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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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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薇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而她的手一松,画轴马上掉了下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伸,瞬间接住, 陆章稳稳地画轴握在手心里, 转身铺展在桌上。

纸面哗啦一声响,他伸出手, 指尖缓缓划过上面的笔迹,颊边的金链反射出的一线金光射在落款上, “屠鹭”两个字苍劲有力、熠熠生辉。

指尖一颤, 他的瞳孔微微闪烁。不会错,这就是屠鹭的笔迹,这就是屠鹭画的画, 这世上即使有同名同姓的人,也不会有连笔迹、绘画手法都一模一样的人!

想到这里, 他的手背青筋暴起, 但指尖也只是在轻薄的纸面上轻轻一缩。

洪森看陆章皱着眉一直不说话,背着手凑过去:“陆教授, 您也觉得这画不怎么样?”

陆章还是低着头, 但视线一抬,嘴角微微勾起:“你对国画有研究?”

不知为何,那笑意还是一如往常温和, 却让洪森不寒而栗,结巴道:“我、我也就是外行人看个门道……”

陆章缓缓起身,手掌却没有离开画卷一分:“请拿笔墨来。”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做客者,而是不怒而威的大学教授。

白家人顿时一愣,还是管家提醒:“小姐的书房里有上好的毛笔砚台。”

白仲英赶紧派人去取, 陆章接过毛笔,草草磨了墨沾了一点就在纸上一蹴而就。众人屏息去看,原来是在那个寿桃的旁边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笔锋苍劲有力,方圆兼备,秀丽颀长,和旁边的寿桃遥遥呼应,相得益彰。连不懂国画的白仲英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程晨挤出人群去看,忍不住低声道:“一蹴而就,几笔就能看出功力。真不愧是陆教授!”

以前他们都说陆章是全才,大部分的人都以为这是夸张,如今一看真是服了!

洪森不懂这个,只能跟着众人鼓了鼓掌。

向薇就站在陆章的旁边,被他身上的书香熏得微红了一下脸颊:“我虽然不懂这个,但也能看得出陆教授画得好。只不过……要是换一张新的纸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送给陆奶奶了。”

陆心慈也有些惋惜,但还是欣慰点头:“都一样的,大不了裁下来再装裱起来。”

陆章擦了擦手指,笑着环看众人,最后指尖点在屠鹭写的“福寿康宁”的“寿”字上:“那么大家看看这两个字有什么不同?”

“小姑娘的字怎么配和您的相比?”洪森说着,还是忍不住弯下腰去看。

程晨眯眼一眼,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扒开众人凑近看。

这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刚才离得远他无法看清屠鹭的字,这次离得近了他能更清晰地观察屠鹭的笔锋以及笔势。他视线左右移动,看看屠鹭的字,再看看陆章的字,看得眼睛都快花了,这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屠鹭的字,不说与陆章的字不说一模一样,最起码有九成像!

两个人的运笔都是圆润之中自带锋芒,只是陆章的更加内敛,屠鹭的多一分张扬霸道。

所以陆章的字就是天上人间难得真品,那屠鹭的算什么?真的上不得台面?这岂不是连陆章的都一起骂了吗?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章。

陆章缓缓垂眼,眼镜后的眸子让人看不真切:“怎么样,程同学,你看出什么了?”

声音轻缓,却不知为何,让程晨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他迅速站起来不再说话。陆章微笑着看向众人:“各位都看出什么了?”

白仲英有些迟疑地开口:“我觉得有一点点像……”

向薇也觉得有点像,但不敢说,有人失笑开口:“怎么可能……白先生是看错了吧,一个丫头的字怎么能比得上陆教授?”

“对啊,完全没有可比性啊。”有人附和。

“不,不只是像。”程晨神思不定,突然道:“是如出一辙,完全就是一个风格!它们的相似性有九成!”

霎时间,屋内顿时一静,所有人都呆了,对程晨的这番话半晌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同一风格?什么叫相似性有九成?屠鹭的字就那么厉害?

向薇眼神闪烁,勉强一笑:“那也只是陆教授看了屠鹭的字,下意识写出来的吧,相似也是情有可……”

程有为道:“也许只是那丫头从哪里淘来的好东西呢?也不一定就是她写……”

“陆教授的字多出名啊,屠鹭是在模仿……”

所有人都这么想,然而陆章的视线环视一圈,在那样通透的蕴含着无数知识的双眸面前,所有暗藏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们的嘴硬、他们的高傲、他们的卑劣,全都清清楚楚地映在那双深邃的瞳孔里,顿时所有人都止住了话头。一时间,整个大厅里的空气似乎让人窒息。

向薇的脸色通红,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要缩回洪森的身后去,但转头一看洪森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人类的弱点之一,就是高傲。】

“你漏说了一项,还有蝼蚁眼界,傲不自知。”

他收回视线,缓缓卷起画轴,待将它小心地放回盒子里,这才发现自己被烫伤的右手有些发抖。然而他刚才就是用这只手毫不停顿地写完了一个字。

发红的指尖缓缓地在纸筒上摩擦,他抬起头问:“你们谁知道屠鹭的地址?”

