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师兄, 青莲宗的善人尊者来访。”闻寒推开文,一眼就看见了正襟危坐的两人,师兄坐的端端正正的, 闻寒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一向跳脱的沈纵也坐的端端正正的, 闻寒就有点微妙了。
“善人尊者现在在我的房间, 说是已经查到了妖族踪迹, 要和师兄交流一下情况。”闻寒抱着凌霄剑,说明自己的来意。
谢沉渊将听雨扇收到袖内, 站了起来, 准备去见善人尊者。
沈纵一听是那个善人尊者,连忙跟在谢沉渊身边。
老狐狸要来了, 他不得不警惕。
谢沉渊一边走一边和师弟说话, 将许言告知如玉姑娘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闻寒道:“师兄是觉得那如玉姑娘有古怪?”
“她三番四次的相约许言,图谋不小。”谢沉渊道:“敌方在暗,我们在明,还是谨慎细心为上。”
“许言把陵川城的防御妖族的秘密告诉了如玉, 相信不久后就会有异动。”
“那我与师兄一起守着城主书房。”闻寒知晓师兄不想打草惊蛇, 思索一番说道。
沈纵在一旁欣赏着自己的扇子, 珍惜的摸了又摸, 始终没打开来。
三人到了闻寒房间后, 谢沉渊发现房间里除了青莲宗的善人尊者还有大街上遇到的青莲宗的人, 不过少了那个唯一的小姑娘。
“还真是好巧啊。”沈纵假笑一声。
轩辕逸风为首的青莲宗修士脸色不好。
“尊者可是查到妖族线索了?”谢沉渊看向善人尊者。
“我和城主将陵川城外村落旁的黑毛锯齿鼠妖群灭了干净, 发现它们除了知道被谢剑君斩杀的司鱼, 其他的皆是一问三不知。”善人尊者一身灵气浩荡,正义凛然,他探究的问道:“我曾在那坑内发现了六眼幻蜃妖的碎裂妖丹, 可是…”
“是我弄碎的。”谢沉渊点头承认。
“这样啊。”善人尊者摸着自己的胡子,闻言啧啧道:“妖丹可炼药,白白毁了倒是有点可惜了。”
谢沉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那六眼幻蜃妖食人,妖丹腥臭,万一炼成魔丹,尊者就得不偿失了。”
“谢剑君有所不知,我自有一套净化的法子。”善人尊者背着手,老神在在。
“我与城主已经找到了那个猎户,足以证明谢剑君此前说的话属实,陵川城有大妖来袭,多谢剑君提前告知。”
“尊者不必多谢,为民斩妖除魔是吾辈修士应当做的。”谢沉渊道。
“既然如此,我们青莲宗与大道门应共同退敌,保陵川城百姓平安,谢剑君觉得如何?”善人尊者笑问道。
谢沉渊看了一眼和善无比的善人尊者,顿了顿道:“我与师弟自当尽力而为。”
沈纵听了半天,不自觉的看向窗外,他怕自己再看下去,拳头会硬。
这个善人尊者前不久还是一副青莲宗大包独揽的架势,现在去现场勘察了一番,回来就说两宗共进退,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难不成大妖来袭的时候,他会让谢沉渊和闻寒打头阵,这样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青莲宗人走后,谢沉渊望着善人尊者的背影,微微皱眉,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城主。
毕竟晚上的瓮中捉鳖,需要许城主的配合。
入夜,万籁俱寂。
城主书房。
许言在睡梦中听见一阵美妙无比的笛声,结果等他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的望着老爹的书房门,陡然清醒了。
他怎么走到这里了?
