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唔。”
“唔……”
“唔嗯——”
以上这奇奇怪怪的声音，皆是来自捻着胡须、俯身观察的尼特罗。
薇薇保持着右手平举的姿势，仔细看的话，少女的手指，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因为掌心之下，就是……学长的手。
“会长，”迹部景吾问，“有什么发现吗。”
过了一会。
“会长？”
“啊哈哈，”尼特罗抓着头发，“小姑娘的手很漂……不，这个指环做得挺精巧呢，不小心就多看了一会。”
迹部景吾：“……”
“咳咳。”
尼特罗轻咳几声，两对白眉竖立起来：“确实是有‘念’在里面。”
“迹部君你在电话里描述的时候，我就有所猜想，”尼特罗道，“看过之后，更加确定了。”
老头沉吟着：“戒指里面的‘念’，是类似誓约与约束、死者之念一类的——执念。”
这次先出声的是薇薇。
少女轻喃着：“……执念？”
她本是自言自语，没想到话音落下，捻着胡须的老头，居然将目光转过来。
“小姑娘，”尼特罗问，“你知道什么是‘念’吗。”
薇薇诚实的摇头：“不是很清楚……”
“所谓的‘念’，”尼特罗道，“便是指每个生命体所蕴含的生命能量，又可以叫生命精气。”
“能激发体内的生命精气，并操控、使用它，这就是念能力者。”尼特罗竖起一根手指，“但这只是基本的运用，高阶的念能力者，能在基础运用念的同时，开发出独特的能力。”
“制造幻想中的怪兽、催眠、诅咒；随意操控别人的思想、预言、治疗一切疾病外伤；这些统统都是念能力。一些能力，甚至根本不像现实世界该有的。”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那么，既然是使用、操控生命精气，为什么念能力，要叫‘念’呢。”
薇薇猜测道：“……因为这种能力，能被人的意志力，也就是‘念头’、‘精神力’这种……不好描述的存在所左右？”
“没错。”尼特罗捻着胡子，“念能力最初起源自冥想，虽然无法解释，但人的意志，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增强、影响念的强度。”
“这也就造成了，使用‘念’所形成的具体能力，比如我上面列举的那些，除念师是可以除去的。”
“但有一种‘念’，除念师却也可能束手无策，即——执念。”
尼特罗指了指花枝指环。
“就是这个戒指里的念。”
“毕竟抹消掉能力简单，抹消掉某个人的意志，却很难啊。”
他抚摸着胡子，神情里也有些困惑不解：“一般而言，执念又名‘死者的念’，因为活着的人，很少有这么执着、又能形成具体的‘执念’并成功的……小姑娘你是遇上特例了啊。”
薇薇：“……”
“您的意思是，”迹部景吾沉声道，“除念师可能没办法？”
没办法吗——
薇薇看向无名指，心里不失落是假的。
她回想起自称魔术师的红发男子种种疯狂的表现，仍心有余悸。这样一个人的‘执念’就缠绕在身上，实在令人害怕。
但少女表情很平静，并试图去安慰神色凝重的迹部景吾：“学长……”
只是才一开口，便听西尾崎惊讶的：“薇薇小姐，您的手指——”
薇薇一怔，她低下头，便见被花枝戒指所环住的无名指下，渗出一点红色。与此同时，绵密的刺痛，也被感知到。
只见少女手指内侧，正在慢慢的渗出血珠。
薇薇有些惊讶，细看了一会，才发现是花枝戒指上的刺，划开了皮肤。
这戒指上原来有刺吗……之前都没发觉呢。
见迹部景吾看来，薇薇把手指一蜷：“好像是划伤了，没关系学长，已经不流血了……”
“还是处理一下吧，薇薇小姐。”西尾崎建议道。
不等薇薇回答，迹部景吾道：“……去吧，薇薇。”
他转身询问起一直没有出声的两位揍敌客家主人：
“可否借贵府的医疗用品一用。”
“本家的用品都不太适合普通人，”席巴·揍敌客道，“不过管家那边倒是有合用的。”
“小姑娘，”他的视线转向薇薇，“梧桐应该还在门口等着，你出门去，告诉他带你去主管室那边处理伤口。他会明白的。”
这位揍敌客的本代家主，无论是体格，还是声音，都自有一股威严。
“嗯……从这里到门外还有一段走廊，”沉吟片刻，席巴又道，“还挺黑的，需要叫个人陪你吗。”
薇薇：“……不、不用了！”
薇薇：“那么……我就暂且告退了，学长。”
总觉得……虽然确实有伤口，但应该用不着这样重视？
所以——
