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宫九将面具递给他, 淡淡开口，“你没有让那两个人进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叶卿与他对视，宫九的语气冷酷又坚定, “否则他们今晚非死不可。”
叶卿神色不变, 缓缓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今晚非死不可了？”
宫九笑了一下，“我如果想要你的命，上次就该动手了。”
叶卿：“上次？”
“幽灵道中有我的人，被你送进六扇门的也有我的人, 如果你布下的势力突然被人打乱，你难道会不想要那个人的命吗？”宫九冷笑了一声。
叶卿挑了下眉，“可是我还活着。”
这样宫九身上的【魅妖之息】就有解释了，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宫九悄然来过他的小院，或许是为了看看捣乱的是什么人, 亦或许是为了杀他。
宫九微微颔首，“因为我后来改变主意了。”
“我去过六扇门的天牢, 因为你的一句话, 那些人宁可死也不愿离开那里。”宫九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这简直是我见过最荒缪的事情。”
宫九手下不收废物, 那些基本都是武功高强又手段毒辣的狠人，他们藐视法律，也藐视官府, 怎么可能死心塌地的呆在天牢里服刑？
宫九至今也忘不了当他说起叶卿时, 那些人热烈又无法撼动的眼神, 那种坚如磐石力量, 让他看得差点当场失控。
宫九道：“你不仅让我的人自相残杀, 令他们心甘情愿地进了六扇门, 最后还把他们变成了疯子，我实在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我决定先不杀你，亲自来感受一下你的手段。”
“感受？”叶卿淡淡笑了一下，“你难道不怕自己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吗？”
宫九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那又如何？”
叶卿沉默，这个回答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而且宫九脸上的神情既不是无所谓，也不是无所畏惧，而是一种奇怪的兴奋。
叶卿看不懂，而面对无法理解的诡异东西，他一向选择敬而远之，反正再过两天他们就会分道扬镳了，宫九身上的状态没有被触发的机会。
仿佛有读心术似的，宫九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在想要怎么摆脱我？”
“这是不可能的。”他悠然道，“你们要查的那批火器也在沙漠里，所以你们最后也要和我走同一条路。”
叶卿听到这里目光倏然一凝，“那些火器在大漠？”
宫九：“不错。”
叶卿又问，“在哪里？”
宫九神色冷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卿听完扣上面具，伸手去掀车帘，俨然是不准备再呆下去了。
宫九看着他，目光幽深，“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些火器的下落？”
“我想。”叶卿面色平静，“但现在还没有到只能从你这里得到消息的地步，你不说就算了。”
宫九注视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若我说楚留香也在大漠呢？”
叶卿放下挑起帘子的手，转头看向宫九，目光并不尖锐，却仿佛能够将人看透，“你是不是对我太感兴趣了？”
不断企图用各种他可能关心的事情来拉扯他的注意力，这根本不符合宫九之前说的单纯想感受他手段的目的。
宫九怔了一下，然后缓缓道：“因为刚才我确定了一件事。”
叶卿直觉对他而言恐怕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尤其是当宫九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愉悦眼神看着他时。
宫九：“你对我很有用。”
明明这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多少接触，宫九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被叶卿吸引。尤其是刚才，叶卿虽然之后连他一根手指都没碰，但宫九只看着他的脸和冷漠的眼神，就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精神上的愉悦。
叶卿冷冷地说：“告辞。”
不管宫九掌握了多少消息叶卿都不想知道了，他已感觉到，宫九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大.麻烦，比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都麻烦。
接下来的路程叶卿继续视宫九如无物，宫九也没有再来招惹他。两天后他们终于在玉门关分开，叶卿他们前往边营，宫九则直接出关而去。
凭着金大人那封亲笔书信，他们得到了金将军的盛情款待，并且主动为他们提供了线索。
确实如宫九所说，这批火器最后的线索断在沙漠里，问题是沙漠里都是些撮而小邦，但凡有片绿洲都能称王，国家财政专靠向过往的商队收取过路费或者做中间商。富裕确实富裕，但哪里有让人不惜通敌叛国也要交好的价值？
最后金将军说，如果非要说通敌，那确实也有，但不是你们怀疑的蔡相，而是神通侯方应看。不过通的不是沙漠里的那些，而是金国，甚至他还学会了金国皇室才能练的《乌日神枪》，这些收集到的证据他已经给京城里金大人送去了。
接下来叶卿为了任务，苏梦枕和顾惜朝为了查明真相，他们一致决定前往沙漠。
他们在集市上的胡商手中购买了骆驼，还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清水，然后一路出关，两天后到达了沙漠边缘的一个小镇。
这里到处都是低矮简陋的土房，因为坐落在沙漠边缘，感觉吹过的风里都夹杂着沙子，入目所见所有东西都是灰扑扑的。
这里的东西都不便宜，不仅因为各种原材料难得，更因为这座镇子是进入沙漠前的最后一处补给站，这里最便宜的东西就是水了，可一旦到了沙漠里，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出于对沙漠凶险的了解，苏梦枕和顾惜朝有意在镇中寻找一个能够在沙漠中为他们带路的人，叶卿虽然觉得有他在就已经足够了，但他到时候无法向二人解释他为什么会对沙漠这么熟悉，所以还是沉默着没有发表意见。
有镇民告诉他们镇子里对沙漠最熟悉的是一个叫沙狐的人，他经常出入沙漠，每次都能平安归来，但是这个人脾气古怪，很少与人来往，也不怎么当向导带人进沙漠。
