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万寿
夏桐可不敢真放冯玉贞出宫, 虽然冯玉贞被人非礼了未必会觉得少块肉,可真让程耀得手了宫中嫔妃,只怕能吹嘘一辈子。
刘璋也只是嘴上玩笑两句罢了——就算他确有这么做的念头, 可身为一国之君, 言行处处都得谨慎, 以免让御史台那群刚直不阿的老夫子抓着把柄。
他纵使不计较头顶青青草原, 人家却都替他介意着呢!
刘璋也有点好奇这事到底会如何发展, 程耀在他看来是没有半点好,不晓得皇姐怎会对其那般迷恋?就疑心他是否对女人有些特殊的手段。
正好拿冯玉贞做个试验, 好解开心头疑惑——尽管夏桐反复阐明了她对程耀并无绮思,皇帝心头那股醋劲始终难消呢!
这也让他愈发在意起夏桐的反应,“万寿节你打算送朕什么贺礼?”
大热天的懒怠动弹, 他只贴着夏桐雪白光滑的肩膀蹭了蹭。
夏桐误将其当成一种求欢的暗示, 下意识避开, 眼巴巴瞅着他面如冠玉的脸庞, “不是说好了以字帖为献吗?”
不然她这几个月辛苦练字为什么?
主意虽然是皇帝自个儿提的,这会子他却有些不满意,“就这?也太小气了些。”
夏桐心想国库里什么没有,皇帝难道会眼馋她的东西?
可看男人这使劲撒娇的模样,夏桐只得拿出老母亲一般的包容与耐心, “不然, 妾再为陛下做个香囊或扇坠好了。”
郎情妾意,向来体现在这些小事上, 话本里的书生小姐也常以此来私相授受——想想倒有种偷情般的刺激。
刘璋这才眉眼弯弯, 刮了刮她的鼻梁, “好, 朕等着。”
夏桐从善如流的问, “那么陛下更喜欢香囊还是扇坠?”
刘璋:“朕全都要。”
夏桐:……好一个贪心的男人!
奈何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她只得无奈道:“遵命。”
心里琢磨着距离寿辰还不到一月,香囊扇坠虽是小东西,做起来却也颇费功夫,尤其她并不擅长女工……或者可以让平姑搭把手?
刘璋一眼看出她的盘算,“要面圣的东西,怎可假手她人?你若这般不实,那干脆也别送了!”
说罢将手一甩,生起闷气来。
夏桐蔫头巴脑的道:“但,妾还得照顾敦敦,实在抽不出余暇……”
刘璋就等着这句呢,睨她道:“那你不会让奶娘照顾,朕花银子请她们进宫为甚?还是自打有了皇子,你就觉得朕这个夫君可有可无了?”
夏桐算是瞧出来了,敢情皇帝在跟儿子较劲呢,难怪话里一股浓浓的酸味。
怎么会有这么不成熟的男人?夏桐感到很无语,难怪常听人说男人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她这不等于养了两个儿子么?
无奈这个长子还是天地君亲师里头最大的那个,夏桐只好自认理亏,少不得让春兰秋菊多费些精神——她则一心一意忙活万寿节上的贺礼。
刘璋这才高兴起来,两腿一并又来缠她。
夏桐自打生了孩子愈发怯热,这盛夏时节,哪怕什么也不做也出一身汗,“您别弄我了,怪闷的!”
皇帝这会儿总算有了些情人的体贴模样,“朕让厨房备了解暑的汤饮,不如盛一碗来?”
夏桐正好有些渴了,于是点点头。
刘璋拍拍手,不多时,便有个小太监捧着红漆托盘进门,里头是两盏色如白玉的冷饮。
夏桐才挨着碗壁便一激灵,知晓是冰镇过的,登时来了精神,三两口便半碗下肚——平时当着敦敦的面她都不敢喝冰的,怕那小鬼嘴馋,再吃伤了肚子。
喉咙的干渴得到舒缓之后,她才细细品咂起其中滋味,总觉得除了鲜果的甘甜和炼乳的嫩滑,还有股淡淡的酒香?
于是向皇帝投去疑惑的目光。
刘璋笑道:“好不好喝?朕试着在里头加了现酿的马奶酒,这法子还是金吉娜传授给御膳房的。”
夏桐尝着果然不错,且她入宫以来其实甚少饮酒——自打怀了敦敦,但凡小宴大宴都得忌口,后来为怕影响奶水,亦是滴酒不沾,还真有点馋了。
自个儿的青瓷碗见底后,夏桐又巴巴看着皇帝手里的。
刘璋还一口未动,顺势递给她。“你既喜欢,把这碗也喝了吧。”
两碗甜酒落肚,夏桐双颊显出酡红来,眼睛也带上些许水色,仿佛隔着雾气看天上的星星——她已经醉了。
太久没饮,加上这马奶酒的后劲大,难怪一时间受不住。
刘璋反而微笑起来,轻轻拥着她的肩膀,柔声唤道:“桐桐,桐桐!”