学长是希望，暂且支开她吗？
*
确实如此。
等少女离开，迹部景吾直接问道：“会长。您确定除念师，没有办法除去执念吗。”
喀。
杰诺·揍敌客，放下茶杯，见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来，他才哼笑着道：“小鬼。”
“那个狡猾的老头特意铺垫那么多废话，你还不明白吗。”
“除念师不是很可能没办法，”杰诺瞄了一眼尼特罗，才继续道，“是一定没办法。”
“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
杰诺道：“说实话，我当初听到尼特罗的转述，还以为你们会抬着她过来呢。”
迹部景吾一怔：“……什么？”
“那个小姑娘，只是个普通人吧。”
杰诺道：“就是念能力者，对付‘死者的念’、‘执念’都很吃力（1），普通人被‘念’缠上，不管那是什么，都是很危险的，最轻也要大病一场。”
绝兹绝拉在一旁认同的点头。
“而且，听你们的意思，她曾经被恶念正面击中过？”
“是这样。”
绝兹绝拉道：“我与魔术师西索战斗时，薇薇小姐曾经误入过……当时西索刻意用恶念去碾压薇薇小姐。”
“薇薇小姐当时表现得非常难受，但她很快就适应了。战斗结束之后，她是除了我之外唯一还清醒的人。”
“难得。”杰诺夸奖了一句。
“老夫知道你很疑惑，”杰诺对迹部景吾道，“不过你看那个老头。”
他指着尼特罗：“他可是从那个小姑娘走进门，就一直盯着人家看了，想必得出的结论，跟老夫是差不多的——”
“咳咳。”
尼特罗轻咳几声：“迹部君，我没有一直盯着那孩子。”
他竖起四根手指：“最多只有四成注意力。”
迹部景吾：“……”
“一般而言，只有对‘念’适应良好，”尼特罗捻着胡子，“才会像那孩子一样，被恶念袭击之后，还能行动自如。”
“迹部君，”尼特罗道，“那孩子，也许拥有着很奇特的体质……说不准，她有很高的、修行‘念’的天赋，也不一定哦。”
当然，会注意到薇薇，也不全是因为念的缘故。
毕竟那孩子本身就闪闪发光，像一块宝石，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呀——
“……”
迹部景吾沉默了。
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薇薇会跟‘修行念能力的天才’扯上关系。但这是猎人协会会长得出的结论，迹部景吾不好反驳，只好问道：“除了戒指，会长还有什么发现吗。”
“你是指之前让她昏睡不醒的原因吗？”尼特罗道，“我只在戒指里发现了‘念’，如果确有其事，也许是其他的能力造成的。”
“至于你提到的刀——”
西尾崎连忙捧上来一个长条状的盒子。
等打开，里面正是曾被绝兹绝拉持有，又转赠给迹部景吾的那柄深红刀拵的打刀。
是的，迹部景吾把这把刀带来了。
“这是绝兹绝拉先生在二手古董商那收购来的。”迹部景吾道，“薇薇昏迷的那晚，它……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一边说着，西尾崎将打刀呈上去，尼特罗俯下-身，半晌，他才道：“除了是把好刀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
“是上过战场的刀呢。”
杰诺插嘴道：“如果不放心的话，干脆把刀留下吧，老夫倒是挺喜欢这刀上的气息。”
“不过，那个小姑娘倒是确实遇到了不少事情啊。奇怪的刀，梦魇，还有执念戒指。”杰诺摇着头，“魔术师啊，老夫也听闻过一点，是个有些不太行的后辈呢——”
“魔术师？”
一个声音接过了杰诺的话：“魔术师西索吗。”
这是个十分年轻的声线，初听会觉得略显轻柔，但仔细品位，便能体会出声线中的平静——平静到犹如没有情绪波动一般。
伴随着这道突然插入的男声，一道身影，从客厅的阴影出走出。
那是个十分纤长的人影，他穿着修身的服侍，一头长发垂在身后，随着对方的脚步而轻晃着。
光芒逐渐将他的面目照亮。
如果不是对方过于平坦的身姿，若只看脸的话，可能会有人误以为来人是位女性——
因为暴露于灯光之下的，是一张异常秀美的面容。
只是与说话的声音一般，那双纯黑的双瞳之中，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没想到会在家中听见这个名字呢，”来人走入客厅，微微歪头，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举动，从脸颊滑落。