即便如此，苏梦枕和顾惜朝也想试着去请一请这位活地图，然后他们不仅见到了这位沙狐，还见到了宫九。
宫九优雅惬意地坐在屋子里，衣衫整洁干净，看不到一丝褶皱，玉冠束发，腰悬金印，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放在他的手边，这座矮小破旧的土房越简陋，便衬托的他越尊贵。
另有一个干瘦黝黑的男人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宫九身后，要是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沙狐了。
以宫九一段时间不回京就连家门都找不到的路痴属性，进沙漠之前先找一个向导，实在是再正常、再明智不过了。但是看沙狐对宫九的态度，似乎更像是属下对主人，而非普通的雇主。
见到他们，宫九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他定定地看着叶卿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这是宫九和他们分开的第四天，而他身上的状态还没有被重置掉，且宫九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座小镇里，很明显是在等他们。
“所以你特意在这里等？”叶卿问。
“你们想进沙漠，没有向导很容易就会死在里面。”宫九随手指了指那个黑瘦男子，“而他是这里最好的向导，你难道不想要？”
叶卿淡淡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宫九：“你说。”
叶卿面无表情地问，“我现在是不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摆脱不了你？”
宫九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除非你不去沙漠。”
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叶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废话，直接道：“那走吧。”
于是五人骑上骆驼走进了沙漠，根据金将军提供的线索，离此处最近的一个小国叫做龟兹，而且听路过的胡商说，龟兹国最近正好发生了叛乱，龟兹国王丢了王位仓皇出逃。
这样一来不管是为了造反，还是为了复国，都有了使用火器的需求，所以他们决定去这个小国探查一番。
至于宫九来大漠的目的是什么，就不为人知了。
沙漠是一个对生命极其狠毒的地方，白天酷热，夜晚极寒。举目望去，除了一望无际的沙丘外，什么也没有，荒凉的让人绝望。
沙狐牵着骆驼走在最前面，他很沉默，只要宫九不问，他便什么也不说。而他的这份沉默仿佛感染了所有人，一路上除了驼铃发出的清脆声响，队伍中没有人说话。
叶卿整个人都裹在一件白色斗篷里，他已取下了面具，改用布巾遮脸。沙漠里白天能有四五十度，带着面具且不提有多么闷热，在这种温度下金属面具很快会变得烫脸。毕竟这个面具上只加持了一个遮掩的阵法，没有自动调节温度的能力。
这路途枯燥而难熬，中午他们直接在骆驼上用了些干粮和水，谁若坐不住了就下去走走，晚上则由沙狐寻找地方扎下帐篷过夜。
第一天他们没有碰到任何人，而第二天中午最炎热的时候，他们刚走下一座沙丘，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求救声。
队伍里还没有人说话，一直很沉默的沙狐忽然主动开口了，他的声音像砂纸打磨木板似的，嘶哑的令人揪心，“沙漠里有很多盗匪，他们会假装垂死的人求救，等到真的有人于心不忍去救援，他们就会趁机下毒手将人杀死，然后抢走所有东西。”
叶卿打开地图看了一眼，果然离他们不远处是两个红名，于是他漠然开口，“不必理会。”
苏梦枕皱了下眉，“万一真是被困在沙漠里的旅人呢？”
沙狐冷嘿一声，“这沙漠里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你救的过来吗？想在沙漠里活下去，首先学会别多管闲事，否则一百条命都不够用的。
苏梦枕没有说话，只从骆驼上飞身而起往求救声传来的地方赶去，顾惜朝迟疑了下，也跟了过去，原地只留下了沙狐宫九和叶卿三人。
宫九突然骑着骆驼往这里走了两步，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你不觉得我们三个才是一起的吗？”
叶卿整个人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那双眼中没有半点温度，“不觉得。”
宫九碰了个钉子，却没有半点恼怒，转而又问，“你还想知道那些火器的下落吗？”
叶卿：“你肯说了？”
“我肯。”宫九点头，“不过我不能凭白告诉你。”
叶卿言简意赅地问，“条件？”
宫九笑了一下，“你的鞭子用的好不好？”
叶卿懂了，冷冷地看着他，宫九悠然道：“这是一个交易，你可以好好考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些火器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在哪里？”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叶卿沉默了片刻问道。
宫九勾了下唇角，“今晚到我的帐篷里来，我会告诉你。”
他说完这句话没多久，苏梦枕和顾惜朝就回来了，他们没有带人回来，而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苏梦枕的衣袖上沾了两点血迹。
沙狐像是早有所料般，冷笑了一声，然后催促他们继续上路。
临近傍晚气温开始骤降，沙狐带着他们在一块岩石下扎营，然后找到了一棵已经枯死的树，折下树枝升起火堆，用带来的肉干煮了一锅肉汤，加上一些西域来的调料后顿时香飘十里，连夜晚的寒冷都没那么明显了。
他们围坐在火堆前喝着汤，叶卿忽然看见他对面那座沙丘上出现了几个人影，那些人在沙丘上站了片刻后，突然朝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有人过来了。”顾惜朝也看见了，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
其他人也朝那边看去，然后也纷纷停下了动作，等那群人过来。
几人虽然戒备，却并没有太多担心，他们这个队伍里除了叶卿，个个都是高手，寻常宵小来再多也是送死。
那几个人很快奔到他们面前，火光下终于可以看清他们的模样，叶卿看着其中一个人，目光闪了闪，缓缓开口“香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