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162章

虽然中途艰难重重, 但最后摄影师还是拍到了满意的照片。

他举着相机咔擦咔擦拍着，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被诱惑，然而却还是渐渐被那道魔幻的声音所吸引。心里在挣扎了一瞬后, 他踌躇地看了眼正微微摇摆着身体的鲨鱼，最终还是胆肥地越过鲨鱼, 游向了蓝席云。

只不过一会儿，无数摄影师曾了解也有不知道的海洋生物们，就渐渐包围住了人鱼。它们随着声音轻轻晃动着身体, 微微发出的动静就像是在和他交流。

它们点缀了暗沉的深海，变得多姿多彩，让整个海洋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活了过来。

摄影师贫瘠的词汇根本无法形容那种美感。

不知过了多久, 他被虎鲸和鲨鱼夹在中间, 轻轻晃动着身体, 终于发觉到刚才确实不是歌声，而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因为他的声音偶尔停顿时，周围的海洋生物们便发出独特的声音，分明就是在回应他！

摄影师突然想起了剧本里人鱼的设定, 他真的就像是生活在深海里的小王子，天真纯澈带着不自知的魅惑, 受到所有海洋生物的宠爱与敬爱。

难怪会将他定为主角, 简直太符合形象了。

如果不是他先见到了他的腿，如果最开始就是在深海拍摄，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现在在海里的身影，可能自己真的要以为他本来就是传说中的人鱼了。

不愧是殷导和岑编剧共同钦点的演员, 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而并不知道摄影师在心里感慨什么, 正在潜水舰里紧密关注着那般动静的三人, 也不由望着正舒展着身体与同伴们交流，眉眼流露出轻笑愉悦的人鱼，不觉有些失神。

自从知道即将进入剧组拍摄《童话》后，蓝席云即使笑起来都带着点沉抑的情绪。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还安慰他们自己没事，但他们每个人都是那么了解蓝席云，又怎么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没想到原本只是摄影师一时的异想天开，竟然无心插柳，让蓝席云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就在蓝席云出现在水中的那一刻，殷蔺戎、岑商黎和封霁危几乎是第一时间拿起了设备对准人鱼那边，启动了拍摄状态。

在余光发觉旁边人跟自己做出一样的举动后，他们微微一怔后，又故作无事地将视线转移了回来。寂静的潜水舰内顿时蔓延着一种奇异又微妙的气氛，却并不尴尬，心里还有隐隐有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默契。

然后，他们便听见了一道轻微而独特的声音。

他们自然不像摄影师那般觉得这是人鱼的歌声，毕竟都是有听过人鱼歌唱起来是什么样的，尤其殷蔺戎和封霁危，两人当时闯进绑架蓝席云的八神地下中转基地时，更是近距离听过人鱼完全没有收敛的歌声，杀伤力更是巨大。

眼前微微晃过什么，就在看着海洋生物们渐渐围绕着蓝席云一起游动时，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心里竟然隐隐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直到在看见一只类似海豚，牙齿又有点像鲨鱼的动物轻轻啼叫着与人鱼头碰头，而人鱼还轻笑着低头回吻它脸颊的那一刻，三人几乎同时精神力一震，眼前恍惚起来。

不是吃醋，而是他们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久违的记忆碎片。

同样是在类似深海的地方，仿佛也有谁就跟他们现在一样，呆在军舰里，以这样的角度同样看见过这一幕。

那应该是更为寂静的地方，要比这里更为辽阔汹涌，仿佛没有被人发现开采过。

周围彩光粼粼，梦幻的水母与各色小彩鱼宛若星光灯塔般环绕在人鱼的身边，而人鱼的鱼尾鳞片却丝毫不逊色，闪烁着粼粼星光，银蓝色闪烁着，在水母光芒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美丽。

无数从未出现在人门眼前出现过的众多海洋生物们，也都安静又温顺地跟着他们，明明外表看起来极为凶猛，却就像是忠诚的臣下们，儒慕地看着他们的王。

有一只年幼的小家伙，好奇地凑上前撒娇似的用自己的鼻尖去触碰人鱼，而人鱼也并没有表现出诧异或者生气，而是欣悦地接受了它的亲吻，然后还低头用嘴碰了碰它的鼻尖。

那一幕远远看去，仿佛有种魔力一般，让他的心情渐渐变得平和下来，唇角都不自觉上扬起来。

——他做到了。

他一直以来的疲累与痛楚艰辛，在这一刻都仿佛烟消云散，仿佛一切的努力坚持都有了意义。

直到在看见这一幕时，他仿佛才终于能意识到，他的小人鱼终于自由了，终于摆脱了帝王的制裁，从被研究院控制的噩梦中醒来了。

三人安静感受着心里蔓延的情绪，在这一刻无数情绪涌现，仿佛将曾经二十多年的感受都经历了一遍。即使精神力被充斥的有些胀痛，但心里却并没有觉得痛苦，而是淡淡的满足与安慰。

