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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公元前28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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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伊南通过“时空隧洞”前往公元前2800之前:

在她一团黑暗的意识中, 丹尼尔的声音突然响起:“研究员伊南,‘重溯文明计划’正式通知你,赋予你的力量已经加载完成, 希望你负责任地使用。”

“此外, 你需要注意身体力量的使用在一定时间段内存在限制, 如果达到上限,你将马上出现脱力的状况, 无法再使用任何力量。”

“当然, 你也不必感到惊慌, 因为你的身体早已被设定为不可能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

乌鲁克修筑城墙的工地上, 巨石早已被安然放置在事先挖好的地基之中。刚刚四散逃离民夫这时重新聚拢,心有余悸地望着事发现场,望着将他们从灭顶之灾中救出来的,乌鲁克的王。

吉尔伽美什面沉如水,大踏步从用于沉降巨石的斜坡上走下来。

他双臂的臂弯里躺着一个瘦小的少年。旁人看不清那少年的脸,因为他此刻蜷缩在王的怀里,只能看见他一头黑发垂在脑后。他的膝弯被吉尔伽美什托着,垂下的一对双脚上沾满了砂土,几乎将他白皙的肤色全部遮盖了。

刚才所有人都看见这个年轻人以一己瘦弱的身躯,抱住了那条断裂的缆绳,硬生生阻止了巨石的滚落。他一直坚持到了吉尔伽美什赶到。但在那之后,他似乎就不行了,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 他仰面栽了下去,再也无法起身。

所以吉尔伽美什才像是抱着一片蒲叶一般, 把这个少年抱了出来。

而王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似乎是第一次对一个民夫的生死起了关怀。

刚才侥幸逃脱大难的工匠这时一脸悲伤地走过来, 扑通一声就跪在吉尔伽美什面前, 哭泣着说:“王,恩奇都他……”

“这有什么好哭的?”吉尔伽美什瞪了对方一眼。

“这家伙又没死。”吉尔伽美什又朝臂弯里瞧了一眼。小少年仰卧着,向他虚弱地抬了抬嘴角,没能出声。“应该只是脱力了。”

“倒是你们……所有在用的缆绳是否都事先检查过?”

那工匠唯唯诺诺,竟然再也不敢讲“检查过”这话了。

“去,传王命。现在所有的工地停工,检查一切可能导致事故的隐患。”

“从今以后,所有编织绳索的匠人,在他们编织的每一条绳索上,染上他们的徽记。”

“以后只要有一条绳索出事故,就追索一条。只要是经手过的人,核验的人,检查的人,还有你们这些口口声声一应措施都已做好的人……”

“王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寻常民夫伤亡。”

所有的工匠这时都聚拢在吉尔伽美什身边,一边听王的指令,一边点头称是,心中都在想:看来今天这事闹得足够大,王开始痛下决心,要整治工地事故频发的问题了。

这倒也是好事——以往王一味催促着要赶工,民夫死伤虽重,他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今天亲眼见了这一幕,看上去像是让这一位的心思彻底转过来了。

吉尔伽美什低头瞅瞅,臂弯里卧着的少年嘴角弯弯的,似乎听了这一番话竟然有些满意。他心里竟然莫名有些得意:看,你在乎的那些,王不是一样能做到?

伊南疲倦地闭上了双眼,竟然还觉得挺欣慰。

——原来吉尔伽美什,并不是一个草包啊。

她被吉尔伽美什就这么双手抱着,亲自送回了驻地,才被放下来。

伊南是真的脱力加累了,于是昏昏沉沉地躺着。她听见有人在身边小声说:“看不出来,原来你,真的力气很大。而且,王让你担的职责,你就真敢担啊?”