白仲英下意识地张嘴,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屠鹭现在的住址,顿时赧然。耳边听着一两句八卦,对白家与屠鹭的那点事陆章已经能猜得七七八八,他带上纸筒,对陆心慈一点头:“对不起陆夫人,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陪您过寿了。”

陆心慈此时经过刚才的一折腾,脸上火辣辣地疼,她花了大功夫,不惜以自己的身体状况为砝码去娘家本家把陆章请来,本以为能让自己和白家长脸,没想到今天这一屋子的脸都被丢光了。

陆章虽然一句重话都没说,但句句都讽刺着他们“愚昧”,眼眼都看不上他们的“卑劣”,这样一个寿辰真是让她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咽下口中的酸涩,对着陆章还得扯出一个笑脸:“没事的陆教授,今天真是让您受累了。您有事在身就先去忙吧。”

陆章转身就走,程晨突然跟了上去:“陆教授,您是不是要找屠鹭?”

陆章回头,程晨道:“我知道她在哪。”

话音刚落,向薇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程晨看都没看她,快步跟了上去。

他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即使心中有再多嫉妒也不能像上次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机会被别人抢走。

向薇跺了一下脚,也跟了上去。

白家大门外,陆章的司机——他的学生早已经等在门外,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教授,您总算出来了。”

说着,看他手里的东西就要去接,陆章躲过:“这个我可以自己拿,请带我去一个地方。”

“教授您总是这么客气。”学生抱怨:“下午不是还有一个会吗?难道你还有别的事?说吧,要去哪?”

程晨和向薇一前一后坐进了车。程晨道:“去西街23号。”

车子缓缓启动,向薇咬着牙看向程晨,就差亲口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屠鹭的地址的。

程晨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他知道此时该给向薇一个交代,然而此时此刻他内心复杂,什么都不想说。

坐在驾驶位的学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正常,主动开口:“这两位是……”

程晨道:“我们是a大的学生。”

“原来都是学生啊。我是b大的,跟着教授来这里实习。”说着,他问:“西街23号是哪里?”

向薇看了一眼程晨,程晨咳了一声:“是我们的同学家。陆教授得了她的一幅字……”

“哦,字啊。”陆章的学生笑了一下:“你们接触教授接触得少不了解,教授对那些什么古籍字画最是痴迷,以前还收集过很多志异孤本,偏爱什么鸟兽神怪,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程晨和向薇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陆章这么着急寻找屠鹭,许是因为那幅字吧,看来他很惜才。

虽然用“才”这个字形容屠鹭让程晨很是不舒服,但想到她最近突飞猛进的数学成绩,再想到她刚才的那幅字画,也许屠鹭在他没有察觉到时候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

无论如何,他不会放弃任何往上爬的机会,无论是对萧靳言还是陆章。

后车厢的两人心思各异,陆章没有心情去管。他摘下眼镜,车窗外的风暧昧地撩动长睫,纸筒在他的手下温顺地躺着,隐约透出来一点点墨香,恍惚间这点墨香渐渐浓重,眼前被墨色渲染,回到那个闷热的夏天。

他和屠鹭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放学的路上,日头偏西,他的影子就在她的脚下。她拎着一张纸摔摔打打,不时泄愤地踩了他的影子两脚。

他回过头,对她微笑:“只有弱者才会对无法反抗的事物发泄。”

屠鹭道:“你不是还活着吗,你用你的影子反抗啊。”

陆章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自己的“头”就在她的脚下,她跃跃欲试地抬起脚,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屠鹭忍不住嘲笑:“你还不是反抗了。”

夕阳下,她终于把绷着的脸散开,眼睛眯起来肉肉的嘴巴扯平了露出洁白的小米牙,夕阳下的少女脸蛋红润,比身后的晚霞还要灿烂。

陆章嘴角上像是面具一样的笑意终于一寸一寸地消失,他抬起头,绚烂的色彩映在他的眼底。

半晌,他推了一下眼镜:“这只是本能反应而已……”说完,视线落在她手上被揉得皱巴巴的纸上:“你不高兴是因为输了绘画比赛?”

以屠鹭的家世老师的话应该很是委婉,不知道到底画成什么样让她这么恼怒。

陆章看了过去,她干脆就要把纸撕了。他三两步上来夺过纸张展开一看,顿时忍俊不禁。

原来纸上不是什么素描,也不是什么水墨画,而是最普通的蜡笔画,即使色彩使用得很是得当,也挡不住它线条卡通的事实。

屠鹭恼羞成怒:“你也觉得它幼稚吗?”

陆章勾了一下嘴角:“这不是‘觉得’,这是‘事实’。”

屠鹭把纸扔在他身上。陆章捡起来跟上去,屠鹭就要上车:“我要回家了,你不要跟着我!”

顿时所有人都看过来,他不紧不慢地推了一下眼镜:“你要来我家吗?”

屠鹭:“……啊?”

带着屠鹭来到家里,他向对方展示自己的书桌,桌面上没有多少书,但有一套绘画的专用笔和各色的颜料。窗帘被风吹起,露出墙上贴得板板正正的科比海报,床底下的篮球也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屠鹭道:“你不务正业,怪不得学习这么不好。”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一声闷咳:“弟弟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他母亲说:“还带回来了一个女同学,说是向她请教数学题。”

“想学习可以,就怕他有别的心思。妈,你要好好管教他了。”说着,哥哥咳了两声:“我回去休息了。”

“写完作业早点休息,我会看着他的。”

嘴里的话滚了滚又咽了下去,他微笑如常:“我学习确实不如你。”

屠鹭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又用你那丑得要死的笑敷衍我。”

窗外的光透过玻璃折射到屠鹭的眼角,她瞪了他一眼,浅色的瞳孔格外澄澈,像是雨后的池塘一样倒影出所有的阴云。他下意识地收起嘴角的笑,面无表情地道:“你不是想画画吗?我教你。”

屠鹭道:“你把我叫这里原来是想教我画画?你学习还没有我好呢,我不学。”

他直接把一张国画扔在她面前,屠鹭呆了一会,问:“在你这里学画,要付出什么代价?”

