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九章
连瑶胸腔之中郁结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她没有再对陆倾城说话, 因为时间有限。
连瑶身上的伤已经尽数被治愈，她现在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修炼《濯身诀》的第三个步骤。
修炼完第三个步骤之后，还有一个连云君故自己都没有研究出来的最后一个步骤。
将自己的灵魂完全脱离魔族的桎梏。
这个步骤究竟该如何做, 连瑶自己还没有找到。
连瑶眯起双眼, 全身经脉寸寸崩裂, 浸入炼魂血泉之中。
冥冥之中, 她看到陆倾城白色的身影在血池之中一晃，似乎有一个巨大的白马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是风骏，神脉化身之一。
“神脉？”连瑶看着血池之中那个虚幻的、纯白的身影，喃喃自语地问道。
她本没指望陆倾城会回答。
但陆倾城略带沙哑的声音却传入了她的耳中。
“连瑶，没有什么神脉。”
“有的，只是爱而已。”
“我的所爱之人已经罪孽深重。”
“沈长松与我达成交易。”
“救了你，他会放了他。”
她闭上双眼, 眼前又浮现了沈长松递给她的书简。
书简上的内容, 根本不是什么要向络月搬多少救兵。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去炼魂血泉, 我放了苍舒玄。”
陆倾城纵身一跃, 跳出炼魂血泉，时刻注意着连瑶的情况。
而连瑶则静静沉在炼魂血泉的深处, 任由那血水冲刷着自己的经脉。
一日比一日更加痛苦的时间缓缓流逝。
而离开了络月往魔域方向前进的沈长松却在即将到达魔域的时候停了下来。
再往前，便是荒凉晦暗的魔域, 他领着玄晖派上下所有的精锐，只要踏入魔域，没有任何人或者魔可以阻止他。
重重压在他头上不知有多久的仇, 便能够在接下来的杀戮与剿灭之中一并还了。
但他却停了下来，抱着剑的黑衣身影仿佛利剑一般矗立在原地。
跟在他身后, 以他为首的所有玄晖派弟子都疑惑地望向沈长松。
“师兄, 为何停下？”宋烨驭使着飞剑凑了过来, 疑惑问道。
沈长松停在风中，将蒙住双眼的黑布摘下，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眸。
他的眼前是苍凉的魔域，身后是殷殷望着他的玄晖派弟子。
“不去魔域。”他转过身来，几乎黯淡了千年的黑眸之中第一次有了光芒。
“去天衢城。”沈长松对宋烨说道。
宋烨瞪大双眼，不知为何。
“先前只是演给天衢城看的一场戏而已，苍舒家族眼线众多，我们的行动都瞒不过他们。”沈长松抱着剑，率领着队伍调转了一个方向，“我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天衢城。”
宋烨回过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魔域，不依不挠问道：“师兄，为何？你不是说这是剿灭魔族的最好时机。”
沈长松伸出一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鼻尖。
“你还记得我上次去了天衢城回来之后告诉你的么？”沈长松反问道，“天衢城整个城池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奇特又熟悉的气息。”
宋烨一惊，一边跟着沈长松往天衢城的方向飞着，一边问道：“什么气息？”
“只有你与我知道的气息。”沈长松眯起眼，望向那晦暗无垠的苍穹，“当年魔族突破荡魔堑，扫荡玄晖边境，只有我与你活了下来。”
“自天衢城归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这气息究竟我在哪里感受过。”沈长松的声音骤然间低了下来，“后来我终于想起来了，你我全族被魔族屠杀殆尽的时候，我嗅到的气息，与天衢城的一模一样。”
宋烨大惊失色：“我当年……只闻到了血腥气。”
“不是。”沈长松难以解释这种敏锐的嗅觉，“我五感比你敏锐。”
他的身影骤然一动，宛如出鞘的剑一般飞了出去，飞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朝着天衢城的方向。
——
隐藏在天衢城之下的地下宫殿，被那如蛛网般的红色丝线缠绕着，纵横交错。
然而，除了那被苍舒暝尽力护着的红色丝线之外，整个地下宫殿已然是千疮百孔。
在碎石断垣之中，顾悬一手紧紧握着瑶剑，全身已满是伤痕，尤其是左胸上一处伤口，竟然没有愈合的迹象。
苍舒暝活了几万年，他的强大，没有任何人可以想象。
顾悬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即使他自己受伤也无所谓，也要将苍舒暝手中那连接向魔族的血色丝线斩断。
就算没有办法斩断，也要想办法延缓它修复的速度。
不然，若是被苍舒暝成功修复成功，或许连瑶就会变得与当年的苍舒嬛一样也说不定。
苍舒暝虽然重创了顾悬，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可以说，若是给顾悬足够的时间，他或许真的能够将苍舒暝杀死。