伊南很想翻个白眼,可惜她没力气。

她也不知道吉尔伽美什在她身边停留了多久,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身处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见到了过去认识的许许多多伙伴,正想要向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打扮得像是只孔雀一样的吉尔伽美什突然跳了出来,从所有人大声喊:“不许靠近,他,恩奇都,是王最喜爱的朋友——”

伊南猛地睁眼,一下子翻身坐起来。

力气已经全部回归到位,她推地面时用力过猛,竟把自己推了个跟头,“咕咚”一声。

囧——

当她再坐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只感到力量充盈——她这一睁眼,立马又是一条好汉。

但是身边早已没有吉尔伽美什的身影。伊南抬头向高处的窗子看了一眼,只见皎皎的月光照进来。

原来她已经昏睡了这么久,连天都黑了。

伊南盘腿坐着,先把此前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好确定自己下一步需要做什么。

正想着,门外那属于大型猫科动物的低吼声又响了起来,似乎有利爪在门板上划擦,接着有人压低了学着狮子的吼声:“嗷呜——”

伊南又好气又好笑,直接跑去打开了门。门外,果然站着穿得如同一只孔雀一般的吉尔伽美什,他身边蹲着哈基什。

月色中的吉尔伽美什,身上的衣衫十分光鲜亮眼,但却刻意去除了那些属于“王”的标记——他把那些金色的饰品都去了,颈饰换成了一条用羊毛和亚麻混编的线绳,挂着那枚鸡血石护身符。

他穿着一身和伊南差不多式样的袍子,总算没有再袒着他的八块腹肌,袍子的下摆也总算不再有金色的流苏。但是这袍子的花纹异常精美,颜色繁多,胸前甚至用七八种颜色的羊毛线编出了一个大型花样——乍看之下,伊南才会觉得一只孔雀来到了她面前。

“昨天刚到乌鲁克的?”

吉尔伽美什居高临下地明知故问。

伊南点点头。

吉尔伽美什突然伸出左手,拉住伊南的右手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这个年轻的王一边走得脚下生风,一边喜滋滋地说:“刚到乌鲁克,想必还没在城里好好玩过……走,王带你四处看看。”

伊南猝不及防,就被他这么一把拉着,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哈基什在一旁快步跟着。

两个人,一头狮子,快速穿过空旷无人的营地,走上了乌鲁克的街道。

她偏头看吉尔伽美什在月光下的那张侧脸——哪里像是乌鲁克的王,分明是个大孩子?似乎夜是王最好的保护色,夜幕一旦降临,王就可以摆脱身上缚着的那些条条框框,像一个寻常少年一样,在乌鲁克城里自在逍遥。

虽然号称什么“万王之王,众君之君”,眼前的吉尔伽美什,到底只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伊南忍不住笑出了声。吉尔伽美什顿时一阵羞恼,直接松开了手,皱着眉头掉脸问:“你笑什么?”

谁知他刚好看见了“恩奇都”那张秀美的面庞,白皙的皮肤在月色下像是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她眼里的神采让她整张面孔、精致的五官更添了一种勃勃的生机。这样的活力是吉尔伽美什以往从没在别的女人……别的人那里见过的。

吉尔伽美什顿时忘记了自己的羞恼,开始自省: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地把眼前这个少年和女人相比,对对方似乎有点儿不大公平?

可能是这个少年的骨架生得太小了——吉尔伽美什想起自己小时候,不止一次挨过王父卢伽班达的打骂,说他长的还不够高大健壮,说话没有气势,没有一个“王”的样子。直到十几岁他的身材彻底长开,在长老们的教导下他开始变得力大无穷,吉尔伽美什才觉得自己真正有资格成为一个“王”。

因此吉尔伽美什心头立即对“恩奇都”生出同情,不再计较他的偷笑,而是心平气和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如果不是乌鲁克本地人,不会有人指点你去那里。”

伊南听对方这么说,心里生出好奇,小声问:“……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吉尔伽美什心想:竟然又没有用敬语。

但他趁夜出来,就是想放下属于王的身份和包袱,真心实意地带一个外乡来的“小朋友”好好在乌鲁克“乐一乐”。

于是吉尔伽美什不再计较“恩奇都”的直接,而是反问:“朵,啤酒你喝过没有?”

伊南:……啤酒我喝过没有?

两千多年前她和朋友们一起酿制啤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两千年后乌鲁克年轻的王问自己有没有喝过它?

