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绯颜的手托着我的后腰,他眼梢那大小不等的三朵桃花印在我的眼里,我越发觉得那花瓣的颜色过于浓重,无端端地有些害怕。
水净咬着下唇,一身的白衣与我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然而……细看起来,水净的神情却憔悴了很多,身子骨架在那素衣里,竟显得空荡荡的,不过才三年,他竟瘦了这么多!
那个原来的红袖招头牌,趾高气昂,连我也敢随便骂的人,现在给我的感觉竟是那么卑微失落!
我盯着水净,不知怎么地,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一路上那么小心珍藏玄朔莲花,竟被我弄得掉得满地都是……
待我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经挣脱了绯颜,跌倒在地板之上……
突然间觉得……连将脊背直起来,都是如此费力的一件事!
绯颜拉了我两三次……不是我不想站起来,而是真的没有办法重新直起身子,他叹了一口气,指尖在眉梢的血桃花滑了两次,终于没再试图将我从地上拽起来。
我看着他将低头去捡那两朵莲花,唇边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小心地将那黑色的莲花捧到手心里,“原来……它竟是这般模样么?”
水净跪在我面前,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到地板之上,见我这个样子,他仿佛越来不能控制自己情绪,肩膀都开始颤抖起来,哭声如同被人扼住了脖子。断断续续,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花费全身的力劲一样。
“你起来!”好一会后,我无力地指了指水净,“慢慢地跟我说!”
我试图从地上起身,可是,刚动了动身子,还没直起三分之一,人又再一次往下跌,水净这才吓到。连忙爬过我身边,紧紧地将我扶了起来。
绯颜这会也没再闹了,他走出房门,小心地将玄朔莲花递给幽影,又嘱咐了句什么这才用力地将门关上。
水净将我扶到了椅子边坐下。
我慢慢地捏起了拳头,指甲刺破手心。没一会,手上便染出了一层红色的印迹,“星儿呢?”
我不问还好,谁知……这么一问出来,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水净,表情又一次扭曲了起来。他在压抑着流眼泪,然而。这种模样却比真正哭出来却更加让人揪心,其他书友正在看:。
水净全身不可抑制地在颤抖着,我无意间看见他袖口处的皮肤,微微一惊,连忙将他的袖子给拉到了顶!
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睁大了眸子,楞楞地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
他的手,此刻竟像是树皮一样。苍老难看,新伤旧伤。一条条地爬着……
我的手心本就已经被被我捏出了血迹,此刻染到了他的白衣上,血迹鲜明到了极至……衬着那些可怖的伤口,无端端地让人打了个寒颤。
“怎……怎么会这样?”我将水净的袖子放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从刚才的无力中挣脱了过去,生生将桌子拍成了好几瓣,而我……甚至没有用一丝内力,“倒底怎么回事!说!”
水净被我吼的一楞,身子一顿,好半天才张开了嘴巴,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起了三年前的事!
那天夜琴被明烟护着从梅江边挣脱出去,好不容易摆脱了天翌的士兵,明烟用了最快的马,没日没夜地赶路,一直骑死了八匹马,然而,仅管这样,可是……待明烟将夜琴送回青羽皇宫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池宫宸呆在御药房里,看着这些准备了一年多的药材,整个人如同一个木偶一样,一动也不动,就连她身边的白猫也在那三天里陪着,一口水也没有喝!
一人一猫依偎在一起……那天,水净印象深刻,他在池宫宸宝蓝色的眼纱下,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两行眼泪,她无声地哭着,泪水从透明色,慢慢地变深,最后……水净见她的宝蓝色的眼纱一点点地变成深紫色,她哭出来的,不是眼泪!
全是血水。
檀冽和星儿试图和池宫宸说话,可是,那碧衣女子却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御药房里全是中药的味道。
从夜琴生日那一刻所有人便大气不敢出的等着,却越等越绝望……越等越无力!
水净巴巴地守在宫门口,一步也不敢离开!
这个时候的青羽皇宫,没有夜帝,珏帝,甚至连摄政王也不在,可是……他一点也没有燥乱,所有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在其他八国开始动乱的时候,青羽依然稳坐在九国之最的椅子之上,早朝的时候,大臣们依然上奏,回家以后,该上青楼上青楼,处理政务的时候也一点也不含糊。
朝子然,青羽丞相,从离仁开始,一直都兢兢业业,在那一段时期里,更是表现出了无比强悍的手腕,他让所有人的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没有一点偏移!