但若苍舒暝成功修复那血色丝线，掌握魔族的力量，那便完全没有机会。
此时的苍舒暝，笼罩全身上下的黑袍已经全部被破坏殆尽，从他的后脑之下，延伸出无数的血色丝线，然后这些丝线在地下宫殿形成巨大的“心脏”，再延伸向不同的地方，控制着整个苍舒家族。
可以说，所有的苍舒族人，都在他的掌控，或者是即将落入他的掌控中。
每一个有着极高天赋的苍舒族人，在苍舒暝看来，都是即将结果的花儿。
等到他们修为大成之后，苍舒暝便会将他们身体的掌控权收为己用。
他就是整个苍舒家族。
顾悬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身躯残破，从后脑延伸出无数红色丝线的苍舒暝，此时的他已经不足以称之为人了。
“顾悬。”苍舒暝一边护着那血色的丝线，一边闪躲着顾悬的攻击，“不愧是观星诏上命定的北荒界之主，若是给你足够的时间，你真能杀了我。”
他操控着血池里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修复着血色丝线：“但是，你的时间不够了。”
“就剩一日，你能如何？”苍舒暝紧紧握着手中那根最为强大的血色丝线，“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但很长一段时间，它脱离了我的控制。”
“现在我不过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苍舒暝看着顾悬，咧嘴笑了起来，“你阻止不了我，观星诏上的内容已经变了。”
顾悬不为所动，没有被苍舒暝的任何话语触动：“观星诏已经变过一次，不妨让它再变一次。”
“星辰的语言，有岂会轻易更改？”苍舒暝看到瑶剑又在那血色丝线上挑了一下，大怒吼道，“只有我如此这样有着绝对力量的人，才能够将它更改。”
顾悬一剑斩断血池往血色丝线上输送血液的血柱，修复的速度又慢了好几分。
与此同时，苍舒暝身后操控着的血色丝线已经朝着顾悬的后背袭来。
那无数根锋锐的丝线插|入他的脊背，顺着骨骼往下探去，剧痛攀上脊背。
顾悬收剑，将背上用以攻击的红色丝线斩断。
他回头，看到苍舒暝站在残破的地下宫殿之中朝他微笑，苍白的脸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
在苍舒暝的身后，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其中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比如苍舒羽，甚至苍舒云鸿也在其中。
苍舒暝操控着所有在他掌控之下的苍舒族人，朝着顾悬攻了过来。
还有一日，他便成功了，苍舒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顾悬孤零零一人的面前，站着成千上万位苍舒族人，地下宫殿与天衢城之间的间隔被打破。
苍舒暝有了危机感，所以他不得不亮出全部的底牌。
而顾悬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提着瑶剑，看着苍舒暝与他身后无数个披着黑袍的影子，依然飞身而上。
顾悬的目标，还是被苍舒暝护得死死的血色丝线。
他的动作因为受伤，变得有些迟缓。
所以苍舒族人的攻击很容易便对准了他。
千万道法术光芒与利剑朝着顾悬而出，隐匿在黑暗之中仿佛蛇一般的红色丝线也在蓄势待发。
顾悬没有闪避这些攻击，瑶剑还是对准了连接魔族的血色丝线。
就在苍舒家族的攻击即将落到他身上，造成无法挽回的重创之时，只听见一道破空之声。
是兵刃相接的铮鸣声，沈长松手中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所有攻击拦了下来。
一瞬间，那凡剑碎裂成粉末。
顾悬手中的瑶剑又将苍舒暝操控修复的血柱给斩断，留给连瑶的时间，又多了几分。
他在这地下宫殿之中，一共成功击中这血色丝线五百三十二次，每一次的攻击，都会被换算成多出来的时间。
苍舒暝修复血色丝线所需的剩余时间，确实比连瑶修炼《濯身诀》的速度，来得更加快。
但有顾悬在阻碍、延缓他的速度，现在时间的天平，正朝着连瑶的方向倾斜。
沈长松赤手空拳，站定在顾悬身后，对苍舒暝从容说道：“苍舒暝，以多欺少，还是一个后辈，不太好吧？”
这个时候，沈长松一块带来的所有玄晖派精锐，出现在了天衢城的地界之内。
这些玄晖派弟子，明明是朝着魔域的方向而去。
“你……”苍舒暝瞪大眼看着沈长松，眼眸之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你不是去讨伐魔域了么？”
“骗你的。”沈长松眯起眼，朝顾悬肩膀上一拍，低声说道，“斩断那根线，不要让他控制魔族。”
他的清澈眼眸之中，有一道不起眼的影子闪过，似是故人。
“我是来报仇的。”沈长松冷声说道。
苍舒暝看着沈长松，手上加快了修复血色丝线的速度，就算沈长松将剑气送入他的胸膛也不在意。
“你们来不及了。”苍舒暝几乎像不要命一般，以自己的精血修复那血色丝线，“不出一炷香时间，我便能够成功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