和道:“你不需要这样,我不会害他。”

她只轻呵一声。

侍者附在教皇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教皇那一刻眼顿了顿,似乎整个人都放空了片刻。

随后侍者下去。

她眼睁大,似乎遇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她知道星隐要来了。

她眼中满是祈求,“求你,让我自己来,让我自己死...”

教皇神情平淡,拿着剑缓步上前,“你这么聪明,你知道的,我在等这一刻。”

可她也正上因为她知道教皇在等星隐亲眼见到教皇杀死她的那一刻,她才会如此恐惧。

她听到了脚步声逼近,她满眼祈求,“不要。”

教皇慢慢上前。

星隐出现在大门口。

教皇抬手,挥剑而下。

她双目微瞪,身形轰然落地。

气息全无。

她的血溅了教皇一身。

“不!”

星隐直接跪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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