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此文是我开, 要想从此过,前章补起来。
赵佑楠出院子会见云侯夫人前,先召唤了左毅到身边, 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交代他去做后, 这才继续负手踱出院子来。
才过垂花门, 就见黛青天幕下,云侯夫人领着一群家奴正提着灯笼气势嚣张候在外面。赵佑楠见怪不怪, 只冷笑一声, 长腿继续跨过门槛,依旧步伐不疾不徐往外面走来。
“云侯夫人这阵仗,真是好大啊。”赵佑楠一贯的散漫语气,半点不把自己面前的这位长辈放在眼里, 依旧恣意傲气。
直到稳步踱至云侯夫人跟前时, 他方驻足止步。立在云侯夫人面前, 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俯视她,眼中全然没有半点敬重之意。
因为女儿的事, 云侯夫人有三番五次和赵家祖孙打过交道。但因每次她都是以失败而告终的,所以,她心中对赵家的怨愤已经积压得很深。
从前顾及着两家交情, 次次她都忍了。可今日却不一样,今日这赵家二爷,侮辱妻妹,白日宣淫, 她可算是牢牢抓着了一个大的把柄,她不可能再忍气吞声。
“好你个赵佑楠, 你平素花天酒地也就算了, 那是在外面, 没造到我们家来,我们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可今日,你却在我家老太君大寿当日,你行如此龌龊之事。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我告诉你,你今日必须要给我们母女一个交代。”
云侯夫人张牙舞爪,此刻姿态十分难看。赵佑楠却相反,始终气定神闲,仿若从云侯夫人口中吐出来的那个禽兽不如的人不是他一样。
等云侯夫人撒完泼后,赵佑楠才淡淡启口说:“此事我也正想朝云侯夫人和云家三姑娘讨要一个交代,你我之间也论不清楚,不如去老太君和云侯面前理论吧。”
云侯夫人正有此意,她此刻有种忍气吞声多年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快感,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嚣张和得意,她扬声大喊吩咐身边的奴才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几个人,把云芝那小贱人给我押出来!”
她说:“她敢行此污秽之事,敢做就要敢当,现在还躲着做什么!”
云侯夫人身边的几个壮实婆子立即要奉命进院拿云芝,却被赵佑楠高大挺拔的身形一挡,挡住了去路。赵佑楠说:“在这个院子,云侯夫人怕是找不到三姑娘。放心,我的人已经去寻三姑娘了,应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
“你什么意思?”云侯夫人当即就变了脸。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但赵佑楠没再回她的话,只目光远眺,看向远处。黛青色夜幕下,不远的地方,云芝果然过来了。
“夫人,您看,三小姐不在这院子里。”身边的嬷嬷小声提醒。
云侯夫人立即循声望去,果见提着灯笼缓踱莲步朝自己走来的人是云芝后,她忽然一阵头晕。身子犯软,脚下步子虚浮,险些没站住。
她不信:“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是让你们把院子围住的吗?这小贱人什么时候出来的,你们怎么不来向我汇报!”
“夫人,奴婢们谨遵您的命令,一直都是盯着这里的。只是,三小姐怎么出来的,奴婢也不清楚。”
云芝走近,施施然行礼:“见过母亲。”又面朝依旧立在台阶之上的赵佑楠施身一拜,“赵二爷。”
赵佑楠却没理云芝,只看向云侯夫人淡漠道:“人既已来齐,便去老太君那里论个清楚明白吧。今日,我要你们云侯府势必给我一个交代。”
说罢,赵佑楠冷冷拂袖,长腿拾阶而下,率先大步往老太君院子方向去。他高大挺拓的身形渐渐隐没在夜色下,云侯夫人脚下又虚浮了几步。
几个踉跄,险些摔跌在地。好在,身边的婆子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母亲,走吧。”云芝也颇为挑衅,勾唇一笑后,也转身踱着莲步随赵佑楠而去。
这个时候,云侯夫人已然知道自己精心布的局,怕是早让那个贱人将计就计了。而她精心谋划了那么久的心血,全都白费。甚至,经此一事后,她的蔓儿……她的蔓儿怕是不得不嫁赵佑楠这个混账了。
她实在不明白,她是亲眼看着这小贱人进入的这个院子。之后,又差人于四周暗中观察围堵,怎么可能会出差错?