视线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转了一圈,他垂下眸子道:“算是为班级争光,没有什么代价。”

屠鹭狐疑地看向他。

两年后,他在夜半敲响了对方的窗口,她穿着单薄的睡衣把他放进来,手上沾满了颜料直接抹在了他的领口:

“今天要画什么?”

“今天要画人相……”他的视线终于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红唇上,缓缓地摘下眼镜:“首先,我们要熟悉彼此的五官……”

屠鹭气喘之余忍不住发出闷笑:“原来这就是学费……”

纠缠的热气仿佛还吹在脸上,陆章一眨眼猛地回神。

他看了一眼手心下的画轴,摘下眼镜捏了一下眉心:“到了吗?”

学生道:“到了到了,拐个弯就到。”

戴回眼镜,陆章的目光重新变得澄澈,待车子停下,他捏了一下手里的画轴,马上下车。

程晨和向薇也跟上来,向薇看着这个寒酸的小区,心里有些替屠鹭悲哀,还有一点隐秘的说不上来的快意。然而一回头,陆章就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栋楼,她心里又忍不住泛起酸来。

这么费劲地找屠鹭做什么,也许那幅画只是屠鹭托人画的呢。陆教授看到真人恐怕会大失所望吧,向薇忍不住想。

陆章回头:“屠鹭住在几零几?”

程晨为难地说:“我只知道有人看见她进过这个单元,至于到底在第几层我还不清楚。”

陆章难得皱了一下眉,学生兴冲冲地道:“原来陆教授您是要找人啊,要不要我帮忙?一间一间找很快的。”

陆章摇头:“不用了小赵。你把他们两个送回去后就休息吧。”说完,他拍了拍小赵的肩:“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本以为可以带你去参加会议,但被我的私事打乱了计划。”

“陆教授您又来。”小赵哀嚎:“您跟我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您又不是那种只知道使唤学生的老师……”

陆章很想一笑,但此时只有勉强勾一下嘴角:“我知道。明天再和你联系。”

小赵点头,回头道:“两位同学,我送你们回去吧。”

程晨和向薇都是一愣:“教授您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陆章没有理他们,他看着这个一共有十层的单元楼,镜片一闪。

程晨知道此时他在陆章的心里形象肯定不怎么好,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走,小赵道:“同学,我知道你们想帮忙,但是陆教授就是这个脾气,别看他每天笑眯眯地好说话,但一旦说出口的命令就不会更改。我还是送你们回去吧。”

程晨咬牙,只好不甘地把名片给小赵,再挤出一个笑:“这是我的名片,陆教授……和你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我。”

小赵收下:“你们a市的人还挺热心肠。说吧,都想去哪,我免费送你们一程。”

程晨和向薇不甘愿地走了,向薇回头看着陆章高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有些唏嘘:

“程晨哥,你说陆教授要是看见了屠鹭,知道了那幅画不是她画的,该有多失望啊。”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画的?”程晨下意识地回。

向薇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刚才是……生气了吗?”

看着向薇越来越红润的眼睛,好像是快要破水的桃子,程晨一怔。满心的复杂、嫉妒、懊悔都变成了疲惫。

他叹口气道:“对不起,我今天太累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向薇抹了抹眼泪,勉强一笑:“我理解,你今天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程晨松了一口气,向后一仰闭上了眼。

向薇打开窗口,新做的指甲在手机后壳抓出刺耳的声响。

陆章看着这栋单元楼,从程晨的话不难推断出,屠鹭刚搬来这里不久,且深居简出。

他向后退了几步,视线一排排扫过去。这栋单元楼老旧,外墙早已掉皮,但为了防小偷,家家窗外都焊了新的防盗网——除了五楼。

五楼的窗户,不仅没有防盗网,还用厚重的窗帘挡着。他眸光一闪:“五楼……”

顿时,迈开长腿就进了楼道。

【你确定你要进去吗?】高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忘了你们当初是怎么分手的,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陆章的脚步一顿,看着漆黑的楼道抿直了嘴唇。

【陆章,你要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他干脆切断了和系统的联系。

在那些不眠的日日夜夜,在那些看不进书的烦躁时刻,他的心早就告诉了他答案。

他一口气上了五楼。五楼有两个住户,陆章抬眼一看,右边的房间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张牙舞爪地写着“lu”。

陆章的拳头握了握,敲响这个房门。

片刻,有人开门:“来了!谁啊。”

门一开,何欣不耐烦地抬眼,眼皮子刚抬到一半,猛地睁开:“您、您不就是那个、那个陆、陆……”

“我叫陆章。”陆章紧紧盯着她,目光似乎穿过她落在身后:“我来找屠鹭。”

“陆教授!”何欣猛地尖叫出声,差点掀开房盖,只是下一秒意识到什么:“您是说,您要找屠鹭?”

“是。”陆章闭了闭眼,额上见了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按捺着最大的焦急,他客气地问:“能请您帮我把她叫出来吗?”

