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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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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二皇子听到卫峋的要求以后,都没跟自己国家的使臣团队商量,就独自做主答应了下来。

理应如此, 虽然他们摆出了开放又民主的态度,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次和亲,只有太子能够抱得美人归。

谁不想当皇后呢。

和亲的人选已经商议出来,两国互相通了气, 宿日就开始准备回程了, 他们回去,还会把和亲公主一同带回去, 卫朝这边也要加班加点,赶紧把和亲队伍、还有公主的嫁妆都准备好。

一次和亲, 闹得整个六部都忙了起来,连平时最清闲的兵部都不能幸免,连夜挑选训练三千精兵, 护送公主顺利去往宿日。

借着这个缺人手的机会,左知秋没有被下放, 而是进了礼部,跟诸位大臣一起筹备嫁妆事宜。

大多数东西都是现成的,小部分需要现造,从和亲的命令下来, 直到宿日队伍启程,一共才半个月的时间,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半个月里,他们不仅把卫峋安排下来的任务全部完成, 甚至还超额完成,现在酿善一共有两套嫁衣,一套正式的,一套备用,以防不时之需。

陛下仁慈,亲自挽留宿日使臣,让酿善公主得以在京城里度过最后一个中秋佳节。

国师算出来,八月十八便是宜嫁娶、宜远行的良辰吉日,十七这天,宫中又举行了一场夜宴,为二皇子等人践行。

江遂半路又跑了,坐在御花园锦鲤池之上的六角亭里,江遂手里拿着一碗鱼食,隔一会儿,就往水里扔几粒进去。

鱼多食少,肥美的锦鲤们挤来挤去,有几条急性子的,竟然还跳出了水面。

锦鲤池的格局经过精心设计,池边的石灯错落有致,让人即使在晚上,也能看清水里的情况,没了后宫的诸位娘娘,御花园真心不是一般的宁静,再也没有落井沉塘等意外不说,宫女太监的折损率也大大减少了。

隔着老远,江遂就看到几盏宫灯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等到近了,发现是二皇子,他不禁头疼的捏了捏额角。

末羽已经回到江遂身边了,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责罚,嘴唇苍白了不少,精气神却还行,只看表面,看不出来她到底哪受了伤。

看见二皇子,末羽的反应比江遂更大,她一个箭步蹿到江遂身边,摩拳擦掌的说道:“王爷,奴婢去帮您料理了他。”

江遂:“……”

怎么还用上料理这个词了,听着怪瘆得慌的。

“罢了,”江遂放下鱼食,叹道:“让他们过来吧,左右明天人就走了。”

今年的天比往年冷上一些,八月中旬的夜晚已经很凉了,江遂还好,只是穿了一件厚衣服,可怜的亚热带生物二皇子,冻得直想搓手,居然还不忘了过来撩江遂几句。

江遂从一开始的避之不及,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水波不兴。

二皇子说了没几句,就放弃般的垮下肩膀,“唉,我还以为能够打动你呢,卫朝的男人可真难哄。”

江遂微微挑眉,“真情实意尚且不能令本王动容,何况是虚情假意。”

二皇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江遂身边,他诧异的看过去,“你说什么?”

江遂笑了笑,“本王的话,二皇子殿下已经听到了,何必再让本王复述一遍。”

二皇子眼中的热度降了一些,“我从不说假话。”

江遂轻笑一声,配合的点了点头,“巧了,本王也是。”

二皇子:“……”

他有种自己被暗中嘲讽了的感觉,江遂半转过身子,面对面的和二皇子坐在一起,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慢声道:“不过,殿下说得倒也不错,自从来了我朝,殿下确实是一句假话都没说过,只是做了一些会引人误会的动作和言语。”

谁都看得出来二皇子对摄政王有意,但二皇子从来没说过他喜欢摄政王,更没说过他想对摄政王做什么,他只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游说摄政王,希望他能去宿日。

与其说他是在求爱,倒不如说他是在加深别人脑中的印象。

二皇子瞬也不瞬的望着摄政王,徐风乍起,突然,二皇子咧开嘴角,“王爷好眼力。”

江遂但笑不语。

第一次见面时,江遂的长相确实令二皇子惊艳,可他生来就是皇子,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无数,就算江遂能在他心中排名第一,那也不会是他一见钟情的真实理由。

长在宫廷的他,最不在乎的,就是骨肉之上的这副皮囊。

这是二皇子第一次来卫朝,恐怕也是他最后一次来卫朝。

面对着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第二次的人,二皇子难得放松了神态,他用已经极为流利的卫朝语言说道:“你看出来,我不意外,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因为有些话,推心置腹之下才好交谈,不然,殿下很可能会继续与我装傻充愣。”

……行吧,算他说得对。

二皇子来了兴趣,“那你想对我说什么?”

