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逃离疯人院
疯人院里这个点只有走廊还亮着灯, 灯光昏暗,护工们在宿舍里睡觉,只有医生的心腹或是被他洗了脑的护士才会和他一起去地下室。
医生极为擅长用梦想给人洗脑, 好像他们不是在进行惨绝人寰的实验,而是为人类的发展做出伟大的贡献,而事件有关医学的进步, 都是需要用无数人命来填的。
开刀手术刚出现的时候, 死在开刀上的病人比死于疾病的更多。
他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并用这套道理说服了不少人。
宿砚走在闲乘月身后, 两人正要迈下楼梯前往地下室,闲乘月觉得宿砚在生气, 从他直接忽略了宿砚,没准备带宿砚一起行动的时候宿砚就在生气了。
但他完全不明白宿砚在气什么。
不用去面对最大的危险, 这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他经过了那么多里世界,遇到的人千奇百怪, 但就算是他遇到的最好的“好人”, 也会想办法不去直面危险, 更愿意躲在别人背后。
不让宿砚去, 他觉得是自己体贴,因为宿砚下午刚被电击不久, 闲乘月甚至觉得自己非常体贴,很值得自我感动一下。
可宿砚却偏偏不感动。
奇怪。
他们站在地下室门口, 下午时候闻到的那股腥臭味和腐臭味已经没了,估计是医生护士下来后打开了通风设备, 就是不知道手术室有没有被提前打扫过。
要是他们能早点下来就好了, 这样就能知道护士们从哪里处理动物和人的残肢。
地下室的灯亮着, 但偌大的地下室只亮了一颗小灯泡, 能让人勉强看清眼前的路,但是想把这地下看得更仔细是不可能了。
闲乘月在路过一个柜子的时候停下脚步,然后拉开了第三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他之前藏着的撬棍。
撬棍是非常好的武器,它是实心的,敲不弯,折不断,又因为够长所以好用力。
但闲乘月刚刚把撬棍拿到手里,他身后的宿砚就已经伸长了胳膊,把手摊到了闲乘月面前。
闲乘月用最轻地声音说:“我一个人过去,你在这里等。”
从来都没有反驳过闲乘月的宿砚这次却没有再听闲乘月的话,他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低沉沙哑,但他的音调依然温和:“闲哥,我去吧。”
他甚至还说出了理由:“我不知道下次我什么时候进来,又会碰到哪些人,如果我什么都不会,那我可能就永远没法从里世界出去了。”
闲乘月犹豫了两秒。
宿砚:“就算我今晚死在这儿,那也只代表我不适合在里世界里活下去,就算没有这一次,也还有下一次。”
闲乘月不可能每次都遇到宿砚,也不能每次都“保护”宿砚。
但闲乘月忧心的并不是宿砚的生死——连宿砚本人都不爱惜他的这条命,闲乘月就更不会替他爱惜了。
闲乘月只是担心没有经验的宿砚碍事,打草惊蛇而已。
让宿砚去,闲乘月不放心。
但宿砚很坚持,闲乘月又思考了几秒,终于把撬棍递给了宿砚,叮嘱道:“我在这儿等你,小心点儿,如果你被发现了,我不会救你。”
宿砚笑了笑,笑容很浅:“我知道。”
他已经逐渐了解闲乘月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并不认为闲乘月是他的后盾,正相反,他想成为闲乘月的后盾,让闲乘月一有事就能想起他,时间长了,两人的关系必然会变得紧密。
比所谓的朋友或爱人更紧密。
闲乘月看着宿砚走向手术室,他靠在柜子上,心里不□□定。
于是他地埋着头,发散地想现实中的事,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这次出去后头等大事是拍卖会,把宿砚送来的拍品拍出去之后会有几天的休息时间,这几天他可以用来搬家,离医院近一些之后去照顾妈妈就方便得多,也省下了一笔油费,不用每天在住处公司和医院之间来回开车。
拍卖之前他还要联系以前的老顾客,一个拍卖师厉不厉害,拍品能拍出多少钱,看得就是拍卖师的人脉,拍卖会场上的话术就那么多,来参加的顾客都对这些话术免疫了,尤其是那些一掷千金,每年花几千万上亿的顾客,他们什么拍卖师都见识过,多么鼓动人心的话都听过。
所以他们举手之前,不需要听拍卖师的话,只需要在心里衡量好拍下来划不划算。
如果不是为了等升值,只是为了收藏,那么可能还会被拍卖师打动一下。
可最大的问题还是拍卖师要怎么把这些不把钱当钱,愿意出大价钱买古董的人请来。
闲乘月通讯录里有上千个号,任何节假日他都会群发短信——倒不是为了联系感情,毕竟群发短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而是为了让顾客不要忘记他,记得还有他这么个人。
