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通过县试其实也还好, 除了那些平头百姓，会因此狂喜，稍微有钱一点的人家, 都最多骄傲一下。
可头名却不一样了！
津郡囊括周围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镇子和村长, 那参考人数算起来真的多了, 在这样的情况得到了一年一度的头名，叶青柏的能力可想而知。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
而是获得县试头名的人, 才有资格被推荐去府学，府学是举洛城全程读书人的力量创办的学校, 师资力量十分厉害, 一般只有官宦子弟的学子或者头名才能过去。
到了那里, 结交的同窗便都是厉害的人。
可李府, 只是一个单纯的富商, 努力和县令搭上关系，在津郡这一块耀武扬威还行，一对上比如县令的公子, 就自动软了腿。
万一这人跑到府学去, 结交点朋友回来, 不是完了？
更何况能在这么多人中夺得头名, 将来的成就必然不低。
他不怕得罪叶青璃, 将人抢回来, 可之后呢？
就叶青璃这能力，他肯定无法短短时间击垮她, 给她时间，她家那个能夺得头名的人将来真的成了举人, 会放过他？
不可能。
李椿额头冒汗, 看着那吹锣打鼓的人走近, 他脸色变幻不停，最终咬咬牙，笑道：“哎，原来叶老板家有人高中呀，真是大喜事。”
青璃冷眼看着他在短短时间调整自己情况，从前来质问者变成了恭喜的人，差点笑出声，没想到叶青柏高中，有这么大作用？
她淡淡点头：“多谢，李公子，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家有喜事，先失陪了。”
“应该的。”李椿笑道很自然的让出位置。
柳氏茫然的跟着他动作，也退让开。
青璃从两人让开的路出去，李氏也听见消息，欢喜的跑出来，见叶青柏慢吞吞的，还拉了他一把：“你快点呀，这可是你的大喜事。”
其他客人见事情似乎解决了，一个个都说着吉祥话。
青璃也先给了来传信的人红包，又回应客人们的恭喜，还主动表示每桌都赠送一份小菜。
食客们也都很开心，过来传信的人也乐呵呵的离开，饭馆气氛热闹。
李椿压低声音道：“留一点合适的，给叶老板当贺礼，其他的，赶紧带回去。”
“好。”柳氏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因此也不反驳，赶紧去做。
正待她要离开时，袖子却被人抓住。
她回头，叶晓雯通红的眼眸出现在自己面前。
柳氏心头一虚，不太敢看她的眼睛了，注视着她的鼻子，语气里却不由自主冒出一丝怨气：“有何事？”
她都松口将她抬为贵妾，只是想让她留在府里帮自己固宠而已。
身为农家女她能成为贵妾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可这样，她的父母却如此给自己没脸，向来注意脸面的柳氏自然很愤怒。
叶晓雯深吸一口气，说：“夫人，不知道当初你说的话可算数？”
柳氏身子一颤，想起自己当初被那妾室的手段伤害，躺在床上，慌慌不安时，是她救了自己。
当时她满心感激，将叶晓雯当做心腹，本想当时就放了她。
只是柳氏手头暂时没有能用的人，就暂且留她几年，打算等她二十一岁，这时也培养出新的人来，就可以放她离开，再给她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家，富余一生。
结果生出第二个女儿，柳氏所有的谋划都乱套了。
她病急乱投医，只想着叶晓雯忠心耿耿，又冰雪聪明，给她解决了很多以往棘手的事，这样的人，给自己固宠多好，正好丈夫多次暗示，也明显对她很有兴趣。
从前的叶晓雯一直没提过这个事，也没挟恩图报。
现在陡然提起，柳氏心头慌乱，祈求的看着叶晓雯：“你就不想做少奶奶被人伺候？我定然不会伤害你的。”
叶晓雯固执的摇头，声音清脆坚定：“若是让我当妾，我宁愿死！”
柳氏牙齿一颤，还是点头：“我懂了。”
正好今天出来时，将卖身契带着，原来想威胁一下她的，结果现在是用不上了，她从袖子里取出来：“是我欠你的，就提前给你了，不用还。”