曾经恢复的记忆一直卡在决定上战场，对自己到底是否有按照承诺将蓝席云带出来的疑惑，此时终于有了答案。

——他做到了。

“刚才你们应该也有想起来什么吧？”在一片寂静中，已经有所经验的殷蔺戎，一点也不意外地低声问道。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潜水舰外的人鱼，并没有看着他们，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岑商黎和封霁危都知道，他是认真地在询问他们。

“我想这个，应该在之前我们就有了共识？”岑商黎推了推眼镜，“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你们想起的记忆碎片，和回想起来的是一样的吗？”

早在蓝席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就互相交流过，他们所恢复的记忆都不太相同，严格来说，就像是每个人都是雪狮人生里的不同阶段，因此回想起的记忆也多有不同。

因此在他们互相交流过后，曾经人鱼和雪狮的故事就已经基本拼凑齐全了。

当然，目前还只差最后一块拼图。

他们暂时还没能回忆起雪狮上战场后，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到现在，无数的疑惑还在心里掩藏着。

如果真的按照雪狮承诺的那般，蓝席云已经安全了，为什么他现在会在这里？蓝席云也会有记忆吗？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到底有什么共同点，为什么会接收记忆碎片？

以及，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的？

最后这个问题，他们曾无数次思考过。到底人鱼和雪狮是他们和蓝席云的所谓前世，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真实的，由于什么目的将他们放到了这里？

是否跟记忆碎片里破碎的飞船有关？

他们有时隐隐觉得自己有很多次，都已经要接触到世界的真相了，然而最终还是会卡在一个点上，最终失败。

不过他们倒也不急，一个是蓝席云就在自己的面前，是真实的在自己身边的，再者他们也有所预感，等到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他们就能知道真相了。

而那一天，相信也不远了。

“我猜是一样的。”见封霁危没有说话的意思，殷蔺戎靠在玻璃上耸了耸肩，轻笑一声，“光看你们的反应几乎都是一样的，我觉得看见的应该就是相同的了吧。”

“毕竟我们的曾经虽然被分为了几个人生阶段，但在那之后，却是属于我们的未来，因此我猜测，也应该会变成我们的共同回忆。”

封霁危一顿，终于出声了，“深海？”

这个提示词一出来，三人就都知道答案了。

“果然么……”明明是自己提出的猜测，然而在真正得到肯定答案后，殷蔺戎自己都显得有些诧异，随后又轻佻地勾起唇角，“看来我猜测的是对的了，我觉得这点可以共享给他们三个人，以后如果谁触动到记忆碎片，记得分享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将我们弄到这个世界的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岑商黎一贯脑洞开得很大，又因为曾经梦境的经历，他当时是第一个提出这个世界可能不是真实的猜测，到现在也是唯一一个已经完全接受两个世界可能有所联系的事实。

“或者说，可能就是因为我们……雪狮，出了什么事，而创造出了这个世界。”岑商黎语出惊人，“他让我们恢复记忆的方式十分温和，并且是在遇见席云后才渐渐开始转变的，在那之前，我们甚至并没有觉得异常。”

“联系到那个破碎的飞船，有没有可能是雪狮或者席云，在飞船上出了什么事情，最后我们才来到了这个世界？到底有事情的是席云还是雪狮？”

封霁危和殷蔺戎在沉吟一瞬过后，几乎同时沉声回答，“是雪狮。”

“我们被分为六个人，精神力都多多少少受到过伤害，并且都在席云身边渐渐好转，我觉得一定和这个有关系。”殷蔺戎微微眯起了眼睛，“赫翎霄和臧荆白是感情及情绪缺失症，我和阿黎是精神直接受损，封霁危你是疯病……哦狂躁症，至于廖赫陌……”

岑商黎提醒，“他是失眠。”

在封霁危面无表情的危险注视中，殷蔺戎笑眯眯地接话，“对，而且好像严重到几十个小时都不眠不休，也难怪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工作狂了。”