他环视了一圈发现看守在这里的守卫都不见了,只有书房温暖的烛火在一点一点闪耀着。
就当他准备唤人的时候,如玉突然从树下出现,月色之下,更显的不可方物。
“言郎。”
许言还穿着亵衣,瞧着美人的身影,更是迷糊了:“如玉,你怎么在这。”
“言郎,我特意深夜来与你相会。”如玉牵着许言的手,手腕带着一个玉色铃铛,铃声并不清脆,反而有些悠远绵长,似近似远,让许言的思绪更加混乱。
“这,这不行,欢欢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许言咽了咽口水,盯着美人的眼睛移不开。
他只觉得今天晚上的如玉比任何时候都美丽。
“言郎,有花堪折直须折。”如玉轻轻吐气,一双眼睛竟似有魔力一般泛着妖媚的紫色,红唇轻启:“莫待无花空折枝。”
许言呼吸不稳的望着她,吻了下去。
两人抱在一起,仓促间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许言埋头亲吻,如玉搂着他的脖颈,红唇微勾。
有暗香浮动在室内。
许言背靠着墙壁,眼神迷离的亲吻着美人香,毫无神智,旁边就是卧溪赏牛图。
如玉看见画,玉手刚碰上去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画上迸发的禁制克制妖魔,让她无法触摸。
“可恶,果然还是不行吗?!”如玉恨恨道,她眯眼望着还亲着她的许言,眼睛一转,拉着许言的手,让许言撕下了那副图。
“果然还是人类的血脉好用,也不枉我刚刚用**铃召他前来。”如玉爱惜的摸了摸许言的脸,然后手拉着许言的手扯下了卧溪赏牛图。
卧溪赏牛图被扯下之后,如玉扔开许言,许言撞到桌角,昏迷不醒。
她在墙上摸索片刻,不出意外的找到了一个空心砖,按下。
墙壁转移,出现一个洞口,如玉躲身进去。
谢沉渊他们与许城主夫妇早在窗外等待多时,看此,也悄声进去了里面。
城主夫人望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纵然气极还是将人拎走了,至于那如玉所说的欢欢那个婢女,也要扣押审问。
沈纵跟在谢沉渊后面,大气也不敢喘。
密室通道不大,三人没过多久就看见了内室。
如玉站在阵法前面,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欲扔下。
谢沉渊剑鞘一震,上邪剑脱鞘而出,疾刺而出。
如玉察觉到危险,躲身一避,手臂处还是被剑意扫荡到,汩汩流血。
“谁!”如玉厉喝一声。
谢沉渊他们走到烛火下。
闻寒观察了一下,发现师兄所说的地煞十方诛魔阵完好无缺,稍微放心。
“哪里来的臭剑修?居然坏我好事。”
“你才臭。”沈纵拿起听风扇摇了摇,对面忽然刮起大风。
如玉后退一步,见对面人多势众,不想多纠缠。
正欲脱身,一把巨剑就砍了过来。
两人斗在一起。
闻寒剑势大日磅礴,灵力充沛纯净夹杂着剑修一如既往的勇猛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如玉这边就显得弱势起来。
她挥出用妖力凝结的月牙砍,堪堪避过凌霄剑,本就轻薄的衣物更加破碎,有种凄惨的美感。
不过在闻寒眼中,和其他衣物并没有其他差别。
沈纵看着闻寒的砍法,只有一个想法,不愧是直男。
“噗”如玉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虚弱的跌倒在地。
她双目紫色莹莹,脸颊处妖纹若隐若现,手握成拳,面色苍白如纸。
谢沉渊走到她面前,低声问道:“你的本体是什么?”
如玉抬头看着他。
沈纵也惊讶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谢沉渊会问如玉背后的人是谁,又或者是她手上拿的东西是什么,没想到他问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本体应该是指妖的原来身份吧。他们上次斩杀的章鱼妖下半部分是触手,上半部分是人,貌似上半部分有浅灰色的纹路流转在身上,不过,沈纵嫌弃难看,也没多注意。
“我从书上了解过,妖族有妖纹,妖丹,妖力,你的本体是什么?”谢沉渊原本以为如玉是隐藏的大妖,所以才能遮掩妖气,扮做正常人类,所以以往接触她时,他都很小心的不让自己的气息泄露,以免引起注意,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个如玉在师弟手下撑不到五个回合,而且妖力不纯,武力值只是一个中等妖族。
瑶台阁的那些狐妖吸饱修士灵气便会露出狐耳和尾巴,难道如玉不是狐妖?