到时候他再去请人,“熟人”跟“陌生人”可不一样。
至于几十个大客户,这些都是闲乘月花了大力气去维护关系的,节假日不仅仅要发短信,还要专门问好,甚至上门送礼,对方有什么烦恼,只要是他能解决的他都会解决。
其中好几家的保姆都是他介绍的。
客户家的孩子要去什么培训班,或者是想出国留学,都是他去找机构。
并且他绝对不会提钱。
甚至客户跟他抱怨公司或家庭中的事,他都能温声细语的去开解对方,哪怕一开解就是半个多一个小时也无所谓。
这样一来,两边也就处出了点感情,至少在他请人参加拍卖会的时候,对方不会觉得他是骗子,也不会觉得拍品价格虚高,到时候人来了拍卖会,东西想拍出去就更简单了。
所以他才是公司里的“台柱子”,连老板对他都从来是体贴入微,好声好气。
巴结人是门学问,怎么巴结的不动声色,巴结的不像狗腿子而像好朋友,这都是需要学的,学费就是无数冷眼和社会的毒打。
闲乘月想了很多,想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该继续想什么,就只能抬起头看着宿砚离开的方向。
·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铁门一关,站在门外的宿砚听不太请里面的声音,除非有人站在门口说话,才能勉强清楚的听清几句。
但他并不慌张,而是靠在墙边,平心静气地等待着里面传出声响。
每隔几分钟,里面就会传来一点响动,不大,甚至让人猜测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宿砚手里握着那根撬棍。
估计是“病人”醒了,病房里传来声嘶力竭哭喊声。
“救命!!”里面的大声呼救,“别碰我!别过来!救命!!!救救我!!!”
宿砚握紧了撬棍,里面的人声渐渐变小,似乎病人已经无力再挣扎。
电流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还有电锯被打开的声音。
那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门口传来了声音,估计是医生在做手术,不需要上手术台的护士靠在门上闲聊。
“不知道这几个能坚持多久,昨天做手术的那几个我去看了,除了耳朵和手指被切掉的,那几个截肢的看样子都不行了。”
“其实我觉得这个手术很难成功,我上次去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说人和动物器官是一定会起排斥反应的,如果起排斥反应的时候不及时拆除,人可能就会死。”
“以前还有人把猴子的生|殖器移植到老人身上呢,说这样就能让老人变得跟年轻人一样,后来好像都死了。”
“小声点,别让医生听见。”
“医生脾气好,听见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那是你觉得。”
“不过总不能把病人都挑完吧?”
“肯定不会,上一批进来的病人到现在不也有不少人好好的吗?”
“等这一批年轻力壮的男人挑完之后,医生就会再向社会接收病人了。”
“可惜医生不愿意接收流浪汉,不然比现在方便多了。”
“现在死了人,为了以防万一,还要做假病历,就怕病人的家属来问。”
护士们不知道隔门有耳,她们略带忧虑地讨论着医生。
“今天护士长要安莉去处理那些东西的时候,安莉都快哭了。”
“反正没人愿意陪安莉一起去,半夜呢,在医生做手术之前要把手术室收拾好,还要运出去扔掉。”
“我也不想去,一个人去挺可怕的。”
“上次去的时候我还看到了乌鸦。”
“那边的树被砍了,我以为砍完以后路能好走一些,结果那群该死的伐木工,竟然不把树桩和树根挖走,我还摔倒了几次。”
“不过那个地窖快放满了,每次我进去都觉得好臭,一定要用布条把鼻子塞住才行,就算是用土埋过也有味道。”
“今晚结束要去告诉医生,应该在地下室放一个焚化炉,烧成灰就可以倒进马桶里了,不用每天都出去扔。”
“焚化炉不便宜吧?”
“你可别小看医院,我们这个医院不比治正常人的医院挣钱少。”
忽然有一道冰冷的嗓音喝止了护士的闲谈:“医生在为了人类医疗事业做贡献,你们却在这里闲谈,我要是你们,一定会觉得非常,非常羞耻。”
护士们不敢说话了。
站在门外的宿砚正要转身离开,转身的那一刻,手里的撬棍不小心碰到了铁门上。
那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个近乎没有声音的空间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