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赢得了这个机会”
穆尔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眼睑微垂，并不看这两人，并淡淡的道：“你们可以去寻找侍卫，或是去智能主控调取宾客信息，不必来我这里请求。除非——”
双手交叠，穆尔抬眼，紧盯着黛娜夫人：“‘卡特’不在名单之上。”
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黛娜夫人依旧因为穆尔的话踉跄了两步。
站稳了身体，她面色苍白，坚强的承认了穆尔的话。
“是的，陛下。卡特他……并没有出现在入宫名单上。”黛娜夫人笑容苦涩，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卑微，“这是我的过错，我会接受司法判决。但卡特他失踪的太过离奇，恳请您帮我寻找他，查出嫌疑人！”
黛娜夫人很聪明。
虽然她率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这并足以打动陛下在皇宫范围内替她找人。
陛下最在意的，应该是那个胆敢在皇宫掳人的嫌犯！
“很好。”穆尔站起身来，军靴哪怕是踏在地毯上，也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现在，叫守卫军统领来。”
黛娜夫人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阻止，但却被她强行压下。她甚至忍不住用双手攥紧了衣裙，来压制自己的冲动。
她很清楚，守卫军统领一来，她就没有退路了。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守卫机器人在接收到指令后便开始与统领连线。但连通画面刚刚出现，一双孔武有力的手便按在屏幕上，强行中断了他们发送讯息的流程。
“我很抱歉，陛下。”
卡利斯大步迈进书房，一边走一边沉稳的道歉：“我能否请求您，暂时不要惊动司法机关？”
穆尔站在书桌后，神色不明。
“卡利斯，擅闯绝密办公区域，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罪名。”
“是的陛下。”卡利斯在书桌前站定。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无措的妻子，单膝跪在地上，向穆尔低头，表示自己的忠诚，“但在那之前，我能猜想道这件事的密谋者是谁。为免打草惊蛇，恳请陛下收回命令。”
打草惊蛇指的是谁，穆尔和卡利斯都很清楚。
如乔乔曾听到的那样，卡利斯任期将满，若要晋升便是回到首都星，往议会发展。
但议会却不是那么好进的。以穆尔的威名和手段，议会亲皇派和长老派也只是刚刚达到平衡。作为亲皇派的卡利斯一旦进入议会，天平的优势一端将重重的落在穆尔身侧。这绝不是议会长老想要看到的。
所以他们从政务攻击到暗杀家眷，每一步都在阻碍卡利斯往上迈进。
现在，如果因为失踪人口而走司法程序，那污点便会跟随卡利斯，直到将他摁下位置，或者打入牢狱。
这对穆尔很不利。
穆尔微微眯眼，周身气场顿时加压。
“你在威胁我？”
卡利斯跪在地毯上的膝盖微微下沉，将毯面压出了更深的痕迹。
他镇定的回应：“这并不是威胁，陛下。我只是在争取一个机会。”
穆尔和卡利斯对视一眼，又各自挪开视线。
穆尔坐回了位置，沉吟片刻才缓缓说：“可以。但你们要坦白，失踪的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卡利斯夫妇相对苦笑。
黛娜夫人主动拎着裙子，和丈夫跪在一起。此时的她情绪已经稳定许多了。
黛娜夫人慢慢的道：“卡特他……并不是人类。他……是一只金丝鼠。”
金丝鼠？
这个答案让穆尔意外的挑起了眉头。
自蓝星灾变，人类逃出蓝星后再建帝国。帝国范围内几乎没有任何蓝星动物的影子，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爬虫蚊蝇。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帝国几大星域内是有和蓝星动物相似的物种。但他们往往被起了新的学名，并沿用蓝星的物种划分法。而帝国在几十年前寻找到母星后，虽然也尝试带回过一些完整的标本，但那些都不是活物。
所以，一只活着的金丝鼠，在帝国内都是罕见的。
等等。
活着的金丝鼠……会动的蓝星物种……
穆尔眸色低沉，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但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抬眸看向这对夫妇，语气平静的重复了一遍：“一只老鼠。”