“是伊尔迷啊。”
一直旁观着的席巴开口：“你回来了吗。”
“嗯，”黑发男子点头，平静的道，“才刚到家，听说来了客人，就过来看看了。”
“老爸，”他对客厅中的两位揍敌客家族成员致意，“祖父。”
“你受伤了吗，伊尔迷。”席巴问道。
“这个啊。”
黑发男子低下头，只见他的右臂，有暗红的血块，凝结在布料上：“确实，是笔不划算的买卖呢。”（2）
无论是席巴询问伤势，还是这被称为‘伊尔迷’的青年回答，两人的语气都十分的平静。平静到不像是家人在互相关切。
然而，毫无疑问，这突然走入客厅的年轻男子，确实是揍敌客家族的成员——
“这是老夫的长孙。”杰诺道，“伊尔迷，你刚才提到魔术师，你认识这个人吗。”
“谈不上认识。”
黑发青年道：“他会出钱请我做些事情，偶尔我也需要他帮忙，算是互利互惠。”
“你们似乎是被西索给缠上了吗，”他竖起手指，漆黑的眼瞳似乎在此刻格外的闪光，“如果你出一百亿，我可以帮你杀了他。西索很难对付，这个价格是很划算的。”
迹部景吾还没回答，盘坐在榻上的席巴便道：“伊尔迷。”
他将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的绝兹绝拉：“带客人去处理一下伤口。”
绝兹绝拉脸色一白。
因为是亲历了与西索一战的人，绝兹绝拉本身又有着强烈的意愿，今晚迹部景吾才会将一星猎人也带来枯枯戮山。
但绝兹绝拉的断臂虽说是经过了紧急处理，到底是肢体断裂这种重伤。
在尼特罗等人观察着打刀时，他便隐隐感觉到肩膀接口处的疼痛。
这可不是薇薇那种只划开浅浅表皮的‘伤势’……那不过是迹部景吾，为了不给少女太大的心理压力，而找的借口。
绝兹绝拉有些惭愧地道：“有劳了。”
黑发青年的目光里居然有一丝失望之意，“看来你们现在还不打算杀掉西索。”
“我对魔术师西索还算熟悉，”他强调道，“如果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这句‘推销’自己的话，黑发青年便对绝兹绝拉道：“跟我来。”
“咳……”绝兹绝拉脸色微白，“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迹部少爷。”
客厅的门后，是一条四面封闭的连廊，关上铁门之后，便只有连廊墙壁上镶嵌的灯来提供照明。
绝兹绝拉跟在黑发青年的身后，见对方一言不发，他想了想，解释道：“阁下，不杀掉西索，是因为迹部少爷的学妹，正被西索的执念缠绕着，如果西索身亡——”
若西索死亡，那薇薇戒指里的‘念’，便会成为‘死者的念’，恐怕会比现在难缠百倍。
只是他还未说完，便见黑发青年已快要穿过连廊，他的脚步一刻未停，也没有任何理会一星猎人的意思，身影似乎融化在光影之中。
绝兹绝拉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种神出鬼没、不使用‘念’便能将自身的存在完全遮掩的技术……更可怕的是，他看不穿这青年使用的技巧。
若是在交战之中，他恐怕已经被对方切断了脖子——
不愧是世界顶尖的杀手，而他刚才居然想要跟这个家族培养出来的怪物搭话……
一星猎人闭上了嘴，接下来的路程，绝兹绝拉没有再说一个字。就这样沉默的跟着黑发青年，不多时，绝兹绝拉看见了密林中央一栋亮着灯的建筑物。
“那里就是主管室吗？”绝兹绝拉不由问道。
“啊。”
黑发青年随意的点点头：“是的，我们家的管家会使用这栋建筑。”
此时两人已经行至门前，与揍敌客家族的主宅相比，主管室虽然也十分庞大，但门倒是普通的木门。
此刻门虚掩着，绝兹绝拉用没有受伤的手臂一推——
门扉敞开，光亮袭来。
坐在桌旁的少女，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即便是已经见过薇薇很多次，在乍然看见少女的瞬间，绝兹绝拉仍是有片刻的恍神。
此时少女一手托腮，神色略带些思索，听见响动，少女转过脸，眼眸中流转着朦胧的灯光。
“绝兹绝拉先生？”
少女站起身，那被柔和的灯光所点缀的眼眸，映着门边的两人：“您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