身边一个嬷嬷突然想起来什么,咬牙跺脚懊悔道:“中途的时候,三小姐离开过。但是很快,她又回来了啊。当时虽然隔的远,但奴婢识得她身上的那件衣裳,那正是今年秋时夫人给她新裁做的衣裙。想来当时奴婢等怕靠得太近让她起疑,故而没敢凑近再细细认她容貌。或许,当时走进来的,并非三小姐,而只是一个穿着三小姐衣裳的女子。”
“这个小贱人!”明白一切后的云侯夫人,更是气得双目猩红,目露凶光,大有要把云芝生吞活剥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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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侯夫人始终想算计的只是云芝,她也没想到,云芝竟然会把曹姨太的亲戚扯入局中来。从身边婆子口中得知其实真正和赵佑楠行了肌肤之亲的人是曹姨太的那个远房亲戚后,云侯夫人已经心累得无力再说什么了。
只叮嘱身边人道:“这件事情,过了今儿再说。先去老太君那里。我今儿难逃此劫,云芝那小贱人偷梁换柱将计就计,她也休想全身而退。”
云侯夫人撤了围在院子外面的人后不久,春铃便寻了过来。
柳香说她想回家了,春铃还挺奇怪的,一边提着灯笼给自家姑娘照明,陪她一起往外走,一边说:“可夫人不是和曹姨太说好了吗,等老太君寿辰过了,要再多住半个月的吗?”又颇引以为豪的说,“云家的姑娘都很喜欢小姐您呢。尤其是云三姑娘,日日都邀您去她院里说话。”
柳香其实心里一直都能感觉得到,云芝虽与她交好、对她热情,但总觉得隔着一层,并非真的坦诚相待。在今日之前,她只以为是因为她们二人出身不同,所以才说不到一处去的。可经此一事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云侯府的三小姐,城府很深,她早从一开始便在算计自己。
那些所谓的投缘,聊得来,都是骗人的鬼话。
柳香此刻恨云芝,但更恨自己。是她一时忘了祖父当年和她说的话了,也是她识人不清掉以轻心了。
柳香其实身上不太舒服,她让春铃走慢点,她扶着春铃肩膀,这才能继续往前去。回到曹姨太院子后,她又让春铃去要几桶热水来,她想洗个澡,再换身干净衣裳。
曹氏本来是陪在曹姨太身边说话的,听说女儿已经回来了后,她则笑着起身朝曹姨太道别说:“香儿这孩子,也不知是去哪里贪玩了,竟玩到天黑才回来。我去看看她去。”
曹姨太说:“指定是和三姑娘躲哪里找清静去了。你一会儿也别说她,小孩子,哪里有不贪玩的。”
曹氏就说:“都是姑姑您宠着她,她才敢这样。她这般不懂规矩,就怕叫姑姑您为难。”
曹姨太倒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为难的事,如今她在侯府,背靠着老太太,也算是有点地位的。那侯爷和夫人见到她,多半也会礼遇三分,若连亲戚家孩子贪玩一些她就为难了,那她在侯府的这几十年,也算是白混的了。
“不碍事!”想起如今这些好日子来,曹姨太十分自豪,说话也尽是底气,她说,“香儿这孩子性子好,温柔娴静的,可是很得老太太喜欢的。要我说,就她这般品性的姑娘,日后若不嫁来这侯门富贵之家,都是可惜了。”
提及此事,曹姨太多少还是有些不死心的。
曹氏却笑起来,故意避开不谈,只说:“香儿哪有那么好。老太君喜欢她,这不也是看在姑姑您的面子上么。若咱们不是您的亲戚,老太君怕是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呢。”
曹姨太被奉承得心里高兴,但嘴上却依旧谦虚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主要还是香儿这孩子好。行了,天色也晚了,你也不必陪着我,你去看看她吧。如今天凉了,晚上更是要比白天冷,你快去看看,别回头冻着了。”
“是。”
曹氏正要退下,老太君身边却来了人,说是请曹姨太即刻去寿安堂说话。
柳香胆子不算小,但毕竟性子沉静不太爱交际,且又是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她除了躲闪逃避,也就没有别的应对法子了。
她只是想看看外面的客栈长什么样的,也没想过会忽然有人骑马经过。更没想过,那个人会突然停下来和她道歉。
放了车帘,柳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沉默端坐。
刚刚那阵“得得得”滚雷般的马蹄声曹氏也是听到了的,曹氏心里也很慌。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太招眼了,且听刚刚车外那郎君的语气,颇有几分调侃的不正经,曹氏生怕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会被半道抢走,于是立马紧紧攥住女儿双手,心突突跳。
见母亲怕成这样,柳香反而不紧张了,笑说:“娘,没什么的,您别怕。”
曹氏却觉得事情还是有些严重的,忙把个事先准备好的帷帽递过来,送到女儿手上,一本正经严肃叮嘱道:“一会儿下车的时候,你把这个戴上。天色晚了,说不定刚刚和你搭讪的人也要留宿住店。最好别遇到,万一遇到了他觊觎你美色,你就完了。”
柳香却觉得事情没母亲说的这么严重。
刚刚骑在枣色大马上的玄衣郎君,看着倒是爽朗豁达的性子,并不像小人。再说,自己这样的颜色,不过是在古阳县这种小地方称得上美貌,和京城里那些女子比,肯定就不值一提了。
而刚刚那位郎君,看着衣着打扮便知是非富即贵,人家什么世面没见过?