叶晓雯大喜，眼眶再次涌满泪水，手上迅速接过卖身契，同时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柳氏：“夫人，你能给我，我很感激，当初我卖身得到了二十两银子，如今一百两，希望能两清。”
柳氏没有拒绝。
叶晓雯彻底安心，当着大家的面将卖身契撕碎，冯平接过纸屑：“我去烧了。”
“多谢。”叶晓雯吸吸鼻子，低声道。
“客气。”冯平摇头，低着头过去了，随手丢在一个食客餐桌上那炭火上，瞬间燃烧了一下，成了黄灿灿的明火又很快消失。
李椿看着那卖身契，眉头一皱，只是很快又压下来，低声道：“走吧。”
*
叶家村。
叶青柏报名时虽然改了地址，变成了叶青璃的饭馆。
但他的户籍也还是在的。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但叶家村却鲜少有人关注这个，因为叶家村读书人少。
前些年有个叶父，但叶父很快没了，就更没人读书。
谁知下午，有官家服饰的人来到村长家里，背上背着一个背包，便立马有好事之人跟过去。
“村长家这是有什么事呀？”
“谁知道呢，怎么突然有官家人来？”
正说着，就见村长迎接出来，十分客气的送上茶水，恭敬的询问：“大人来是为了何事？”
衙门的人摆摆手：“不用，还有两个村子呢。”他拒绝了茶水，将背上的背包拆开，拿出纸条照着念：“今天来，是因为你这叶家村有了个童生，作为村长，这是给你的奖励，以后叶青柏家，可以减免一定的赋税。”
村子里培养出读书人，村长是有奖励的，科举考试程度越高，奖励越多。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尊崇读书人的原因。
村长错愕不已，又问了一遍：“你说谁家？”
“叶青柏！”那人提了提音量。
村长愣了几秒，陡然笑起来：“哈哈哈，就他们家读书人多，好事好事。”只是很快，他看着手中两个小元宝，这种小的，一般一个二两，有两个就四两，很诧异：“大人，这么多吗？”
那人道：“这是给头名的，你们村这叶青柏，是第一名，将来肯定最低是举人了，所以给的多，别的人，就一个。”
村长这回真的呆了。
他以为能中个童生就了不得，这男孩，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流浪被李氏收养，根本没上过学，居然能得第一名！
太厉害了！
他不禁一哆嗦。
还好当初青丫头让他帮忙，他帮了，不然任由叶石岩这泼皮占便宜，欺负他们，等叶青柏做官了，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
等人走了，原本围在院墙外偷听的村民全都冲进来，一个个不敢置信的叫着：“村长，刚刚那官家人说的谁家？！”
村长目光扫了一眼，这里面不少人总喜欢嚼舌根的，心头便有些看好戏的说：“叶青柏，就青丫头那弟弟，现在不只是青丫头有出息，就是她弟弟也是个有出息的，居然得了第一名！”
众人顿时惊呆：“第一名？”
石头娘更是慌了：“村长，你开玩笑吧？！”
“这哪是开玩笑？朝廷给的赏银都比一般人多了！”村长一点不吝啬的将两块小元宝给他们看：“只可惜咯，咱们村的人对他们不好，就怕是以后估计都不会回来了。”
石头娘脸色难看，有些害怕，听见这话，反而松了口气：“不会来才好！”
要是回来了，那她才倒霉。
然而此话一出，顿时被周围的百姓喷了：“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当初青丫头在这里，就你说的最过分，不就是被混混欺负了，青丫头又不是故意的。”
“哟，现在你再来捧臭脚了，之前怎么不说啊？现在可迟了，人家在津郡开了店，连那招娣一家都接过去了，啧啧，你别以为我忘记了，你不也说了那些话吗？咱们可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姓王的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顿时情况愈演愈烈，在村民们措手不及时，两个女人打起来了，紧跟着周遭都是沾亲带故，也一并打起来了。
村长头疼扶额，赶紧让人将他们扯开。
然后骂架一直没停。