“而且我们当时精神力融合时，也都能感觉到，在融合为一体时会变得更有力量，我怀疑是因为雪狮受伤，又或者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太过强，因此在进入这个世界时只能被迫分体。”

那么问题就来了——

岑商黎缓缓问道，“所以你们觉得，究竟是雪狮受伤，还是雪狮在进入时选择分体？”

这个答案关乎于这个世界到底是谁创造的，蓝席云到底是否有之前记忆，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如果是前者，那么最有可能创造出这个世界，将雪狮带进来疗伤的就是蓝席云。那么席云就很有可能拥有曾经的记忆，并且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后者……雪狮不陪着人鱼却甘愿分体也要进入这个世界，那么只有可能是蓝席云受伤，他必须要跟来。因此创造出这个世界的……只有可能是他们了，至于记忆问题，可能就是因为精神力过于强大，不易于进来受到挤压什么，但原因并不重要。

猜到这个可能，原本还气氛稍显轻快的潜水舰内，再次变回寂静，心情都有些沉重。

他们虽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但并不敢去直接问蓝席云，如果他真的没有记忆，岂不是会害了他？尤其蓝席云现在还在朝着娱乐圈顶端的目标进取，突然告诉他这个世界可能是假的，他会不会受到打击？

如果他不记得雪狮，岂不是更困扰？

潜水舰内三人看着外面已经在和同伴玩耍的人鱼，又失神起来。

而外面一方水世界，摄影师还一直沉浸在他们用来交流的特殊语言中。人鱼的声音轻柔梦幻，混杂着水声、海洋生物们回应的不同声音，就像是在上演一场大型海洋演奏会般壮阔而动人。

甚至就像是海洋奇迹。

摄影师敢发誓，这些照片如果发出去，绝对会引起全网轰动，甚至还会被质疑，海洋生物们究竟是不是真的。

突然想到在知道要拍摄蓝席云时，自己去网上做的功课，蓝席云最初拍摄的那只香水广告，至今都有人质疑真实性，但还是在夸赞特效惊人，全息影像十分真实，蓝席云在里面丝毫不显违和感。

原本摄影师也受到了评论影响，甚至觉得有的粉丝坚持那是真实的，他们偶像的觉醒体可是锦鲤的言论有些可笑，那可是珍贵的自然海洋生物，怎么可能就因为歌声被吸引而来？

平时人们就算冒着危险进入深海区域，它们都不给面子说不出现就不出现，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浮上来？

曹导的这支广告光看效果来说确实没的说，即使是他也觉得画面很真实，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做的全息特效，但若说广告是真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现在，摄影师扭头看了看还在自己身旁摇摆身体，就是不允许自己上前离蓝席云近一点的鲨鱼，不由有些脸疼地捂住肿高的脸，然后在跟鲨鱼不小心对视上时，不由下意识友好一笑，用眼神示意：大兄弟，你看我们都呆这么久也算有点情谊了，我真的不会害人鱼，不如你让我再往前靠近靠近？

鲨鱼冲他一龇牙，露出雪白又尖利的牙齿，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就特别像随心所欲又很具有攻击性的殷导笑起来时候的模样，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别看之前对殷导嚣张叫嚣，但在抛却敬业情绪后，实则早就因他落下心理阴影的摄影师顿时安静如鸡，老老实实地退后几步，然后略微靠近另外一边的虎鲸大兄弟。

演奏会的声线渐渐低柔下去，直到仿若歌声的梦幻声线渐停，而海洋生物们也纷纷轻啼回应，摄影师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不自觉走神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由匆匆又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海洋生物们似是有离开的意思，却又在摇摆身体过后，突然特别惊奇地开始排队。然后，来到人鱼的身边，接受人鱼的摸头爱抚。

在被摸头后，排到第一个，之前有幸被蓝席云亲吻的小家伙，欢快地一甩尾巴，就缓慢游走了。

之后的生物从小到大，最后就在摄影师震撼不平的视线中，就连一直守在他旁边，自认为结交了情谊的虎鲸和鲨鱼大兄弟，也排队上前，可能是知道自己身体巨大，害怕吓到他，还主动降低身体方便人鱼摸头。

摄影师也在这时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几个体型巨大的都没有上前，而是挡在自己边上，原来是知道自己会吓到其他海洋生物们，因此才离得远远的给它们安全感！