她想了想,反问:“啤酒吗?我昨天晚上在民夫的营地好像喝过……来乌鲁克之前真的没想过,像我这样的普通民夫也能喝到啤酒。”

吉尔伽美什把话看成了一种赞美,顿时肆意地大笑一声,说:“那今晚带你去见识乌鲁克的小酒馆,那里可不止有啤酒……”

乌鲁克的小酒馆?

伊南的双眼立即亮了起来——小酒馆呀!

按照她的经验,这样的地方一定与文化的发展息息相关。后世的酒馆、茶馆里,有属于“地下”的乐队,跳着弗拉明戈的舞蹈家,也有讲相声的和讲脱口秀的;而古时的小酒馆里,有乐手、舞者,游吟诗人,来自四面八方的商旅……

而且让人想不到的是,要带她去见识这种地方的人,是这乌鲁克的王。

有这样牛哄哄的家伙在身边,她至少不用担心兜里没钱的问题。

“可是你难道去酒馆也带着这家伙?”伊南突然想起了哈基什。

吉尔伽美什却拍拍小狮子的头,说:“好啦,带你见过新朋友了,你可以乖乖回去了!”

哈基什恋恋不舍地蹲在伊南身边,伊南无奈之下,只能单膝跪下,伸手又把小家伙好好揉搓了一顿,才拍拍它,示意她和它的主人要暂时离开一阵。

哈基什喉咙里呼噜呼噜一阵,向两人告别,自己上了一条岔道,据吉尔伽美什说,那里通向“狮舍”。而伊南跟着吉尔伽美什,很快来到了一座“小酒馆”跟前。

这座“小酒馆”是半露天的,建在一座小院的廊下。

这时民居的建筑形式已经很明显地与两千年前有所区别。陶砖砌成的屋子与外面的庭院之间,开始多出了带棚顶的走廊,走廊一侧连着陶屋,另一侧由廊柱和拱顶共同构成。走廊下就是既开阔又能遮风挡雨的空间。

走廊下与墙壁上,到处都安装着乌鲁克常见的油灯灯座——“v”字形燕尾状的几何形,两个尖角之间夹着一只盛放着灯油的浅钵,灯芯在里面活活泼泼地燃烧着,将这座小酒馆照耀得如同白天般明亮。

夜幕之中,酒馆里十分吵闹,这里的笑声、乐声,人们说话的声音,在两个街区之外都听得很清楚。欢乐而轻松的气氛就像是从一只盛羊乳的陶罐里被整个儿倒了出来,然后像夜雾一样,向乌鲁克的每一个角落静静填充。

吉尔伽美什很明显是个常客,进院之后不用店主招呼,只是点了点头,就自顾自拖着伊南,在一张矮几面前坐下。

这矮几是用陶砖砌起来的,表面又抹上了一层泥浆然后晒干。伊南和吉尔伽美什一样,都盘着腿坐在矮几跟前。夜间的风向陡变,烤肉的香气混着强烈的烟火气息,还有那油脂滴入火焰时的滋滋声响,突然就向伊南这边转了过来,让人一下子生出食指大动的食欲。

不用吉尔伽美什吩咐,他们两人落座之后,立即有两大陶杯的啤酒送上,紧接着就是穿在枝条上的烤肉。

啤酒是好酒,比她昨晚在民夫营地喝到的更好更清冽,当然酒精的含量可能也要更高些。店家不知是用什么方法,这啤酒的温度比室温的低,陶杯拿出来的时候杯壁外还沁着细细的水珠。

肉也是好肉,羊肉肥而不腻,汁水丰富,又没什么膻味。伊南顿时觉得这啤酒加撸串成为人类社会中最为经久不衰的娱乐休闲活动——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还没等她向身边的吉尔伽美什说出这个评价,只听一连串的鼓声响了起来,她昨晚在营地听过的那种拨弦乐器也同时响起——

但是这一次,那种类似班吉琴的乐器竟然有了五声音阶:乐师手里拨动着的琴弦,竟能发出后世五声音阶才能组成的各种调式。伊南真的很想过去把乐师的琴借过来看看。

吉尔伽美什在伊南身边,见她听得出神,懒洋洋地说:“西帕尔没有这样的琴吧?”