何欣还没有回过神,不知道为什么陆章要找屠鹭。明明屠鹭叮嘱过她不能把她的行踪告诉第三个人,但是面对陆章这个众所周知的大教授,她早就把屠鹭的叮嘱忘了,别说屠鹭现在的行踪了,连屠鹭每个月挣多少钱她都能告诉他!

她呆愣地转身,突然想到什么遗憾地道:“您来得不巧,屠鹭刚出门。”

“出门?”陆章脸色微变,克制了一下问:“能不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您说话还真客气。”何欣搓着手一笑:“屠鹭刚走没多久,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前几天听说她要找绣娘,还念叨着苏州的绣娘应该比较多……”

话音未落,她抬起头看见陆章的表情吓了一跳,明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屏住的气息还有几乎停滞的身形都让人觉得他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淡定。

“陆教授……”何欣小声地试探:“您没事吧。”

半晌,陆章松开握紧的双手,抬眼看何欣:“抱歉。我想知道屠鹭大约在什么时候出发的。”

何欣拿出手机:“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您现在追出去已经晚了。但明天还有一班飞机应该来得及……”话音刚落她就失笑:“您看我说什么呢,怎么能让您去苏州。要不然我把屠鹭的电话给您吧,您有什么事就跟她直接说。”

陆章闭了闭眼,嘴角的笑比平时少了三分:“谢谢。”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一抬,突然一定:“对不起,我可以进屋吗?”

“啊?”何欣抬头,虽然这位教授在客气,但是微微前倾的身体以及额上的汗都在显示他的焦急以及蓄势待发,何欣赶紧道:“您、您可以进来。”

话音未落,陆章就冲了进去。他大步走到屠鹭的房间,视线在她的梳妆台上还有衣柜上快速扫过,最后落到工作台上那一片颜料上,点点滴滴可以想象得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何欣小心地探头:“陆教授,您在找什么啊,用不用我帮您?”

陆章没说话,他的长眸微微发亮,用手机搜了搜然后对何欣道:“我已经找到了,谢谢。”

找到什么了?这个陆教授怎么神神秘秘的?她莫名。

陆章把画轴放在她的桌子上,轻轻地把门关好。匆匆抽出名片递给何欣,语气微快:“以后如果有麻烦请打这个电话。”

言外之意,是屠鹭有什么麻烦就可以打这个电话。何欣很是明白,她接过名片,刚一抬头对方就没了身影。名片上似乎还带着墨香:“……这是怎么回事?”她回头看了看屠鹭的房间:

“难道我借了屠鹭的光?”

陆章挽起袖口,看着手上的表皱了一下眉,大步走到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麻烦去一趟城东绣品一条街。”

城东绣品一条街。

屠鹭失望地从一家绣品店里出来:“这里的绣娘、绣工都没有达到我的要求,且她们都有固定的摊位,根本不接受雇佣。”

系统道:【你在第三个世界里接触的都是华国顶级的绣娘,这种快消品摊子当然不能满足你的需求。】

屠鹭揉了揉眉心,她为以后的定制特意准备一个小拉箱,没想到一个小时过去不仅绣娘没有找到,连一件满意的绣品都没有买到。

【也许只有华国的苏州才能让你满意。】

屠鹭吐出一口气:“难道我必须走一趟?”

站在人群里,看着人来人往她突然感觉后脖颈一凉,不由得摸了摸脖子:“我怎么又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着,她突然瞄到一家摊子上摆放的一块绣品,放下刚才的不适,快步走过去:“老板,请帮我把这个拿下来。”

放在手心里,同体瓷白的料子触手生凉,是真丝的。上面绣着一只鹿和一只鹭,草长鹭飞,黄鹿抬起头眺目远望。两只动物栩栩如生,一派秋高气爽的好气象。

这样的意境要是做一个男士长衫,肯定不错。

“姑娘,您这眼光可以啊,一搭眼就看上了我们店里最好的绣品。”

虽然绣工真的很高超,但这种套话屠鹭还是听过就算。

似乎看出她不信,老板一笑:“看您的样子也是设计师吧,苏州的刺绣听说过没有?这就是从苏州来的,咱们来的可不是什么廉价货,你看这细密的针脚、看这设计全绣品街独一份!这还是苏州有名的大师崔静绣的呢,听说她这两年渐渐退休了呢,流传到世面的绣品越来越少了。您要是不信,把绣品放在阳光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一个‘静’字?”

屠鹭狐疑地抬起来,真丝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两只动物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熠熠生辉,屠鹭终于在鹭的翅膀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静”字,她眼前一亮:

“还真的有。”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视线微微下移,绣品下面出现了一双皮鞋,精致干净。视线上移,绣品上面是一头乌黑的发,细软的发丝在风中微微颤动。

后颈又是一麻,她僵硬地放下绣品,像是揭下一块幕布,缓缓露出身前人的面容。

先是饱满的额头,在太阳下挂着细汗。然后是微细的剑眉,微微拧着。在金丝镜片后狭长的双眸,最后是最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嘴角。

每一个五官她都无比熟悉,却又那么让人惊恐。

屠鹭:“……”

“陆!章!”

心脏就像是被人猛地一捶,她倒吸一口凉气。后颈的麻痒像是带着电流直接从尾椎骨袭上脑海,屠鹭的头皮一炸将绣品一扔转身就跑。

只是对方的手臂早就等待在那里,微微一伸就拦住了她的细腰。屠鹭感觉腰身一紧,双脚就离了地,她像是别人手里的小鸟一样扑腾:“放开我!”