江遂右手搭在木制的栏杆上,他半敛着眼眸,“我是卫朝人,虽然对宿日有所了解,但终究是一知半解,皇室是何光景,更无从得知。因此,我想拜托殿下,照顾好我们的酿善公主。”

二皇子不禁在心里嚯了一声,要是江遂没扯下他的面具,听到这几句话,他绝对会和江遂装傻。那位公主嫁过去以后就是他们的太子妃了,他一个成年皇子,没事就去照顾堂堂太子妃,他是不要命了么?

卫朝众臣不是一直纳闷他为什么敢在皇帝卫峋的眼皮子底下不断作死么,就是因为他已经从他的太子大哥那里得到免疫了,卫峋和他大哥都是一路人,威严、心机、蔫儿坏、领地意识极强。多年的与狼共舞,让他心志得到了极大的锻炼,但那也不代表,他就敢把手伸向他大哥的后宫啊!

二皇子呵呵一笑,“王爷这是在为难人。”

很简短的一句话,江遂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默了默,解释道:“本王并非拜托殿下照顾她的生活,只是,天长日久,人心难测,公主她总会遇到一些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殿下只要像过去一样,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在暗中拉她一把,本王和卫朝百姓,就对殿下感激涕零了。”

二皇子也有姐姐妹妹,以己度人,他自然能理解江遂的用意,心中有些动容,他抱胸说道:“据我所知,王爷与公主并无亲缘关系,如此汲汲营营的照拂,怕是都胜过她的亲兄长了。”

江遂默默抬眼,别以为他听不出来,二皇子这是拐弯抹角的损卫峋呢。

“她的亲兄长也是这么想的。”江遂为自家陛下找补了一句。

二皇子抖了一下腿,“是么,那我怎么没听到他来跟我说这些话。”

江遂眨了眨眼睛,“不然殿下以为,今天你是怎么穿过重重守卫,来到这里见我一面的?”

二皇子:“……”

莫名其妙的,二皇子有种自己被秀了一脸的错觉。

和江遂交好没有坏处,况且江遂拜托他的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而已,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千里迢迢嫁到他们国家,出于同情心,他也不会将她弃之不顾。

更何况,要是不出意外,这个女子以后就是他们的国母了,只要在他大哥的忍耐范围内,和国母打好关系,这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啊。

快速分析好利弊,二皇子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不需要再演戏了,二皇子自然就不用留在这了,只是离开前,他还是没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觉得自己演的还挺好呢,卫朝的大臣们、还有他带来的那些大臣们,不是都信了吗?

闻言,江遂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我有雷达。”

二皇子不明白,“什么叫雷达?”

江遂笑,“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类似于直觉,别人对我的追求存有几分真心,我只看一眼,便能明白。”

涨知识了,竟然还有这种操作,二皇子也笑起来,“也是一种天赋,可以立即推却身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江遂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二皇子以为他是默认,实际上,他在心里无声的反驳了一句。

恰好相反。

真心待他、想要与他在一起的人,才是他需要推却的,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倒是可以虚与委蛇一段时间,互相利用。

就像酿善和二皇子的区别,知道酿善喜欢他的下一秒,他就断了酿善的念想,反而是二皇子,一直留到今天,直到出现了新的利用价值,他才把一切说开。

二皇子走了,自己又多坐了一会儿,他抖抖身上掉落的鱼食,也站了起来。

该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八月十八,天晴云朗,碧蓝的天色明亮又清透,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卫峋亲自来到宫门口,望着送亲的队伍不断远行,酿善坐的那顶小轿稳稳当当,众人目送它渐渐变小,各自感慨不同。

这是一个古老又漫长的时代,多少人经过一次离别,就终生都不会再见。

所以,能抓住的时候,一定要死死地抓紧了。

直到最后一名士兵的身影也消失,卫峋才准备回去,江遂却没有跟他一起,他向卫峋请假,说是要出去和顾风弦喝酒。

卫峋看了看他的脑瓜顶,这回没有说能不能带上朕这种卑微又掉价的话,他很快就答应了,只是临走前,又补了一句:“喝酒便喝酒,可别喝的太热闹了,朕最近对京城的治安疏于管理,说不得哪天就又要派羽林军出去巡城了。”

江遂:“……”

装作没听懂卫峋张牙舞爪的威胁,他干干一笑,“知道了,臣除了天子望远,哪都不去。”