伊南摇摇头。

吉尔伽美什顿时得意了,好像他总算压过了伊南一头。伊南不理会这种孩子气的得意,全神贯注地听着乐师奏乐,甚至还自己伸手跟着打打节拍。

王再次被冷落了,只好小声嘀咕:“这……其实也不能算什么,待会儿还有更厉害的。”

他话音还没落,那“更厉害的”果然就飞快地从庭院的另一角转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女郎,黑发,赤足,身上的衣物与伊南在这个时代见过的苏美尔人的长袍完全不同,倒是令她回想起了当年乌鲁克的巫的装束。

女郎的上半身就只有一整幅染成玫瑰红色的亚麻布,几个来回缠绕,将她的关键部位都裹住了。

女郎还穿着一条宽大的长裙,只不过长裙就像是吉尔伽美什昨天穿着的那条直筒长袍一样,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胯上,女郎的纤腰和上腹部就明晃晃地露着。

她正随着“班卓琴”和鼓点的节奏起舞——这种舞蹈除了转圈和手臂的动作之外,还有大量的扭腰、摆臀和十分花哨的胯部动作。女郎的舞姿因此也显得无比,妩媚多姿。

伊南看傻眼了:这难道是……肚皮舞的原形。

她知道肚皮舞的发源地,就在埃及到中东这一大片区域内;舞蹈的发源则可能与当地女性向司职繁衍的女神祭祀有关。她真没想到在公元前2800年,乌鲁克的一个小酒馆里,就能看到这么火辣劲爆的表演。

吉尔伽美什看见伊南这副模样,装作无趣地摇了摇头,喝了一口啤酒,大声叹息道:“从西帕尔这样的小地方来到这乌鲁克,果然是大开眼界啊!”

他只是在嘲笑身边的瘦小少年,他的话却引起了周围人的一片哄笑,有几个乌鲁克人小声说:“原来是西帕尔来的乡巴佬。”

吉尔伽美什脸上立刻有点儿挂不住,伊南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郎的舞蹈,对身边的嘲笑丝毫不在意。

吉尔伽美什:……还真看呆了呀?!

随着乐师一曲终了,女郎终于停下了舞步。只见她香汗淋漓,胸脯不断地起伏,低头向酒馆里的人行礼之际,曲线毕露。伊南听得见周围的男人都在直抽气,吉尔伽美什倒是恰如其分地表现了他的“王之冷静”。

女郎行礼,伊南赶紧热烈地鼓掌——正符合她“西帕尔乡巴佬”的人设,倒惹得那女郎向这边看了看,突然一个媚眼就抛了过来。

小酒馆里本就坐了不少喝到醺然的家伙,见状一起大声起哄。

“西帕尔来的小哥,你不如今晚就将这舞女带回去——准保让你满意!”

“什么叫‘准保让你满意’,你这家伙难道和人家睡过不成?”

“我当然没有——我哪儿敢啊?”

“这城里所有的女人都属于乌鲁克的王,王如果没睡过第一夜,谁敢睡?”

伊南顿时一扭脸,盯着吉尔伽美什。

她早在西帕尔就听过吉尔伽美什的“洗脑包”,其中就有关于初夜权的这一条。她刚开始的时候还真的以为只是洗脑包,但谁晓得这个传闻竟然是真的?

吉尔伽美什坐在伊南身边,脸色有点儿黑,但是他并没有发作,只是好端端地坐着,手里托着他面前的啤酒杯。

但只有伊南注意到,他的右手拇指正用力按着那陶杯上的手柄,只怕再用一点力那陶杯就要碎了。

伊南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不是真的——初夜权什么的都不是真的。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明明有这条传闻,吉尔伽美什却不愿出面澄清。

跳舞的女郎似乎是外乡人,听不懂底下的流言蜚语都在说些什么,依旧按照她的习惯,向周围观舞的酒客行礼。末了没忘记最捧场的伊南,又转过身来,冲伊南行了一礼,飞了一个妩媚的眼神。