“无论是失踪的蓝星标本，又或是你们豢养的宠物，”穆尔身体微微前倾，质询道，“都不应该让你们做出如此选择。”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黛娜夫人的痛点，她的脸色突然苍白到透明。
卡利斯反握住妻子的手，想开口解释，却被她拦下。
“让我来说吧。”
黛娜夫人神情满是苦涩。
“卡特……卡特他……是我的儿子，是那个，在被暗杀后死去的孩子。”
穆尔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他冰冷的视线笼罩这黛娜夫人，判断着她是否是在捏造事实，以为自己开脱。
黛娜夫人握紧了丈夫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继续往下说。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五年前，卡特还是八岁的时候，卡利斯在第二星系行政官的职务任满，考核得了A。按道理，他是可以回到首都星，晋升至议会。
那段时间，卡利斯一家出门做事都很小心，没有在工作、生活中给政敌留下任何把柄。
但就在职务确定的前一个月，卡特的学校被暴徒闯入。暴徒使用新型武器杀害了十数位小学生，然后饮弹自尽。
回忆起那段经历，黛娜夫人都觉得痛苦无比。
眼泪从她的脸颊划过，黛娜夫人啜泣着往下讲：“……我们接到消息后就赶了过去，把卡特送往了私人医院。医院当时便给我们下了通知书，说卡特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任期虽满，但域内发生此等恶□□件，卡利斯必然无法脱身。而我们的孩子，也因此生死未卜。”黛娜夫人又有些庆幸，“但幸好，卡特撑了过来。”
“在他生命体征恢复正常的第四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卡特从人类，缩小成了只有巴掌大的金丝鼠。”
黛娜夫人拿手帕擦了擦眼泪，语气故作轻松：“尽管不是人类，但卡特至少还活着……只要活着，我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话音未落，黛娜夫人便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的捂住脸。
卡利斯安慰的拢住妻子的肩膀，沉稳的面庞上也隐隐带了两抹红痕。
他差一点也掉下了泪。
而就在黛娜夫人哭得快要背过气时，书桌旁的柜子边突然传出了弱弱的声音。
“吱吱。”
小小的金丝鼠颤巍巍的从柜脚边走出来。因为没有衣服，他走的时候是用两只小前爪捂住肚子的，因此走的十分别扭。
黛娜夫人惊呆了。
她连收拾衣服都来不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向卡特，中间还差点被裙子绊倒，是卡利斯拉了她一把。
“卡特、卡特，我的小卡特……”黛娜夫人又哭又笑的把卡特捧进手心，小心翼翼的放在脸颊边，轻轻的抚摸它，“你吓死妈妈了……”
卡特愧疚的吱了一声，小小的爪子碰上母亲的面颊，依恋的在旁边轻蹭。
等在一旁的卡利斯虽然没有围上去和他们母子相聚，但眼神比起刚才却温柔了许多。
看着这一家子温馨和睦的重聚，穆尔的心微微抽疼了一下。
他偏侧过头，给他们一点小小的空间。
而在这个时间里，穆尔的理智却还在不停的翻转。
卡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书房？
笔筒为什么会挪移位置？小机器人昨天为什么带他去看一块被翻动过的空地？
甚至更多的——
机器人怎么会学会从其他人那里骗取食物，积攒起来送给自己？
又或者，卡特根本是他送给自己的第二份礼物？
纷乱的思绪扰乱着穆尔的理智，那些黏黏糊糊甜甜蜜蜜的场景不断的在他心中回映，让他只有按住额头才能堵塞那些翻涌不断的情感。
这一切，串起来大概只差一个节点。
“卡利斯。”穆尔无情的打断了他们的重温，“你说的密谋者是……？”
卡利斯回神，恭敬的朝穆尔行了一礼。
“我曾听闻陛下收到了一台猫形机器人。虽然没有证据，但它大概率是掳走卡特的行动者。而它背后的具体操控人，我认为还要继续观察。”
“机器人掳人的推论是……？”穆尔闭着眼，淡淡的询问。
卡利斯应道：“卡特化为金丝鼠时，为了确认他的形态，我曾查阅过一些古蓝星的资料。除却卡特的金丝鼠身份外，蓝星记载里有一件和卡特关系极大的时，那就是；‘猫捉老鼠’。”
说到这个，卡利斯还有些无奈：“我本以为猫这种动物只有研究院还留存有标本，而我所属星域内的猫科动物对卡特并不感兴趣，所以便放松了警惕。但我没想到，会有人利用这条讯息来做局。”
做局吗……
穆尔摩挲着手指，回忆起指尖的触感，还有那甜蜜的撒娇声，心却冷却下来。
“你赢得了这个机会。”
穆尔抬头，不容置疑的直视着卡利斯的眼睛：“我则不会追究擅入皇宫的罪责，但同样，你需要拿一些东西来交换。”
“我要金丝鼠做饵，去钓出背后的密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