“你的妖纹也很淡。”谢沉渊只见如玉脸上浅紫色的妖纹也消失了,除了那双变换成紫色的兽瞳,她几乎和人类无异,连妖气也散了。
谢沉渊蹲下身,伸出手。
如玉脸色煞白的低头望着小腹处的那双手,哪怕她没有妖丹,也能感受到那股冰凉的寒意。
“没有妖丹却可以完美化形人类,有妖纹,妖气却浅淡至极,你是什么妖?”谢沉渊站起身,看着如玉。
如玉低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云鬓松挽,娇躯轻轻颤抖,玉手紧握成拳,一言不发。
闻寒站在师兄身边道:“我与师兄曾在瑶台阁见过狐妖,她们是你的同类吗?如若是,我念你们未伤及人命,可放你们离开,如若不是,只能将她们关押在陵川城的地牢内。”
许城主也说道:“狐妖之事可大可小,端看如玉姑娘怎么对待你们妖族。”
没想到此话一出,如玉猛地抬头看着众人,脸色古怪,似笑非笑又带着莫大的嘲讽恶意。
她坐起身,轻抚云鬓,嗓音柔媚:“这样啊.那请城主秉公执法吧,务必将瑶台阁的狐妖捉住,一个也不许放过,最好剥皮抽筋,狐狸皮剥的好可是保暖的一件利器呢。”
谢沉渊皱起眉头,据他所知,除了一些孤僻成性的大妖,其他妖族一向护短又团结,这只妖怎么视自己的同类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
闻寒将巨剑横在如玉脖颈间,微压,一条血痕立现:“你以为我们在与你说笑?”
如玉感觉到杀机,目露恐惧,可还是道“我刚刚说的是真的,瑶台阁的那些狐妖你们抓便是。”
“她们死了也与我无关。”
谢沉渊见她话不似作伪,将师弟的剑拿开,将其一直攥紧的手扳开,拿出了一物。
一滴黑色的水被装在一个透明瓶子内,正悬浮其中。
“居然是胜厌之水。”
一滴胜厌,可脏万灵。
许城主见了,一阵后怕,如果真的被如玉将胜厌之水放进阵里,那地煞十方诛魔阵的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
如玉见胜厌之水被夺,心里一慌。
许不才望着她的神色,厉声道:“听闻胜厌之水来自南冥的朱雀妖族,南冥在忘生潮海的彼端,涅槃之岛上,莫不是朱雀想与人族开战?”
“你们妖族真是贼心不死!”
“那人族又好到哪里去,你们卑鄙无耻至极,心思恶毒,手段阴狠毒辣,都是一路货色,尤其是一些披着正道皮的修士,比一些魔修更甚!你们这次陵川城是罪有应得。”
“胡言乱语,我作为陵川城主不说什么功劳,但是百姓在我这里安居乐业,一派祥和,哪容的你污蔑?”