起哄的声音就更大了。有人故意捏尖了嗓子,细声细气地学那舞女说话:“来自西帕尔的小哥,如果乌鲁克的王吉尔伽美什长得像你一样俊美,我一定不介意和你共度美妙的初夜,但现在……你只能多等等了。毕竟,等待王临幸的新娘在乌鲁克排成了行……”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吉尔伽美什手中的陶杯真的被他大力捏碎了。未喝完的啤酒流了一地。

店家看见了,赶紧过来,为吉尔伽美什换了一杯满的,还连连道歉,似乎在抱怨自家的陶杯质量不够好。

伊南却拉着他小声地问:“……你明知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辩解?”

在她看来,这一切再简单不过了,乌鲁克的王昭告天下,没有“初夜权”这回事,这事儿就结了。

谁知吉尔伽美什扭过头,也一样压低了声音,语气凶狠地说:“我是乌鲁克的王,这世上除了神,谁能要求王来辩解?”

伊南:……

她有点儿理解对方的心意了:吉尔伽美什是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他拥有对整个乌鲁克极其人民的统御权,如果吉尔伽美什真的就“xx权”这件事加以澄清,就会显得他自降身份。

这……难道他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种流言蜚语,败坏他的名声,影响乌鲁克人民的团结,削弱乌鲁克对周边地区的影响力吗?

不,不可能不在乎。

伊南亲眼看见眼前这家伙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眼里都是气恼的神色,胸口微微起伏——他手上还有捏碎陶杯划出的小小伤口……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伊南却也不可能不在乎——她自己就是一个年轻的女性,虽然她所学的是历史,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历史上客观存在过的一种践踏女性权利的卑鄙陋习,可是她听见身边的这些男人们满不在乎地说起这个,她就很难心平气和。

于是伊南伸手抓住了吉尔伽美什那只稍许受了点小伤的右手,没顾上他手上的创口,而是继续小声说:“你不愿意出面澄清辩解,只是因为你自己也觉得无所谓,你认为身为一个男人和一个王,手中攫取这样的权力是天经地义,你不会在乎那些可怜的新娘会怎么想——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去行使这样的权利,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去行使……”

她这些话飞快地说出口之后,就在吉尔伽美什眼里看见了一点点,受伤的神色。

在这一刻,伊南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可能说得太重了——或者说,她真的误解了吉尔伽美什。

在吉尔伽美什心中,大约正想着,世界上什么人都可以误解王,可为什么今天才刚刚认得的新朋友,世上唯一一个,力气跟王一样大,什么话都敢跟王说的小朋友,也要误解王?

乌鲁克年轻的王,眼中那一点点受伤的神色,陡然间变成了暴怒。

——王什么时候这样隐忍过?

——你既然认为王不会在乎那些可怜的新娘,那王就不在乎给你看!

吉尔伽美什突然甩开伊南的手,抄起桌面上那只陶杯,一扬脖就咕嘟咕嘟地全灌了下去。

随后他长身立起,右手一扬,“砰”的一声,手中那只陶杯顿时摔了个细碎。整个小酒馆因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静了下来。

酒馆的老板忙不迭地抢了出来,突然发现当众发作的人竟然是吉尔伽美什,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吉尔伽美什一伸脚,“砰”的一声踩上了面前那只用陶砖砌成的小矮几,脚下一使劲,那只矮几顿时四分五裂,裂成几条碎块。

酒馆里的其他人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

只听吉尔伽美什大声问:“今天乌鲁克城里,有哪家在办婚礼?哪家在结亲?”

没有人应答。

“说——”一声暴喝,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结果真的有人说了:“离这里两条街,向左手边数第七户……好,好像,在办喜事。”

吉尔伽美什伸手攥着伊南的手腕,一阵风地就冲出这座小酒馆,留下身后一地掉下来的下巴。

在出门的时候,伊南听见吉尔伽美什磨着牙在自己耳边说:“你不是说王应该去‘初夜’的吗?”

伊南:……我哪有?

吉尔伽美什:“恩奇都,王今天就‘初夜’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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