“屠鹭。”陆章的手臂稳稳地环住她的腰身,低低地唤她的名字。

屠鹭不听,挣扎过程中碰到了他的右手,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一顿,这时那块绣品从天空落下,正好盖在她的头上。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她惊慌失措,下一秒就被陆章打横抱起,屠鹭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刚想把绣品摘下来这才想起来,现在陆章是全国人民都知道大教授,她现在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这么大剌剌地走在街上被别人拍下来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暗自咬牙,狠狠地一勒陆章的脖子。

陆章面不改色微笑:“我已经找到你了,除非你把我的手臂折断。否则我不可能放开你。”

屠鹭一惊,她总是被他温文尔雅的样子欺骗,然后忘了他是一个神经病的事实。

陆章付了钱,稳稳地抱着她,穿过人流、穿过所有怀着好奇、笑意的目光,将她抱进车里,司机师傅都看呆了,现在的小年轻都玩这么大的吗?

陆章关上车门,屠鹭在后排坐起来,扯下头上的绣品瞪向对方:

“你是怎么找来的?”而且还是这么精确的位置,她来这条街谁也没有告诉。

陆章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对她道:“我去过你的家。看你的东西摆放得都很整齐,就猜你不会出远门。”

以屠鹭的习惯,但凡整理行李房间就不会那么整齐。

屠鹭:“……”

她就知道这个人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高智商的神经病,不仅是个高智商的神经病,还是个对她了解至深的神经病!

【你被他抓到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系统说。

“你不用幸灾乐祸。”屠鹭在心里低吼:“你信不信陆章一旦不受控,就会把我的脑袋挖出来把你揪出来?”

系统被吓得不说话了。

屠鹭回头,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陆章对司机道:“去南街56号。”

“南街56?”司机呢喃,那不是一片老宅吗?又贵又破谁会在那种地方住?而且他看这个男乘客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屠鹭也下意识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到二十分钟,到了南街,陆章打开车门,伸出手低头看她。她刚想拍开他的手,但看到他红肿的指尖还是收了回来:

“我自己可以走。”

两人下了车,司机暗笑这小两口是在闹别扭呢。车子拐到拐角,他突然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刚才那人不是陆教授吗?原来陆教授有女朋友了啊……”

屠鹭看着眼前这个老旧但整洁的老宅,恍惚中觉得自己好像进了狐狸窝,被叼进去就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陆章推开大门,带着她进去。

“这是我在a市的住所。因为很少来a市,所以一直荒废着。”

说完,他调整了一下袖口,微微一笑:“如果知道你在a市,我早就应该来这里。”

轻飘飘的话,若有似无的笑意,听得屠鹭头皮发麻。她刚想说话,陆章就打开房门。

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屠鹭深吸一口气,反正跑也跑不掉了,只有面对了。

进了宅子,才发现里面并不像是外面一样破旧,陆章拉开窗帘,里面除了古朴的家具现代的设备一应俱全,中西结合低调又不失高雅。

这里确实是陆章的风格。

陆章给她倒一杯水,然后道:“我去换个衣服,希望十分钟之后你能想好怎么解释你不在国外,且成为了白家女儿的事。”

陆章转身,指尖一垂领带就掉到了屠鹭的膝盖上。

屠鹭视线一垂,莫名觉得这里的空气有些闷热,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打算跑吗?】系统问她。

屠鹭道:“怎么跑,你又不是不知道陆章的恐怖。”他这个人不仅有恐怖的智商,还有超出常人的执着。抓她就像是抓一只小鸟一样容易。

当初在第二个世界,她和父母因为偏心哥哥的事吵架,她拿着钱就走。在外好吃好喝三天,第四天一早就被他堵在了酒店。

当时的她人都傻了,陆章仅凭她的几句话和在书本上的寥寥几个字就能猜出来她到哪里,甚至根据她私藏的零花钱以及习惯推测出她住在哪个酒店。

这不仅是高智商,还是智多近妖。

被他抓住,就像是在自己身上黏了一个钩子,除非他亲自放手,否则她就无法逃离。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眼角,仅仅是恍惚了一瞬间就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屠鹭还没有想好怎么编故事,就发现陆章没有在屋里,反而是右边的房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她狐疑地走过去,浓重的书籍香气飘了过来。她小心地推开门,顿时愣了。

只见在门背后,有一个偌大无比的地下室,一排排的书籍陈列在此,昏黄的灯光下好像是古墓里肃穆站岗的兵马俑。

“他的书房竟然已经扩建到这么大了……”

【与陆章所读过的书籍相比,这里只是九牛一毛。】

屠鹭小心地下去,视线略过一排排书籍,看得眼花缭乱。走到最后一排,嗅到一股清雅的芳香,她顺着气味寻过去,在书架中间,看到了一点微光。

越走,这光芒就越亮,越靠近,这气味就越清香。

终于走到中间,眼前微微一亮,原来是陆章盘坐在茶几前,茶几上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汩汩的茶水从壶嘴流下,他转头,换了一身民国长衫,领口扣得严实,耳边的金链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想好了吗?”

灯下,他清隽的五官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砰”地一声,书房的门禁闭,屠鹭的心也跳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不是进了狐狸窝,而是进了蜘蛛洞,再也出不去了。

陆章道:“过来。”

就像是被迷惑般,她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回过神已经坐到了他对面。

半晌,没有人说话。她狐疑的抬头,却看到陆章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这么长时间没见,他的面孔成熟了很多,眼神蕴含着更多深奥的隐秘,但看向她的神态还是像以前一样,带着克制的、审视的、绵软的温和。

她内心一动:“你要知道什么?”

