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重写修
十二月的天,真的很冷,雪下得也很大,就和今天一样,冷得刺骨。
可今天她不觉得冷,当时她也不觉得冷。
师父铁青着脸,话虽然难说出口,可还是说了,“罢了,隐天宗虽然只是小门小派,但不至于养活一个人都难,既然阿漱你与窦炤的感情好,那便让她留下吧。”
大师兄当时牵着她的手,对着师父又磕了三个头,却只声音沉静地说道,“师父,炤炤以后我来带。”
师父什么都没说,牵着云朵儿的手转身走了。
即便师父走得远了,窦炤还是听到了师父对云朵儿温柔宠爱的声音,“朵儿,以后爹只疼你一个,那个窦炤让她留下便留下吧。”
云朵儿稚气的声音也被冷风送了过来,她说,“爹爹,那你要把给她的东西,都拿回来,那都是朵儿的,朵儿在外面十年的日子真的过得好苦的。”
“好,爹爹保证,什么都给你拿回来,一件都不给她留。”
“爹,朵儿的院子虽然很大,也不介意和她一起住,可是朵儿总会想起那十年,忍不住就想哭。”
“爹爹已经安排好了,窦炤不住内门,会住在外门。”
“还有,爹爹,我不要做小师妹,不要做小,我要做师姐,我不要排在那窦炤后面。”
“好,好。”
记忆已经有些远了,但窦炤拉着卫漱的袖子却没撒手,她想了想,抬头对温梨说道,“师姐,离历练结束的时间还有八天,这八天,我一定能再捉一只妖的,不会给师门丢脸。”
温梨冷笑一声,若不是这一次分的小队和窦炤一起,她绝不会出现在这,“你给隐天宗丢脸的还少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温梨想到了刚才自己的传信玉简收到的朵儿的消息,在后面又加了一句,“你最好能做到,虽说隐天宗有朵儿,有我,有其他师兄,还有大师兄在,未必就比别的门派差,但你这个废物要是能有点用就最好……”
“温梨。”卫漱被窦炤拉着袖子,可此时还是开了口,温柔平和的声音却让温梨无来由不敢顺着说下去了,尤其不敢对上大师兄的眼睛。
温梨顿了顿,才说道,“我与大师兄要回去一趟,师父有事找我们,既然你自己要去捉妖,那你便自己去吧。”
说完这一句,温梨转头就看向了卫漱,“大师兄 ,你看传信玉简了吗?师父传来的信息。”
卫漱眼睫垂着,替窦炤将头发整理了一番,不慌不忙的。
窦炤有些着急,“大师兄,你先看看师父的信息。”
卫漱看了她一眼,这才是拿出了传信玉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随意扫了一眼,并未过多在意,然后就将玉简重新收了回去,他说道 ,“师父没让炤炤一起回去?”
温梨笑了起来,鲜红的唇此刻看起来有些过分艳丽,她点了点头,“是,师父说这是真传弟子的事,无关人士不必回去。”
这无关人士,说得当然就是窦炤了。
在隐天宗,窦炤就是个边缘人士,她已经习惯了,也无所谓,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隐天宗的,也绝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她的修为也不是没有长进,只是非常难修炼而已。
难修炼不代表不能修炼,她的魂没有变,如今虽然是凡体肉胎,但是总有一天修出魂体,恢复本体,如今虽过去了不知多少年,但她既然活着,就依然要做从前没做完的事情。
她要恢复族群的名誉。
这里还是藏龙镇内一处闲置无人住的古宅,到处都是阴森森的,雪天里特别冷,窦炤想早点回客栈里休息了,她拉着卫漱的袖子,“师兄,你就和师姐一起回去吧,这里有点阴冷,我们先回客栈里去。”
卫漱听她说冷,便解下了外衫给她披上,并不容她脱下,“走吧,先回去。”
温梨见卫漱都不搭理自己,不免心中有气,胸口剧烈起伏,可偏偏,卫漱是大师兄,修为和天赋都比自己高,是师父除了云朵儿外,最看重的人,她只能闷着气跟在后面。
忍不住的,她就看窦炤越发不顺眼了,这窦炤样样平平无奇,凭什么就能得到大师兄的宠爱?!