“唔……”夏桐齿间轻轻呢喃了一声。
刘璋静静看着她的眼睛,“桐桐,告诉朕,你与程耀果真是青梅竹马么?”
平时他得做个清醒克制的帝王,有些事即便怀疑,也不能多问,那样太有损形象——否则也不用费心将她灌醉。
都说酒醉的人是最诚实的,他便要从夏桐口中问出实话来,非如此,不足以平息那种咬啮一般的妒意。
夏桐拨浪鼓似的摇头,“那是他一厢情愿,我可不喜欢这种死缠烂打的癞皮狗!”
刘璋差点笑出声来,这比喻还挺新奇,不过正合他的意就是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心头燥郁抚平,他骤然熨帖下来,乘胜追击道:“那,此刻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夏桐歪着头困惑的思索起来,显然这问题对她十分吃力,爹娘,哥哥,还是敦敦?在她心上的天平好像都差不多。
但既然是最,那就只能回答一个了。
刘璋紧张等待她的反应。
夏桐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吃吃笑道:“此时此刻,我当然最爱陛下!”
便要抱着他的头在他脑门上留个唇印——谁叫她天生颜控属性,碰到这么个大明星似的帅哥,只想犯犯花痴再说。
刘璋避开她的攻势,一时间倒觉得心情复杂。这个略显轻佻的答案虽不是他想要的,但似乎是眼下最好的——虽然没赢,但至少没输嘛。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要他能循序渐进让桐桐看到他的诚意,那么迟早,桐桐的心会归拢到他这边,哪也不去。
夏桐并不知皇帝的思量,只如八爪鱼一般想挣脱他的钳制——酒意让她浑身发热,夏桐恨不得到地上去躺一宿,这床虽软,却跟个火炉似的。
直至男人冰凉的唇印上她的唇,夏桐才缓缓安静下来,眼睛却仍是木的。
刘璋笑道:“舒服了么,还是仍觉得不够?”
夏桐半张着嘴,让口腔中的热意散发出去,在刘璋看来却是一副索吻的架势——人在酒醉时本就比清醒要老实。
他当然不会拒绝夏桐的要求,扣着她的腰,软舌凑过去,夺走她口中残余的酒液,却不知沾上的是酒香还是女儿香。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随着红烛熄灭,室中陷入一片暗沉,只能间或听到几声微沉的低吟。
安如海拿两个棉花塞子将耳廓堵上,庆幸自己呈上的是马奶酒而非鹿血酒,不然,昭仪娘娘今夜就别想入睡了。
*
夏桐次早醒来头痛不已,才恍惚意识到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好像……被狗皇帝给灌醉了?这算诱-奸还是和奸?
好在狗男人下手还算克制,她腰部也只有些略微的酸痛,可见过程并不十分激烈。
但,这些都非重点,夏桐更在意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给她劝酒,多半另有目的,若是问程耀的事,夏桐倒不十分担心,反正她行得正做得直。
但,就怕自己一时口快说了什么?譬如她是个异世界来的穿越者,这简直成了积压在夏桐心头的一块心病,尤其见皇帝听了清源大师之语,不假思索的将程耀定性为妖怪,这更令夏桐担心身份曝光。
当然,就算不加她,这宫里的“妖怪”也够多了——想想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换做她是皇帝,也会吓得半死。
正好春兰送醒酒汤过来,夏桐便问她,“昨晚上陛下和我饮酒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看春兰满脸通红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问错人了,这傻丫头急急道:“奴婢把东西交给安公公就出去了,片刻没敢多留。”
当然,酒醉之后的旖旎情状,她猜也能猜到,所以才这般害羞。
夏桐:……
看来她身边的人也都到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若有机会,或者可帮春兰留意一下。
打发她下去,夏桐又召了安如海来,小姑娘害羞,他这位御前总管却是得负责值夜的。
谁知安如海却一脸的惶恐,主动将那两枚棉花骨朵取出来交差,表示他半个字也不敢偷听。
夏桐:……偷听不是你的职责吗?万一妃嫔侍寝的时候想行刺怎么办?