陆章抬眼:“你为什么没有在国外上学?而是到了a大?是转学还是重读?”

屠鹭抿嘴不说话。

陆章再问:“你为什么会成为白家的人?你的父母呢?”

屠鹭低头装死。

陆章最后问:“上一次我们在a大是不是差一点就碰面?”

屠鹭挠了挠眉心,咳了一声。

反正她现在的战略就是装死,她知道有些事多说多错,倒不如让一根肠子九十九个弯的陆章自己猜,可能比她自己瞎胡说得还要严密。

茶杯在指尖转了一圈,陆章突然道:“屠鹭,你知不知道老师在提问问题的时候,学生不回答就会受到惩罚?”

屠鹭一愣,她下意识地抬头,陆章已经缓缓压了过来,耳边的金链就在她的眼前微微晃动。

他动得不快,就像是知道她跑不掉似的,甚至给了她逃跑的时间。然而屠鹭像是被迷惑般没有跑,只是慌乱地退后一步,却退到了书架上,“哐”地一声有书砸下来,掉到她的腿上,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一颗猪头。

指尖一颤,书本就滚到了地上,与此同时陆章的脸已经凑近,灯光下他的面孔有些模糊,只剩下那一双狭长的氤氲的眸子。

“记不记得我在教你数学题的时候,做错题的惩罚是什么?”

两人呼吸几乎相闻,他轻声问。

屠鹭的指尖不由得一缩。她当然记得,作对了奖励一个吻,做错了惩罚……还是一个吻。

灯光似乎在他的眼底晃动,两人对视。似乎都回到了那个粘热的夏天,陆章本来嘴角挂着微笑,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意变得恍惚,眸光也变得深沉起来。

除去重逢的狂喜、愤怒,以及你来我往的试探,剩下的是谁也忽视不了的沉浸在心底的思念。

他的手撑在书架上,过于用力以至于一排书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了两人一身,他微微弯下腰替她挡住。屠鹭的视线自然落在他被扣得严严实实的脖颈上,玉一样的脖颈被束缚在立领里,带着被桎梏的,呼之欲出的欲-望。

屠鹭的喉咙一动,恍惚回到那个藏着两人小秘密的书桌前,他也是这么看着她。熟悉的气息凑过来,她不自禁闭上眼。

“啪”,微小的声音,原来是他的眼镜碰到了她的鼻梁。

他“啧”了一声,一瞬间,屠鹭猛地回过神将他推开,深深地大喘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中招了!

要是被他勾-引成功,岂不是他问什么她说什么?

毕竟她可太知道陆章的手段了,他就是一个男狐狸精!

陆章被推倒在地,领口有些松动,无奈地看着她。

屠鹭找回了一些底气:“我们两个已经分手了,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蓦然,陆章的脸色微变。他缓缓坐起来,看着掉在地上的那本被她涂画过的书不说话。

“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你好像经历了很多。”他突然道。即使没有问出什么,但从屠鹭的眼神里能猜到一些东西。

是经历了很多,无论是在第三个世界还是第四个世界,又或者是在她自己的世界,庞大的人际关系、令人惊奇的经历以及狗血的身世背景。好像要把她的脑袋累成浆糊,直到她累得再也爬不起来一样。

脸上的热气渐渐消失,她偏过头道:“你不是说过吗,人早晚都要成长的。”

在萧靳言那里,她被迫褪去一身骄傲,跟着对方在穷苦里摸爬滚打,知道了生活的不易。

而在陆章那里,她踏入了他复杂的世界,跟着他在知识的海洋里挣扎,学会了如何为人处世。

系统教给她的攻略任务,不仅是一次重生,还是一次历练。

她说得轻巧,但陆章却微微一动眉头。他看着她,目光像是描摹她的轮廓,但身体却没有动。

这样绵软的目光比刚才的靠近还要让人浑身不自在,她背过身:

“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要是不想说的话是不会说的。有些事你自己查吧,即使觉得有问题也不要问我。”

说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陆章还是没有动,目光遥遥地追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也没有收回。坐在灯下,脸色却寂静得像是被遗忘在某个幽暗死寂的角落。

这一次,能言善辩的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语言是无力的。

比如关于时光的鸿沟,比如关于分离的苦痛。

……只是,他不会放手。

屠鹭上车之后,一个圆脸男生也刚好到了陆宅,不由得挠了挠头:“奇怪,什么时候竟然有一个女人敢进教授的宅子!?”

屠鹭回到公寓,把自己摔进床铺,突然感到外套里有些硌,一掏就掏出一块绣品,猛地坐起来:“这王八蛋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啊。”

系统道:【你玩不过陆章的,就从了他吧。】

“那萧靳言怎么办?”屠鹭下意识地回。

【……】卧槽!好渣!