不过是马蹄溅起的黄沙不小心迷了她眼睛,他礼貌停马道了个歉而已。
其实她现在比起担心刚刚那位郎君,倒是更担心那个章县令。路上还好,各坐各家马车,不必多交流,但一会儿到了客栈,势必是要说上几句话的。
而柳香并不想和他说话。
柳香从小跟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祖父除了传授她一身的手艺本事外,也会教她看人。柳香长到如今十八岁,虽然见过的人不算多,但看人还挺准。
这个章县令,这么执意要迎娶她做续弦,柳香觉得事情并不是父母哥嫂想的那么简单的,并非他只是单纯看中了自己的美貌。
自从她过了十三岁后,登门提亲的人家便络绎不绝。她见识过那些因看中她美貌而想迎娶她为妻的儿郎,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而反观章县令的那双眼睛,却是冷冷淡淡的,柳香从他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尊重和欣赏。
再观察他对自己家人的态度。就不说对自己两位哥哥了,便是对她父亲,他言行举止间,似乎更多的是官威,而非对长辈该有的敬重和礼待。
最多,不过就是疏远的客气客气罢了。
这样的人,她为何要嫁?
而柳家不过就是个小门户,家中置业就那么点,父母兄弟好几口挤住在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里。家里有的家产,也就是几个木匠铺子,钱财更不算多。
若说图他们家的钱,也说不过去。
在县里,比她家有钱,且家中有适龄待嫁姑娘的,也很多。
他没道理为了娶自己,生生等了自己三年。三年后等自己服完孝,又再次登门提亲。
柳香有些想祖父了,如果他老人家还健在的话,肯定能看出些原因来的。
曹氏有话要和女儿单独说,所以,到了客栈下了车后,她打发了随行的一个小丫鬟春铃带着儿子去看看客栈里有什么吃的,她则带着女儿先行进了楼上的客房。
房间虽简陋,但还算干净,曹氏也没什么挑剔的。进了屋,关了门,撂下随身携带的几个包袱后,曹氏便拉女儿到一边说话。
“香香,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嫁给章县令这样的做官的,委实是高攀了。娘知道,那章县令比你大了十几岁,还有个儿子,让你去给人家做填房,委屈你了。不过,娘看他待你真的是真心的。三年前就登门提亲,遇到你祖父病逝大丧,你坚持要守孝三年,人家也足足等了你三年。”
“人家正值盛年,斯文儒雅,又年轻有为,若真想娶,娶个京里的贵女都可。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遇到第二个这般真心实意待你的人吗?”
若章县令真如母亲说的这样真心待她,柳香不会不考虑,只是……
“他待我并非真心,他在爹娘面前摆官威。我若真嫁了他,日后爹娘有这样的女婿,日子会好过吗?”