如玉冷冷的望着许不才:“你以为你逃脱的得干系?你若知道…”
话还没说完,一道掌印已至。
属于大乘期修士的一掌哪里是如玉可以抗衡的,如玉眼睁睁的望着那泛着白光的巨型灵掌,绝望的闭上眼睛。
“师兄。”
“沉渊。”
谢沉渊站在如玉身前,后退一步,被善人尊者的遮天灵掌逼至地煞十方诛魔阵的边缘,才堪堪止住步伐。
闻寒站在师兄身后,用灵力助师兄抵抗。
谢沉渊伸出左手,与大正灵掌相碰,掌心灼热通红,仿若火烧,然面色依旧清冷:“善人尊者何必如此着急,再问问也不迟。”
“谢剑君此言差矣,妖一向巧言如簧,这如玉口中的话,依我看都不能信。”善人尊者大步走进室内,身后跟着一群青莲宗的人。
“能不能信,我心中自有判定。”谢沉渊剑鞘嗡嗡作响,上邪剑发出清戾的剑鸣,震人耳膜。
那地煞十方诛魔阵竟隐隐出现了阵纹,火红耀眼,还未开启一股强悍如浩海的庞大威压便隐隐泄露出来。
动地煞,灭邪魔。
许不言莫名望着不知受到什么刺激而突然露阵纹的地煞十方诛魔阵,连忙上前,打了个圆场:“谢剑君,闻剑君,两位还是不要站在阵内,十方诛魔阵好像出了点意外,万一伤到你们就不好了。”他十分不解,按理来说没有他这个护阵之人的启动,除非遇见一个极其恐怖比三位魔君还恐怖的妖魔存在,这个地煞十方诛魔阵才会出于危险而自动防御,而现在,整个室内只有如玉这么一个妖族,哪有什么大妖魔,许不才觉得地煞十方诛魔阵估计是年久失修出差错了。
善人尊者看见这一幕,摸了摸胡子,眼眸微眯。
沈纵连忙将谢沉渊闻寒拉至一旁,顺便把那如玉拉到自己身后。
这善人尊者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哇,肯定有古怪。
“我没事,城主放心 。”闻寒拱手道。
谢沉渊指尖微不可察的一动,袖口微垂,掩藏住异样。
“既然剑君这么说,我也不好驳了大道门的面子,那如玉你们就留着吧。”
善人尊者陡然松口,他看向谢沉渊,微笑:“剑君慈悲心肠,可不要用错了地方。”
“对于妖魔,我们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
谢沉渊看向他:“妖魔若害人,自然要为其偿命,可若是没害人,只凭妖魔身份便可断其生死,恕谢某不敢苟同。”
善人尊者笑了笑:“看来剑君很有一番自己的独特见解 ,就是不知经年往后,剑君还能不能坚持己见。”
说罢,就带人离开。
许不才见弟弟走了,想了想说道:“如玉身上有重要线索,我先将她关押在牢内,等会审问。”
“妖族与我们人族一向不共戴天,善人尊者对妖族仇恨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事情还没查清楚,还望城主好好看管如玉。”谢沉渊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如玉突然看了这个白衣剑修一眼,眼神微复杂,下瞬,就敛去了所有神色。
等她被带走之后,谢沉渊知意,不欲再呆在城主府禁地,变回了各自房间。
沈纵见周围没有人了,憋了好久的话终于可以说了:“沉渊,那个善人尊者着急要杀如玉,他肯定是知道什么,瞧他笑那样就不是个好人。”
“我真担心他晚上会偷偷潜进去杀了如玉。”
“沉渊?”
沈纵在谢沉渊面前挥手:“你又发呆了?”
谢沉渊回过神,抿了抿唇:“抱歉,我没听清。”
沈纵趴在桌上看他:“算了算了,我说的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事,对了,那个善人尊者没有伤到你吧?”
谢沉渊想揉了一下青年的碎发,这个想法在心里一闪而过。
“没有。”
等到沈纵下线以后。
谢沉渊才伸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在室内,地煞十方诛魔阵阵纹初现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身体没有碰到那阵纹,但拿剑的手略迟一步,阵纹烫破了他指尖的一块皮肉。
地煞十方诛魔阵对他似乎有着强烈的杀意。
而他的上邪剑也愤怒异常。
谢沉渊握住上邪剑,剑出鞘一点,雪亮的银白似终年不化的雪,倒映出主人微垂的眼眸。
清冷的眼眸中难得透着茫然。
地煞十方诛魔阵不是诛魔的吗?为何阵纹对他有效?
谢沉渊望着上邪剑,睚眦剑柄上,兽瞳处殷红的大明雀石颜色愈发浓稠,猩红似血,与雪色清雅的剑身是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