窦炤一个假货,废物,到底是哪一世修来的这样的福分?!
温梨握紧了拳头,指甲都要抠破掌心了,但还是只好跟在了后面。
藏龙镇每月的月中都是沉寂的,家家户户都熄灭了灯,瑟缩着躲在屋子里,连看一眼外面都不敢,从古宅里出来,除了看到门口放着的鲜红的软轿外,什么都没有。
黑幽幽的街,长长地望过去,便是阴森寒凉。
窦炤走在这条街上,莫名觉得周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视着她,那就像是来自深渊的饿鬼一样,眼神灼灼,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是什么?魔,妖?
窦炤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动了一点灵力去感受时,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是她的错觉吗?
她裹紧了身上师兄的外衫,上面有师兄身上的青柏雪松的香气,令人心安。
卫漱的动作却忽然一顿,他抬头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右眼下方的红痣在月光与飘雪下更加艳丽了几分。
那双漂亮的幽黑的眼睛凝了一瞬,又很快收回视线。
“炤炤,我带你一起回去,捉妖的事情暂且先放下。”
窦炤正在思考这藏龙镇与平安镇是否有可能有关系时,师兄的声音轻轻响起。
“可是师父没让我回去,我自己可以的。”她回过神来,握紧了腰间的秋水剑。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边,何况,还没到历练时间结束,师父就要我们回去,应该宗门内有大事,或者……坤山派有大事发生。”卫漱清越和润的声音在月色雪夜里有些低。
坤山派的事情,与她窦炤也没什么关系。
这坤山派是当今修仙界第一大派,据说是天界已经飞升了的某位仙君创立的门派,所以,坤山派可以算得上是能与天界有联系的。
既然如此,自然是与她这个隐天宗的小师妹没有关系。
而且,她也没兴趣,时间和精力不如放在修炼上。
但是她当然不能和大师兄这么说了,她挽着师兄的胳膊,笑眯眯的,“师兄,我有点饿了,一会儿回了客栈,我想吃一碗馄饨,要虾肉馅儿的。”
卫漱一听窦炤撇开了话题就知道她是不想跟着回去,他抿了抿唇,黑幽幽的视线落在窦炤毛茸茸的头顶,最后什么都没说,伸手揉了揉。
“回去我给你做。”
“师兄真好!”
回到客栈后,卫漱就去了客栈后厨。
因为他们是修士,这次来藏龙镇是来捉妖的,今夜又是月中,客栈老板让他们随意,自己却是早早回家关紧房门了的,所以,要吃什么,得自己做。
窦炤揉着发软发酸的胳膊,回了自己房间,安静下来时,总想着那只尸妖凑过来,眼睛直勾勾地叫着她炤炤的样子。
她忍不住就会想起自己活过来投胎前见到的贺荆仙君的样子。
‘笃笃笃——!’
才坐下没多久,门外就传来敲门声,窦炤以为是大师兄,忙过去开门,“师兄这么快吗?”