屠鹭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系统道:【……是,是本系统太天真。】

屠鹭捏了捏眉心:“其实这两个人我都玩不过,不过只要他们没有发现他们都是我的前男友就好。”

话说回来,债多不愁,无所谓是来了一个还是两个。

她算了算日子,过几天就是国庆,也许趁着放假的时候她能去苏州躲一躲……

在等待假期的这段时间,屠鹭先把一个贵夫人的订单做了,因此手上有了一点余钱。

工作室的规模太小,如果以后再招人这样的小公寓是不行的,况且已经被陆章发现也许也会被别人发现,她必须要另谋住处。

手头宽松就体现在衣食住行上,屠鹭觉得自己在正常范围内花销,但在别人看来她的这些钱来路可不怎么正当。

向薇还在气上次程晨因为屠鹭凶她的事,这几天少不了对向海棠抱怨。向海棠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好好学习,也报一个设计班,好好提高自己不要因为这些事耽误了学业。

待白仲英过来,两人腻在一起,她摸着白仲英的胸膛,忍不住道:“英哥,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跟我有什么见外的。”白仲英因此寿宴的事出了大丑,还被母亲骂得狗血淋头,因此这几天没少找向海棠的安慰:“你说吧。”

向海棠起身:“事先说明,我这可不是告状啊。实在是薇薇太担心了,没处说才悄悄告诉我的。”

说完,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白仲英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鹭鹭?不可能啊。我查过她周围的人,除了吕丽丽没有什么有钱人和她接触,更何况前几天我还因为她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在一起的事吵过架。”

向海棠脸色微变,顶着白仲英的目光突然想到什么,试探地道:“如果不是她的朋友,也许可能是亲戚呢?”

“她能有什么亲戚。除了白家,就是一个死去的……”

白仲英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在去苏州的前一天,白仲英又找上门来。

坐进车,屠鹭开门见山:“您找我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白仲英抽了一根烟,一脸复杂地看向屠鹭:“鹭鹭,上次你给你奶奶的画,我收到了,只是……”

屠鹭点头:“只是被陆教授偷走了。”

“怎么能是偷走呢?”白仲英呵斥:“那是觉得欣赏才带走的。你这孩子不知好歹……以后看见陆教授不能这么说话。”

屠鹭诡异地想笑,她点头:“好的。”

察觉话题拉远了,白仲英咳了一声:“最近你的零花钱……够吗?”

“够。”屠鹭道:“吃穿不愁、生活无忧。您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就走了。”

眼看着她要下车,白仲英赶紧拉住她,叹口气把一个账单交给她:“你看看吧。”

屠鹭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原来这上面是支出账单,打款人是王力,收款人很是神秘,就一个字:“崔。”

“王力?”

“咱们家的那个老司机。”白仲英又吸了一口烟。

屠鹭懒得纠正他口中的“咱们”家,问:“您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白仲英面色复杂,半晌道:“这是你母亲生前留下的一笔钱,让司机每个月给对方打三千,已经十多年了。”

屠鹭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账单。

每个月三千,还是十多年?

这个“崔”到底是谁?

白仲英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每个月给打钱……”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屠鹭有些激动:“您是在怀疑我母亲在给他的奸夫打钱?白先生,我母亲也曾在白氏企业工作过,她的积蓄远远超过这上面的存款。如果要是养另一个男人,这点钱能干什么?”

白仲英赶紧安抚她:“我知道、我知道。”他吐出烟圈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白仲英不是没有爱过屠淑,只是他的爱被分成太多份,每个女人她都爱。在屠淑在世的时候,他就不仅有一个女人。屠淑过世后她就成了他的白月光,因此他这才收敛点,哪想到屠鹭竟然不是他的女儿……

他看向屠鹭:“鹭鹭,这个人也许和你母亲有着什么联系一下,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就由你处置吧。”

说着,递给她一个地址。

屠鹭看着上面的地址,目光微闪,又是苏州,看来苏州她是不去不行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上了苏州的飞机。

与此同时,两个男人一起发送了好友申请,她一个一个地点击同意,然后关机、睡觉。

到了苏州,已经是下午。

屠鹭没着急去那个白仲英给她的那个地址,她心中忐忑,怕看到的是什么可疑的男人,又或者是她承受不住的什么秘密。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她就去逛了绣品街。这里的绣品与a市的不一样,从针脚就能看出用心的程度不同。买了一箱子,下午她终于打车去那个地方。

纸条上的地址是一个村子,眼看着出租车越走越偏,屠鹭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系统道:【在这个世界我无法提供实质帮助,宿主小心。】

屠鹭点头。

出租车终于停下,屠鹭下车。一眼望去是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村,她向村民打听,才知道村里面只有一家姓崔,且就住在村头。

屠鹭踩着土路,歪歪扭扭地走过去,来到一家门前。

这是一间不大的瓦房,旁边只有一个邻居,似乎遭受了火灾烧得漆黑,连崔家都被波及了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一下房门。

“有人在吗?”

半晌,“吱呀”一声,门开了。“你找谁?”

屠鹭紧张地闭上眼,听到这个清脆的声音猛地睁开眼,女的?

不仅是女的,还和她差不多大。梳着两个麻花辫,脸色红润看起来精神奕奕。

屠鹭内心一松,轻声问:“请问……您是姓崔吗?”

“我不姓崔。”小姑娘摇头:“里面的那个人姓崔。”

屠鹭:“……”

她忐忑地歪头,一眼就和里面坐在桌前缝衣服的老太太对上了眼。

老太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慢慢地突然红了眼眶:“小淑?”

屠鹭:“!?”

原来这个姓崔的,且她母亲一直给打钱的人就是她的姥姥。

姥姥年近六十,看起来比陆心慈还要苍老,细瘦的身体还有弓起的腰背,都显示她身体的衰败,屠鹭光滑的手被她枯瘦的手握在手心,对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上面,而她却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这就是她的姥姥?为什么母亲没有说过?

从小她就以为母亲是孤女,一个人艰难长大遇见了白仲英这才得到了幸福,而现在突然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姥姥?