卫峋满意的走了,而江遂目送他离开以后,出了宫门,脚步一转,就去了和天子望远相反的方向。

十分嚣张。

……

和亲队伍是一大早就走的,如今不过巳时一刻,正是一天之中人们最精神的时候,长公主府却大门紧闭,从内到外、哪怕门口的石狮子,都流露出了一分萧瑟之意。

不过走了一个酿善,就像是走了府中全部的人气。

江遂被带进去,长公主本来不想见他,但她临时改了主意,走到前厅,长公主沉沉的望着江遂,开口便是嘲讽:“王爷终于不忙了。”

她今天没去送亲,将酿善送出家门口,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如今的她看起来憔悴非常,哪还有以前雍容华贵的模样。

江遂微微一笑,不需要别人来请,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门见山道:“君无戏言,旨意既然已经发出,便不可更改,本王也是无奈,不论本王见不见长公主,此次和亲,都是要完成的。”

长公主本来心情就不好,偏偏江遂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她最恨的就是别人对她说“无奈”二字,无奈无奈,将她嫁到东流做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的妃嫔是无奈,嫁过去以后还要做两国之间的奸细是无奈,受后宫其他女人的算计和排挤还是无奈,丈夫死后被要求殉葬更是无奈。

她的第一任丈夫不是暴毙而亡的,早在他遇刺之前很久,她就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可她将这消息传回本国,得到的指令竟然是隔岸观火,若东流皇帝死了,便做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自裁于此,闹乱整个宫闱,给她手下的人争取时间,让他们带上东西,迅速回国。

这就是她的哥哥给她下的命令,将她作为一枚弃子,大言不惭的让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是九死一生,骗过了无数人,才终于逃回本国的,世人只知她逃亡的时候需要提防东流的人,却不知道,她连卫朝的人也不敢信。

当一切尘埃落定,老皇帝没法再改变什么,她这条命,才算是捡回来了。

这就是当朝公主的命运,现在,她的女儿也是一位公主了。

长公主的眸中带着恨意,她紧紧盯着江遂,“善儿对你痴情至此,你却对她无情如斯,人选这么多,为什么一定要选善儿,是不是因为她喜欢你,而你不喜欢她,所以你才要把她推入火坑!”

江遂皱眉,“选中公主,只因为公主是最好的选择。”

“对你们,她是最好的选择……”长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竟然有些尖锐,“那对她呢!你们可有给过她选择?!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其实你和他们所有人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江遂静静看着发作的长公主,他的神情太平静了,以至于让长公主越来越气,因为这样对比之下,她就像是一个疯婆子一样,只会咒骂叫嚣。

在长公主的理智濒临破碎之前,江遂开口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不一样的。”

长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站起身,和长公主平视,“同处淤泥之下,谁也做不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只能在污水的泡发下从内到外的烂掉,最终和充满腐臭味的淤泥同化。”

“我是这样,长公主,不也是这样么?”

长公主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她顿时喊起来,“你胡说什么?!”

江遂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掰扯,一个活了将近四十年的人,思维早就固化,江遂没法打破她的思想,也不想打破,毕竟,有些事实若是认清了,那往后的人生,恐怕也就过不下去了。

江遂垂眸,避免了和她的冲突,他沉默一会儿,才说道:“人和人的命运不同,有人苦,有人甜,哪怕拥有同样的起点、同样的道路,最终的结局,却不见得一样,你的哥哥和你的侄子,都是皇帝,但你难道会说,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么?”

撩起眼皮,江遂慢慢道:“你的人生也许被别人毁了,可是酿善的人生,才刚开始,往后的事情我无法保证,至少我可以替我自己和卫峋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冷笑一声,长公主的语气里充满了极度的蔑视,“你懂什么,你的人生多精彩啊,十六岁就是摄政王了,皇帝从小就是你手心里的玩偶,你可以把他摆成各种你想要的样子,可你怎么知道,活成别人手心里的玩偶又是什么感受!”

语气太激动,她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缓了一瞬,她用淬了毒般的凉薄眼神望着江遂,一字一句,仿佛诅咒一般说道:“你以为你能掌控他一辈子么?王爷永远是王爷,皇帝永远是皇帝,傀儡戏的主角随时都能换人,朝堂上的位置却是固定的。”

突然,长公主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诡异又温柔,“说不定哪一天啊,王爷你,就变成下一场戏的主角了,而你自己还不知道,正可笑的摆弄你那僵硬的身体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卫峋:(暴跳如雷)我杀你全家!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好不容易打开的一条缝又让你给我关上了!我今天不砍了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险恶!!

秦望山:(满头大汗的拖住后腿)陛下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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