打开门,却是大师姐温梨。
温梨双手抱剑,冷眼看着窦炤,直接挤进了房间。
她进门后用脚后勾直接关上了门,然后直接开口,似乎并不想在窦炤这里浪费口舌,“有些话不能让大师兄听到,窦炤你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我今天就把话说开了,师父的传信玉简上说了什么我也就直说了。”
“这一次师父要我们紧急回去,是事关朵儿的婚事。”温梨冷着面孔说道,说起朵儿时,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
云朵儿的婚事。
窦炤垂下眼睛没作声,师父一直想让云朵儿嫁给大师兄成为道侣,将来双修共成大道,事半功倍,这些,她都是知道的,甚至,师门上下都知道。
云朵儿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天赋自然也是极好的,虽比不上大师兄,但也称得上是天才,她又生的娇艳美丽,容貌也与大师兄极其相配。
早些年时,云朵儿还因为大师兄与自己亲近而恨屋及乌地厌恶大师兄,可这两年,随着她长大,随着大师兄越加风华无双,她看向大师兄的目光早就一点点变了。
有意思的是,她看自己也变了,从前那些厌恶好像都烟消云散了,旁人要是当着她面说她几句,云朵儿还要替自己维护说好话。
温梨看着窦炤垂着眼睛,冷笑了一声,心头忽然就舒爽了一些,她说道,“师父不让你回去,你明白是为什么吧?师兄最疼你,知道你一向是看不惯朵儿,若是知道师父想把朵儿正式许配给他,师兄必定是会拒绝,若是你不在,师兄一定不会拒绝,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朵儿当初小小年纪就救过自己一命,温梨不允许她在窦炤这里受什么委屈。
师父的传信玉简里就说了关于朵儿婚事的事情,倒是没提大师兄,可这些年来,谁不知道师父想让大师兄娶了朵儿?
虽说如今在坤山派里提朵儿的婚事是有些急促和奇怪了一些,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说了,内门弟子都要回去,因为这是宗门内大事,但窦炤一定不能回去,让她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阻止她回去。
“我知道的,师姐。”窦炤的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特别真诚,也特别乖巧听话。
温梨哼了一声,“算你懂事。”
说完这句,她又不放心地威胁一句,“我来这里的事,不许告诉大师兄!”
“师姐我一定不会告诉大师兄,你放心。”窦炤眼睛清亮,拍拍胸脯,一副懂事的模样。
温梨谅这窦炤也不敢不听自己的话,否则等大师兄不在时,她必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所以她放心地走了,也不敢在窦炤这多停留,万一大师兄一会儿回来撞见她在这里就麻烦了。
等她一走,窦炤就坐不住了,准备去后厨找大师兄去,笑话,这事肯定得告诉大师兄啊!
师兄把她养大,对她来说,亦父亦兄,他若是喜欢云朵儿,她当然会双手祝福,可她知道,师兄不喜欢云朵儿,得帮着师兄躲过这一劫难。
……
客栈后厨,灶头那里烧着火,烟火气十足,案台那里有剁碎了的虾肉馅儿,还要包好的一只只饱满的馄饨。
可是这里却没有卫漱的影子。
灶下木柴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异常响亮。
客栈后面有一处竹林,风吹过时,竹叶相碰,发出簌簌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月夜里,显得几分诡异。
卫漱就站在翠竹林里,浅蓝色的衣摆在竹林里若隐若现,风吹过时,竹叶退让了一些,露出他的眉眼。
他的眼神不再温情柔和,里面像是藏着一头野兽,透着嗜血与残忍,明明依然是黑色的眼珠,却无来由地令人觉得血腥味十足,比血色还要可怖。
他的脸色看起来冷极了,冰冷孤寂,像是荒原里的孤狼,又像是雪山之巅的独仙,冷凝如冰。
卫漱的手朝前伸着,手里掐着一团黑色的东西,那团黑色看起来像是人形,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求饶。
“绕,饶了我……”
卫漱却舔了舔嘴唇,右眼下的红痣越发妖冶,眼中的疯狂与掠夺清晰无比,他微微用了点力气,那团黑雾便是没了声音。
而所有的黑雾却是一点点渗进了卫漱的身体里。
“大师兄?”
窦炤清亮的声音从前面厨房那里传过来,带了点疑惑。
大师兄不是在后厨这给她包馄饨吗,怎么不见人了?
风在此时一下停了下来,不知是在畏惧着什么,还是别的原因,一直不断往下落的雪都不敢落到他的肩头。
月光照在卫漱脸上,在听到窦炤的声音时,他的神色便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眉眼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