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赛鸭
剧烈的轰鸣声吸引着尚未离去的鬼神们的注意。
新年初诣的仪式大大小小会持续一天, 有的鬼神只是为了最开头那几个，神乐结束之后就会各自散去，正是现在的时间段。不过在他们散去前, 先一步见识到了出云大殿的垮塌。
“红赔得起啾。”红阎魔在拔刀削断一根柱子之后, 面无表情道。他把神官从地上提起来，他很有分寸, 对方身上除了一些烟尘外，丁点伤痕都没有，只是精神上受到的惊吓红阎魔就不管了。
“出云这些年经营的不怎么好，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活动只有新年初诣。”他拽着神官的衣领，“这样的业务，只要有足够的功德支撑, 并非独一无二的，但是红的阎魔亭从未考虑涉足这一方面，红以为已经是很大的让步啾。”
“然后, 每一年的出云盛宴食材筹备, 甚至连整个宴会都由阎魔亭承包，用餐很愉快啾？既然看不起红和红的伙计, 为什么要吃啾们做出来的东西？”
“来, 说说看啾, 原本你是想敲诈些什么啾？”
神官哪里直面过强大神明的愤怒, 已经可怜巴巴的缩成了咸菜。
“神明们的意思是……让阎魔亭来……出云大宴……”
“哦，然后不给钱啾？”
神官装死不敢应答，事实确实如此。
红阎魔有些惊奇。
“但是今年的出云大宴, 不是承包给了汤屋啾？汤屋的手艺虽然算不上顶尖, 也是数一数二的, 很好吃啾。”
汤屋为了这个荣誉, 之前甚至派白龙前来阎魔亭偷窃秘方，想要增强自身餐饮实力。其实这根本是无谓的，因为今年红阎魔完全不想参与，每年为出云提供食材已经很费心了，再加上制作，啾啾伙计们都会瘦一圈。
所以在接连十年拿了承包权之后，觉得这个荣誉已经缺乏挑战的红阎魔捧着十连霸的奖杯走了，他需要一些更有挑战性的项目来提升阎魔亭的整体实力，比如什么中西方厨师大赛，特级厨师大赛之类的，后者红阎魔已经搞定了。
听了他的说法，神官流泪了。
“不、不好吃啾……”
“前十年全都是阎魔亭……突然汤屋……”
由奢入俭难。
神官感到十分悲伤。
“那就付钱来吃。”太宰治突然冒出一句，“老板，我们承办大型宴会是收功德不收钱来着吧？”
红阎魔很肯定的点了下头。
“出云这种规模，需要大约……四个月的功德啾？”
神官“汪”的一声就哭了。
一年吃一次，一次吃掉四个月净收入，贫穷如出云揭不开锅啊！现在神道衰落，信徒也越来越少，神明们还不事生产只知道吃公粮，日子越来越难过。几百年前，有个神出了个主意，让一些店铺来承办出云大宴，给予荣誉，这个举动大大节省了一笔功德，受到大国主的称赞。
然后在这几百年间……他们发现了无敌好吃的阎魔亭。
有记录显示神明们吃宴席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甚至会打起来。
不过神明们十分高傲，加上对方只是小小的麻雀，他们也就默默吃着，嘴上也不夸。偶尔阎魔亭全年比较忙，就会放弃申请，神明们吃着档次明显下降的饭菜，每个人都端庄异常，内心却默默垂泪。
今年更是惊闻噩耗，阎魔亭今后都不打算再申请出云大宴的承包权了，最多提供一下新鲜的食材。阎魔亭后山面积广大，勤劳的麻雀把各处都种满了不同作物，有些东西吃不掉也只能捐掉，捐给出云或者福利机构对阎魔亭来说没什么区别。
“今年已经过去了，明年想要预定的话，请尽早啾。”红阎魔提醒道，“龙女乙姬殿下已经在咨询龙宫宴的事情了，据说要举办渣男浦岛太郎变老千年宴，慷慨地给出五十年的功德，还有好多好多珍珠和珊瑚啾……哒宰啾你笑什么啾？”
太宰治觉得庆祝渣男变老千年宴这种宴会十分魔性，没忍住，抬头就看到老板冷漠的盯着他。
“如果你有一天干活了，红就在阎魔亭外面给你摆一个月的流水席啾。”
太宰治：“……”
这个消息千万不能走漏，不然会有数不清的人火速赶来按头让他干活。
神官垂死病中惊坐起。
“真的吗红老板？！”
太宰治：“……”
就像这样。
红阎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破拆大殿之后，他的心情变好了，心里的小鸟在轻快的啾啾叫，可以考虑定期来减压一次。他看了一眼破布娃娃一样摊在地上、眼巴巴看着他的神官，摇摇头，把几颗功德凝结的金珠丢到他身上。
“好了，红的赔偿已经就位，出云有什么事就跟阎魔亭的外联部门联系啾。”
他甚至掏出长烟来吸了一口，悠悠吐出烟雾。
“红今天不营业啾。”
神官：“……”
这好像事后给钱哦，但是功德金珠！请更猛烈的侮辱他吧！他愿意！
太宰治的思路此时跟神官惊人的一致了。
“老板，来侮辱我吧，我不想负三十厘米。”他垂泪，“老板抱抱我。”
富婆抱抱我。
红阎魔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磕了磕烟杆。
“红只抱干活的啾啾。”
他无情的往外走，走出一段见太宰治没跟上来，忍了忍，折回去，拖住对方的后衣领拖出来。
“还想在废墟里待多久啾？先跟红去换一身衣服！现在这个太丢红的啾脸了！”
离开大殿之后，鬼神们的议论声传入耳中，但是谁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正在从他们之中穿过。太阳已经灿烂的映照大地，神社所在的黄金之山上，仍有大量鬼神驻足。