一个国家能有一个做得了正事的丞相,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惜……他朝子然真正意义上却并不是青羽的人!
在所有人都为夜琴担心的时候,朝子然站出来,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环境,让他们可以放心的守在御药房里,完全不用担心的外面所有的繁乱。
当时的水净真的为这个盲了一只眼的狐狸丞相感到由衷的敬佩!
水净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拉出白衣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
回忆继续往前滚着!
“救他!宫宸……”明烟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夜琴抱到了池宫宸面前!
“你……”星儿看了夜琴一眼,立刻趴到夜琴的紫衣之上,“主子!主子!”
“怎么了……不是千叮万嘱过不可以超过今天么?华锦公主,你怎么……”星儿指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瞥见明烟的时候,整个人吓了一跳,那人脸上全是血,看样子已经干涸了很久,脸上又满是尘土,完全瞧不出以前的一丝样子,唯一能看清楚的只有她的眼睛,其他书友正在看:!
最可怕的是……明烟的头发,星儿喃喃地看着明烟,“怎么……会这这样!”
明烟冷笑了一声,眼底全是恨意,“他还活着,是不是?”
明烟一头白发拂过星儿的脸,星儿咬着下唇,再不敢多做指责,谁都看得出来,这个人……已经尽力了!
一直以来一动不动,如同雕塑的池宫宸,这才活了一来,她摸索着将手放到了夜琴的脖子之上,她身边的白猫也叫了一声,立刻爬到夜琴身上,蹲在他夜琴心脏的地方,似乎想将那里捂热一样。
明烟没有听到池宫宸的回答,整个人便跌倒了。
连夜赶路,一口粮,一滴水也没有喝过,又加上之前冲出重围又耗费了那么多精力,他彻底昏倒了!
水净从来没有见过御药房里有那么忙碌的时候,所有的御医都出动了,四下里人来人往,每一个时辰便能用掉好几斤药草,一桶一桶用不了的药水每天往御花园里倒去,整个青羽皇宫都充斥着一股药味,一直传到宫外好几里远的地方!
无论池宫宸怎样努力,可是……夜琴就是没有睁开过眼睛。
太医把明烟救醒……然而,他那头白发却再也没有变成黑色!
那时的水净便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大伙奔上忙下,他连拿草药的事都做不好!
冷宵进皇宫的时候,看着夜琴,又看看池宫宸,终于将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他死了!”
冷宵叩着池宫宸的肩膀,“他死了,你知道的!”
“不!”池宫宸连连摇头,摸索着来到夜琴的身边固执的抓着夜琴的手,“夜答应过宫宸,答应过宫宸的父亲……他从来不会骗人的!”
冷宵说出来的那个答案,其实水净在心里面早就想了很多次,只是一直不敢说出来,自欺欺人而已。
实事上,那几天的池宫宸让水净害怕,当听到夜琴死了的时候,所有人都撑不住了,只有她解了眼纱,洗干净脸上的血水,再也没有掉下一滴泪水。
清丽的脸孔,柔软的身子,却偏偏成了所有人的依靠,那几天里,他们将所有的信念都寄托到了这个女子身上……
青羽的军队开始大面积地集中起来,从北熔将军到华岩,还有刚刚醒过来的明烟……
天翌攻打了落泽之后,又起了梅江之乱,青羽想趁此机会,一举歼灭了天翌,国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朝政由朝子然带着,而大部份的兵权则掌控在华岩手里!
夜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没有一点动静,这中间,夜琴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池宫宸每日给他灌自己的血水……
连水净也开始认清了实事,“你在救一具永远醒不过来的尸体!”
“你可以用药让主子尸身不腐,可是……你会死的!”星儿哭着轻轻地将夜琴唇边的血水擦了,“如果主子知道你一直在用血喂他,他不会安心的!”
池宫宸对这类话,从不放在心上,依然和檀冽每天看着医书,直到两人都熬不下去了!
“师姐,你再不休息别怪我将他埋了……”
“冽!”池宫宸叹了一声,“他没死,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