这阵子从津郡传来的消息一直让当初欺负叶家孤儿寡母的人后悔不已。
这种懊悔在昨天到达了巅峰。
因为李氏光鲜亮丽的回来，曾经的伤腿好了，听说是津郡大夫的医术好，给彻底治好了。
她身上穿的也都是绫罗绸缎，再也不是之前那破破烂烂的衣服。
出行还有仆人伺候。
那可真的是成了老夫人，专门享福的！
可把大伙羡慕的。
更让他们羡慕嫉妒的却是招娣和大康夫妻俩，原本以为是个绝户，唯一的女儿还在别人府上做奴婢。
谁知李氏回来就是为了接他们过去享福的！
虽然谁也没说是享福，可叶青璃派人来接，还有专门的马车和仆人帮忙收拾，能不是享福吗？
这个时候大家就后悔当初对他们太坏，导致人家跟自己没什么交情，叶青璃可是赚了不少钱，这些他们还是知道的，随便指缝间漏一点就够他们吃香喝辣。
就是叶家老太太，叶石岩一家，听说李氏回来，也厚着脸皮凑过来，走的时候，手里都捧着一些东西。
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好的，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顶好了。
这要是李氏知道，一定会很无奈的叹息一声。
回来时，女儿就将她身上带的值钱的东西都给扣了，就剩下一点她自己闲来无事绣手帕换的钱，女儿没管。
偷偷给老太太带的礼物，也是这个钱，否则肯定好东西更多。
*
叶家村那边的风雨，吵吵闹闹，却始终再在那巴掌大小的地传着，到不了其他地方。
青璃这边却是真的热闹。
主家喜事，满堂喝彩。
不过李家人这么轻易地离开，倒是出乎青璃的预料。
她原本还以为再折腾一阵，真没想到童生名头这么好用？
叶青柏道：“可能是以为我要进入府学，到时候人脉广，给他点绊子轻而易举。”
青璃问：“府学是什么？”
叶青柏解释：“就是头名和官家子弟才能去的，听说请的都是当地有名的夫子，到了那边，结交的就真的都是洛城权贵，到时候身份就不一样了。”
青璃听着他的语气，察觉到什么，问：“那你是不打算去？”
“嗯。”他点头，漂亮的桃花眼噙了几分笑意，语气稍稍提高了些，故意问：“你知道常泽为什么没去府学，要来这里吗？”
青璃喝了口甜滋滋的奶茶，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当然不知道了，反正我又不能考科举。”
本来还想让她跟自己软一点的叶青柏无声叹息：“霍夫子真名姓苏，师从霍阁老，算起来，是当今皇帝的师兄，不过去年因为官场上的事，一气之下辞官，改名换姓，来到这里隐居了，常泽就是探听到这一点，才从府学过来的。”
青璃眨巴眼，有些惊讶，笑了笑：“你幸运值不错呀。”
随便一找，居然能找到一个厉害的老师。
叶青柏疑惑：“什么意思？”
“没什么。”
青璃摇摇头，正好巧贞有事叫她，她便赶紧过去了。
叶青柏定定的看了会儿她忙碌的身影，确认她是不会过来跟自己说话的，便回房复习。
今年八月，院试的案首，他拿定了！
还有李家，估计等开学后，他不去府学，李家可能就要行动了，叶家和知府公子那点恩怨不难打听，他若是要借刀杀人，也是可以的。
所以他得提前将他的刀夺了。
想了想，叶青柏拿出一张纸，取其中一小块，用最细的毛笔，开始慢慢书写，如此两次后，两指放于嘴边，一声口哨，两只白色的鸽子出现在面前。
*
县试头名是个大喜事，因此当天晚上，青璃在餐厅将几个桌子合并，弄了一桌酒席，所有人一起上桌吃饭。
开餐前，李氏不住的叹息，欲言又止。
青璃本不想管，不过那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神太过明显，便过去问了一声：“怎么了？”
李氏看着面前来来去去欢喜的众人，小声道：“今天是个大好日子，要是你爷爷，你爹在，肯定很开心。”
“嗯。”青璃点头，试探道：“那我抽时间跟你回去祭拜他们？”
李氏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那你奶奶怎么办？要是你爹和你爷爷知道咱们这么对她……咱们这生活的这么好，你奶奶和你叔叔还要干活受累……”
青璃面无表情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李氏还想说什么。