她母亲到底瞒了她多少事情?

姥姥摸着她的脸,老泪纵横:“看见你,我就像是看见了小淑……”

屠鹭问:“姥姥,我母亲当初为什么离开家,又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您?”

姥姥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然后低下了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原来当初屠淑是姥姥一个人拉扯爱上书屋兼优,是村里人的希望,姥姥希望她光宗耀祖,村里人希望她能替他们看看山外的世界。

屠淑不负众望,成功地考上了大学,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只念到了大二就大着肚子回家,并且要休学。

姥姥差点被气死,哭着嚷着不认她这个不要脸没出息的闺女,屠鹭咬着牙道:“好,那以后就断绝关系。”

从那以后,屠淑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断了联系。除了每个月汇过来钱外,再无消息。

说完,姥姥抬起头,看着屠鹭苦笑:“后来,她托人送来了死讯。但是我却不知道她死在了哪里……”老太太的唇瓣抽动:“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见她了,没想到老天爷把你给送来了。”

姥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屠鹭也有些心酸。她看着母亲生活过的这间屋子,叹了一口气。

晚上,她躺在被太阳晒得松软的被子下,睡不着打开手机。

那两个王八蛋自从加了她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连朋友圈都是无聊得要死。

她一刷新,突然萧靳言发了一只杂毛小狗,陆章发了一只猪头。

她忍俊不禁,控制住点赞的手陷入了梦乡。

梦里,是姥姥哀怨的哭声,然而画面一转,她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目光有些虚无,却还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鹭鹭,你要在白家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

母亲的声音像是冰水一样清冽好听,眼角的泪在苍白的面孔划出一道痕,她心中一酸,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陌生的发黄的房顶,鼻端是米粥清淡的香气。她叠好被子起床,屋外的鸡鸭鹅见了她不住地叫,此时的情景仿佛让她回到了第一辈子,不由得一笑。

“鹭鹭,回来吃饭了。”

“来了。”屠鹭应了一声。回到屋内,路过姥姥的缝纫桌,她突然觉得眼角一亮。看到了桌上的一件绣品。

按捺着激动拿起来,指尖划过细密的针脚,然后放在阳光下照了照:“姥姥……”她的声音有些抖:“您是不是有个大名,叫崔静?”

“你怎么知道?”姥姥端着粥进屋:“鹭鹭喜欢绣花啊,那就送给你。姥姥绣的东西可好看哩。”

屠鹭深吸一口气,觉得上天有时候还是眷顾她的。

她的姥姥崔静,是苏州有名的刺绣大师,这两年眼神不好渐渐退休了。但是她有一个徒弟,就是那个麻花辫女孩,名叫李秀。

屠鹭勾搭了李秀两天,成功说服她来a市帮她的忙,李秀能见世面,还能挣钱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也提到要把姥姥接到a市里来,但老太太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怎么能离开。屠鹭无奈,只好答应只要一放假就回去看她。

就这样,屠鹭在姥姥家待了五天,答应李秀收拾好房间就接她过来,答应姥姥下次放假一定回去,带着满皮箱的绣品土特产满载而归。

晚上她为了庆祝自己找到了亲人,找了何欣吕丽丽还有室友她们喝酒,一行五人在小吃摊上几乎喝了一箱的啤酒。

屠鹭的脸色通红,醉醺醺地倒在桌子上。

相处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离开的时候屠鹭又觉得想念,特别是此时满脑子都是在乡下快乐温馨的时光,她大着舌头道;

“你们知道吗,我、我有姥姥了!我有亲人了!是真的亲人!不是假的!”

吕丽丽含糊地回了:“知道了、知道了,头儿你今天晚上说了一百遍了……”

“不够、不够。”屠鹭抹了一把眼泪:“那是我亲姥姥!不是假的!比白仲英还亲!”

何欣和她碰了一杯:“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屠鹭狠灌了一口。

【少喝点吧。】系统劝她。

“你闭嘴。”屠鹭拿出手机:“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我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说着,她就要发微博。系统赶紧要拦住她,没想到微信后台跳出一条信息:

“屠鹭,我想好了。明天在赛伦西餐厅见。”

有王八蛋约她,她眯着眼打字:“行。”

片刻,又跳出来一条信息:

“屠鹭,我比你以为得还要执着。我会在茗秋茶楼等你。不见你我不散。”

哎呀怎么还改地方,她不耐烦地回:“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点击发送,她头一歪就睡着了。

【哇哦。】没来得及制止的系统只能眼睁睁地看到悲剧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谢谢大家支持!

照旧打个广告:《四个大佬觊觎我转世》

民女王小花摔破了头一朝觉醒,发现自己的前世竟然是天上的轻缘仙人,此次下凡就是为了历情劫。不仅如此,她还发现隔壁的王二也是仙人,和她有三生纠葛,前院的李三是大妖,和她有十世孽缘,后村的张大是魔尊,和她有两世情缘。

几个人装模作样、虎视眈眈,就是为了趁她觉醒之前把她拿下,她吓个半死,决定明天就把自己给嫁了。 ???

收拾收拾东西就去和隔壁村的赵四相亲。赵四体弱多病但长得隽秀,小花对他一见钟情。一日花前月下,两人拉着小手她羞得忍不住上了个厕所。

一回头,就看见赵四面无表情地捏死一只狼妖。

王小花:“……”

这最起码是个神。

……她不嫁了行吗?她要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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