当然她是做不来刺客就是了。
看来皇帝的威严深入人心,哪怕安如海这种打小伺候惯了的也是兢兢业业,不敢在虎头上捋须。
结果夏桐仍未知道那天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皇帝待她态度如常,足以说明没犯忌讳,夏桐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金吉娜入宫报喜时,又给她捎带了一坛马奶酒,夏桐看着倒觉瘆得慌,心想酒是穿肠毒药,她再不敢多喝了,还是老老实实送人吧,免得口无遮拦惹出祸事来。
不过听到自己将有小侄子(或者侄女)的消息,夏桐还是挺高兴的,正好顾明珠也在,便让她趁机再请一次脉。
结果也与城中大夫诊出的并无二致,不过夏桐想着太医院的医术究竟要高明些,且顾明珠自己就是女子,自然更清楚女子体质,遂还是劳烦她开了几张斟酌药量的方子,让金吉娜回去按方服用。
金吉娜笑着接过,“这位大夫瞧着倒是秀气,乍一看还以为是姑娘家呢!”
顾明珠脸上一红。
夏桐忙嗔道:“公主,不许胡说!”
幸好顾明珠早已习惯类似的评价,很快脸色缓和过来,施了施礼便告退。
夏桐心想她这女扮男装也挺不容易的,且天天看着别人的喜事,自个儿却孤孤单单——唉,不晓得那狠心肠的未婚夫几时能跟她相认,这女孩子成日念想,未免也太苦了些。
还好有金吉娜这个叽叽咕咕的替人消解愁闷,夏桐才渐渐高兴起来。听说程耀在夏家吃了闭门羹,她更是恨不得拍手称快。
金吉娜道:“我瞧那人贼眉鼠眼,一脸邪气,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他那个娘也好不到哪儿去。”
宋氏带金吉娜去程家做客,程夫人这种养尊处优的本地贵妇,自然看不上这个大大咧咧的侄媳妇,又因儿子即将尚主,程夫人眉目间难免露出些骄骄之气,连看一屋子都目无下尘。
金吉娜的客气也分人,人家冷眼待她,她自然用不着留情面。席还没散就谎称吃错了东西,捂着肚子喊痛,唬得程家又是请大夫,又是嘘寒问暖赔礼道歉,幸好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回家之后,宋氏嘴上嗔她顽皮,却并未认真罚她,可见心里亦是痛快的。这不,今天还主动让金吉娜进宫来。
夏桐就觉得这位大嫂真是娶对了,一家子太与世无争也不行,非得金吉娜这样带些脾气的才能互相补足。经过这一场闹腾,看来夏程两家非断交不可了,这样也好,将来程耀娶妻,夏家还能少送一份贺礼。
当然,依夏桐之见,他未必能成功尚主就是了。
*
今年的万寿节是由蒋映月、温德妃与徐贤妃协同操办,蒋碧兰这个贵妃反而落得清闲。她心里也知道,太后这是怕出事——上回中秋夜宴上临江王落水案就够让人心惊肉跳的了。
皇帝的万寿年年都过,今年蒋太后却格外郑重其事,自然是为了公主招婿。那呆头公主不知着了什么魔,天底下一表人才的男人多得是,非要嫁他。
蒋碧兰虽与依琳公主交情不错,自从依琳公主回宫,蒋太后眼里便只有养女,却把侄女忘了个一干二净,蒋碧兰心里还是有些吃味的。而且她也不怎么看好这桩婚事——依琳公主要嫁,为何不干脆嫁到蒋家来,正好可以亲上做亲。嫁去别家可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侍女荷花亦道:“何况这程郎君入宫之前还是与咱们昭仪娘娘有过首尾的,幸好这一年多来渐渐淡了,两人如今也和没事人般。倘被公主看到他俩旧情复燃,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呢!”
蒋碧兰心中一动,她为什么不能制造一出人为的意外呢?这也算不得栽赃,反正那对奸夫淫-妇本就不干净,她不过是把遮羞布扯下来罢了。
再者,她也是为了依琳好,不然心心念念的丈夫成天惦记着别的女子,成亲之后也不会幸福的。
被这股伸张正义的念头鼓舞着,蒋碧兰让侍女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低语一番。
荷花却很有些犹豫,“陛下的圣寿……这不好吧?被人知道恐怕难以收场。”
似这等宫闱丑闻,贵妃娘娘不帮着掩盖就算了,却还急着翻出来,未免太大胆了些。
蒋碧兰却笑,“就是要人多才好,如此,陛下想袒护她也袒护不来。”
一个品行都得不到保证的女人,如何有资格抚育皇长子?她偏要让皇帝看清楚,自己宠爱至深的女子,根本是个浪荡不堪的淫-妇,不堪为妃,更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只有她才是最适合教养皇长子的人选——若皇帝果真不宜生育,那么这个孩子,便是她唯一的依靠与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