曹氏虽然也觉得这个章县令不比以前那些求娶女儿的郎君待自己和丈夫客气礼貌,但人家毕竟是县官,可以理解。
“他是官,咱们是民,他端点架子,情有可原。”
柳香却很难赞同母亲的话:“他也是穷苦出身考上来的,又是父母官,哪里来的那么大官威?娘,反正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可是……”
“好了娘,不说这个了。当务之急,是玉阳侯府。咱家和玉阳侯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从前也从没有过来往,怎么如今突然这般殷勤热络起来了?此行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曹氏果然被女儿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担心起这次的京城之行来。
而隔壁房间,赵佑楠才“偷听”完隔壁母女的私房话,外面左毅就端了盆凉水进来。
“二爷,我放这里了。”左毅把盆和毛巾都放下后,才汇报说,“爷,刚刚小的出门打听到了。路上遇到的两辆车,一个是古阳县的县令章扬,而同行的另外一个,则是玉阳侯府的亲戚。”
说到这里,左毅满脸的暧昧。正要搓手再说几句,却被主子突然抬眸投过来的凌厉眼神吓到了。
左毅撇撇嘴,把满肚子牢骚话又咽了回去。
那玉阳侯府的做派,不说整个烈英侯府和二爷了,就是他一个主子的近身随从,那都看不过去。
玉阳侯府的云蔓姑娘,从小和二爷定有婚约在身。可如今云蔓姑娘都十九了,二爷也二十有四了,早该到了成亲的年纪,可云家那边一推再推,就是不肯正式定下迎亲的日子。
更甚至,那位玉阳侯夫人,竟然有意暗示过赵家,要让庶妹代嫡姐嫁过来。
他记得,当时这位玉阳侯夫人,被他家老太君骂得狗血淋头,当时就尴尬的抱头跑了。
玉阳侯府,一边瞧不上他家二爷这些年来在京城里造下的这些名声,不肯嫁嫡女过来让二爷“磋磨”。而另外一边,云家又贪恋二爷数年来攒下的累累军功。
所以,这些年来,云家那边一直在和赵家这边打拉锯战。既舍不得嫡出女儿,又放不下权势威望、想和赵家强强联姻,生生耽误到现在。
不过这种事情,反正他家二爷是不吃亏的。男人年纪再大,总有姑娘愿意嫁,而女儿家一旦过了二十,就不那么好嫁了。
云家耗的,可是他们自己家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赵佑楠拧了毛巾洗了把脸,又净了手后,将毛巾往水盆里一扔,才抬眸看向左毅说:“隔墙有耳,你说话小声些。”
左毅是从小跟在这位赵候府二爷身边长大的,对他话中意思,一般领悟很快。听主子这样说,左毅立马就笑了。
“那对母女的房间就在隔壁,二爷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左毅知道自家二爷不是真的像外边传的那样风流多情,所以,对他之前路上突然勒马回头和小娘子致(搭)歉(讪)一事,还是感到意外的,并且,他已经在猜测自家主子是不是对那个小娘子一见钟情了,于是问,“小娘子可议亲了?”
若是妇人,必会梳髻的。小娘子没梳髻,肯定就是未嫁之身。
那如果小娘子还没议亲的话,凭自家二爷这家世、才情、品貌,只要他愿意,肯定能赢得美人芳心。
赵佑楠却冷漠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训斥:“莫要胡说。”
说罢,赵佑楠负手往门外去,左毅跟上。
客栈一楼是吃饭的地方,摆了有七八张桌子,但零星吃饭的也就几个人。荒郊野外的地方,本来客流就少,而且大多数住店的旅客,都是选择上楼在房间就餐的。
赵佑楠也有如此打算。
一楼柜台前,看到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少年在结账。赵佑楠算出了这个小少年的身份,又想起刚刚楼上听到的那对母女的对话,赵佑楠负手信步走了过去,长臂一伸,扔了锭银子到柜台。
“小郎君的这顿我请了,一会儿和我的账一起算。这些银子够吗?”
扔到柜台的银子足有三两之多,掌柜的忙捡起来,陪着笑脸哈腰说:“够了!够了!”
柳兴好奇回头,头慢慢一点点往上仰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英俊的年轻男子的脸。这种英俊,是在古阳县那地方从没看到过的,柳兴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赵佑楠垂目望着面前少年,看着他和那位小娘子有三五分相似的容貌,便弯唇笑着解释起来:“当时马跑得急,脏了令姐衣裙,这顿饭,权当赔罪。”
柳兴虽在家里活泼又豪横,但在外面,他还是怂得很的。也没敢和赵佑楠说什么,只端了饭菜就往楼上客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