红阎魔眼光犀利，在一堆买衣服的摊位中找到了最贵的那一家，把太宰治丢进去。风衣加外披实在太不伦不类，得换，这里什么衣服都有，时代从飞鸟到昭和，任凭选择。最终，红阎魔看着一身简洁挺括黑色大衣的太宰治，这身服饰很有大正风范，也很……文气。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老板？”太宰治发觉他情绪不太对，进行探头，“这边的老板说要结账了，老板你看？”
红阎魔：“……”
他真想捏死这只啾啾！
“开玩笑的，我已经付过了哦~”太宰治从摊位里走出来，红阎魔刚刚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惊恐的看着他。
“付账的功德是……”
“功德箱里的。”
果然！！！
“老板我们去玩那个吧！那个好多人！”太宰治熟练的转移红阎魔的注意力，红阎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片小场地，里面圈养着许多……鸭子，正发出“嘎嘎嘎”的吵闹的声音。
“好像是赛鸭子。”太宰治个子高，看了一眼，感叹道，“这莫非就是鬼神的风雅吗？”
红阎魔：“……”
不是的！不要污蔑鬼神啊！今年是谁负责的出云这边的审核，居然连鸭子都能放进来！
在一片“呱嘎嘎”的叫声中，红阎魔木然看着哒宰啾用从功德箱里掏出来的功德付了钱，然后把一张符纸贴在他前额上。
“好像说贴了这个，就能控制鸭子了……唔哦！老板你感受一下！这感觉！这飞翔的感觉！”
场地里，被太宰治操纵的鸭子展翅高飞，引起惊呼一片，最后被摊主拿叉插下来。
等等……拿叉叉下来？
红蓝异瞳的幻术师冷漠的坐在摊主的位置上，一边收钱，一边把不听话的鸭子叉回来。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靠近一看只觉双眼空洞，宛如失去了灵魂。
“骸啾，你怎么在这里？”红阎魔十分惊奇，这种摊位都是提前申请的，按理说作为客人进来玩的骸啾不会成为摊主，可他偏偏就坐在这里，还在工作的样子。
六道骸凝滞的眼神终于缓缓灵动起来，他悲伤地看了红阎魔一眼。
“库啾，我今天，出门太急，还没用叉子。”
“哦。”太宰治就知道了。
“啾。”红阎魔也知道了。
六道骸：“……”
他恨啊！！！
确定六道骸只是在这里发泄职业病，红阎魔也就放心了。他摸摸自己头上的符纸，开始尝试操纵自己的鸭子来到起跑线上。他好久没有放松的玩乐，有点新奇，又有点感动，这都是哒宰啾的功劳，红阎魔此时此刻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太宰治操纵的鸭子一路空中劈叉飞奔而来，身边的鬼神关切询问他“是否与这个鸭子的操纵者认识”时，红阎魔的感动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不认识啾！”他坚定道。
“老板？？？”
所有鸭子各就各位，六道骸举叉，鸭子们立刻就冲了出去。太宰治的鸭子很嚣张，蛇皮走位，把其他参赛的鸭子统统挤出赛道外，然后扑腾着翅膀向红阎魔的鸭子冲来！
“老板！决一胜……”
话音未落，大概是因为传达给鸭子的情绪太激动，也可能是之前消耗了太多体力，太宰治的鸭子脸朝下扑街了。红阎魔的鸭子慢腾腾又稳当当的越过他，一只鸭子硬是迈着啾啾步，冲过了终点线。
大概就相当于一个人在跑八百米的时候全程内八，依旧获得了胜利吧。
“库啾啾啾啾啾！”看摊的六道骸拍桌大笑，太好了，他不用把奖品颁发给讨厌的太宰治，给老板发奖品他没什么心理障碍，于是红阎魔收到了一只鸭子玩偶。
抱着玩偶，红阎魔怔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只见太宰治头上插着几根鸭毛向他走过来。
“开心吗？”
太宰治弹弹衣袖上沾的灰尘，他的背景是抱着被挤出场外的鸭子大哭的一群鬼神们。毫无自己做了坏事的感觉，太宰治只是笑，然后在红阎魔的视线中，发觉了自己头上的鸭毛。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
红阎魔伸出手，太宰治低下头，很听话的任凭老板拔毛。
——一柄闪亮亮的钢叉突然刺出，精准的勾走了太宰治头上的鸭毛。
六道骸收回钢叉，心里不无得意，就是这么精准入微的操作！可以载入钢叉使用教科书！
太宰治：“……”
太宰治：“拖把！”
六道骸：“哈？？？”
两人之间的气氛顷刻间剑拔弩张了起来，六道骸手握钢叉从座位上站起来，红蓝异色瞳危险的眯起。
“库啾，你眼睛有问题吗？”
“明明是凤梨！”
红阎魔：“……”
似乎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阵风声扑面，六道骸不由得蹙眉，突然，他意识到什么，迅速矮身，一阵风声从头顶掠过，他的发型幸免于难。白发青年收拢身后的火炎之翼，表情有些遗憾。
“没有抓到。”
六道骸看着好整以暇的太宰治，一阵震撼。
何等……何等阴险狡诈！
原来不是在骂他，而是在……
召唤白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