但青璃已经打断她的话，冷硬中带着几分凉意：“娘，不要说我不喜欢听的话了。”
李氏眼眸一暗，终是不敢说了。
青璃见此，“我去忙了。”
一旁刚将一盘菜送到桌子上的招娣婶子看着李氏的样子，刚刚也听见一些，见青璃离开，便迎接过去，戳了戳她的脑袋：“玉芳妹子哟，我恨不得撬开你脑袋看看你这里装的都是什么！”
李氏瘪嘴：“我知道青璃不容易，可是那到底是她亲人，我昨天回去，娘和小叔冲我哭得不行，家里几个孩子都不能上学，可柏哥只是我捡回来的，却被青璃送到了津郡的书院里……”
招娣婶子无语凝噎：“他们能不能上学关青璃什么事？柏哥不是你捡的？如今青璃给照顾着还不够，还要连你几个侄子一起照顾？青璃不累啊？”
李氏忙摇头：“不是，我没……就是如今咱们过得这么好……”
从小循规蹈矩，接受这个时代最刻板的教育，她现在过得好，有时候就有一种深深地心虚，因为长辈还在吃苦。
“得了吧，好也是你闺女拼了命赚回来的，你不能替她赚钱也不能替她花钱啊，我家这个，她这些年给的钱我谁都没给，都留着呢。”招娣婶子翻了个白眼。
李氏本来还有些愧疚，如今听了这话，顿时又对女儿的愧疚增加了一层，再不敢说什么。
*
李家
李椿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对谁都没好脸色，整个李府的人全都小心谨慎的对待他。
从铺子里巡视回来，他便去几个妾室那放松一下。
妾室温柔小意，什么都顺着他的脾气来，比端庄的正妻舒服多了。
此时他正被一个小妾按摩脑袋，眼眸紧闭，昏昏欲睡时，听见小妾说：“郎君，你陪妾身去街上逛逛好么？再过两天就是谷雨，到时候雨水多，不方便出门。”
李椿含糊的点头，妾室一喜，吧唧一下亲在他的脸上。
忽然李椿睁开眼眸，下了那小妾一跳，便听他道：“今天是什么时候？”
小妾小声回：“三月初七呀。”
李椿陡然坐起：“将李树叫过来。”
“是。”小妾赶紧去唤人。
不一会儿，李椿小厮李树进来，听了两句吩咐，又立马离开，之后李椿一直心神不宁。
直到下午，李树回来，将自己打听到的事禀报了一下，李椿脸色陡然难看。
白吃亏了！
他以为叶青柏考了头名，会被送到府学读书，到时候接触的人肯定都是官家子弟，不能得罪。
而今天，府学已经开学，一打听就能知道这一次进入府学的学子里有没有叶青柏。
结果这人根本不去！
都怪自己谨慎过头，反而被按住手脚了。
李树感受着主子的怒意，小声道：“其实咱们现在给她一点绊子也不迟。”
“什么意思？”
李树轻声道：“小的刚刚去打听消息时，路过来福火锅，正好看见知府公子齐盛进入这里，而且一看就不是去吃东西的，他就一个人，掌柜的亲自来接待。”
来福火锅，整个津郡都知道这是来跟叶青璃的饭馆打擂台的。
只可惜没打过，就被人家比下去了，从此只能捡叶氏吃剩的。
按理说，齐盛高调，要是吃饭，肯定选最好的一家，结果他偏偏选择了来福火锅，显然这家店跟他有关系。
李椿看到希望，忙又让李树出去打听，同时怀疑，难不成齐盛看着叶氏赚钱太多，眼红了？
又觉得不至于，他可是知府公子！
没两天，李椿得到答案，却比想象中更加得他心意。
齐盛居然看中了叶老板！
他佩服的摩擦着自己的下巴，不禁想着，听来的消息里，齐盛对叶青璃念念不忘，多次出手。
这知府公子的口味可真的出乎意料啊。
不过这也正好。
李椿勾唇一笑，得志意满的挥开小妾的手，往自己库房去。
找点好东西送过去，总能把那齐盛拉到自己这边来，到时候靠着的就不是县令，而是知府了，还怕常泽那废物作甚？
他动作极快，当天晚上赶着马车前往洛城，修整一晚后，带着礼物去拜访知府家。
只是走到门口，看着知府大门口一堆马车，还有些疑惑：谁大早上的举办宴会？怎么这么多人过来？
谁知刚过去拜见就被一管家一样的人迎接过去，对方笑得开心极了：“这位客人也是来恭祝我家大人升迁回京都的？大人听说你们来拜访，可开心了，说明这些年洛城没白待，就是现在客人多，这边请，咱先休息一下如何？”
李椿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管家一系列的信息打得头晕脑胀：“你、你说什么？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