——它们这也太聪明了吧！！

摄影师在心里正震撼地感慨着，就见之前还对自己凶猛龇牙的鲨鱼，此时在蓝席云面前乖顺地就像是最亲近人类的海豚宝宝。

摄影师：“……”

他恍恍惚惚地给他们一一拍下合照，即使用不上给蓝席云留作纪念也行。而且摄影师想得很长远，这部电影既然主打真实，那么如果在成品出来上映，被观众们质疑不是真的后，这些照片和录像绝对能证明了。

最终，在垫底的鲨鱼大兄弟也不舍地离开后，摄影师才有些怅然若失地放下了相机。

而这时，潜水舰的门也被打开，殷蔺戎三人竟然都穿着呼吸防护罩都出来了。并且殷蔺戎还冲他们笑了笑，做了个询问的手势。

摄影师还以为他是在询问自己是否结束拍摄了，于是还回应地点点头，刚上前兴奋地准备给他们分享照片，不想却直接与三人擦肩而过，竟是被忽视得彻彻底底。

摄影师：“……？”仿佛哪里不对。

殷导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拍摄时间过长，过来检视他工作的？

摄影师一瞬间迷惑中还有点失落，他甚至都已经做好被质问为什么会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了，想着还要道个歉，抱歉让他们被迫包场萨达拉深海的时间要延长，结果……就这？就这？？

并不知道摄影师心里过多的心理活动的殷蔺戎，在走近蓝席云后，不由微挑慵懒的桃花眼，眸中却泛着令人心动的柔意，“玩得还开心吗？”

蓝席云点点头，明显能看出整个人的状态，都比下水前要强多了。之前就算蓝席云再如何强调自己没事，已经有所好转，但眉眼都带着点令人心疼的灰暗，他们哪里能放得下心？

在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青年的脸色过后，岑商黎的表情才放松了些，似试探又似玩笑道，“看着你在外面和那些海洋生物互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好像见过这一幕似的。”

蓝席云微怔，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了他。

见他眼里带着点迷茫，似乎真的不知道时，岑商黎掩去心里的一瞬间失落，唇角泛着温雅的笑意，“不过可能是在梦里吧，那条人鱼可能在模糊的梦里面，也有这样和海洋生物们互动玩耍。”

蓝席云原本还没回过神，在终于回想起曾经世界里，自己在被雪狮从研究院接出来后，他确实有带自己去深海，而且那还是一个未被开发的海洋星球。

当时在得知海洋星球的归属权给了自己后，蓝席云确实是有一瞬间惊喜的，还觉得这是雪狮给自己的礼物，直到后来才发现，这家伙纯属就是霸王星盗，海洋星球还好说是无主的，其他就算有主的他也想要抢来送给自己……

而后来，见自己很喜欢在海里待着，如果不是自己拼命拦着，雪狮甚至要带人去深海开发个海洋宫殿，让自己住下来。

想到这里，蓝席云又有一瞬间的想笑，随后就听到岑商黎的话，不由又有些失落黯然。

看来他们依旧没能恢复一点记忆，而岑商黎也只是因为之前的梦境……即使心里有声音告诉自己，他们会恢复记忆，会回想起他们的事情，而自己也一直都很自信这件事。

但在这时，蓝席云突然意识到只有自己记得曾经那些事情时，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有些低落的。

双方在心里都无奈地想着，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恢复记忆，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呢？

而见两人因为这个话题沉默下来，一直守在蓝席云身旁的封霁危，终于拿起了防护罩里的通话仪，连线进蓝席云的防护罩里，“难得来这里，时间还早，可以多待一会儿。”

蓝席云疑惑抬头，似是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带我去逛一逛你的世界？”封霁危声音低沉又沙哑，在周围淡淡的流动水声中，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魔力，“我想走进你的世界里，看一看你生活的地方。”

他明知道自己不是在深海长大的，蓝席云忍不住又笑起来，不过看着他笨拙安慰自己的模样，还是轻咳一声，又拉起来他的手，淡粉色的唇角微微上翘，一本正经地道，“那你做好准备了吗，来到我的世界？”

封霁危严肃地点了点头。

岑商黎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微微一走神，人鱼就要跑了。他微微眯眼，镜片后的黑眸顿时不善地看向某个厚颜无耻的少将——

他记得，这分明就是自己的提议吧？而且按照计划，应该也是自己先提出来，怎么就突然被这人给截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