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坐诊
咕嘟咕嘟……
药铺的厨房内，略显粘稠的枣红色酱汁正在锅内微微沸腾。
即便是盖着盖子，丝丝缕缕带着肉香气的蒸汽从缝隙中溢出。这是一种他们很熟悉，但又从未闻到过的特殊香味。让药铺的两个年轻人不停地咽着口水。
事情还要从大半个时辰前讲起。
在给倪天明打包药材的时候，一名年轻人忽然想起今早刚买了块上好的猪肉。便随口提了一句，想让倪天明展示一下所谓的药膳。
倪天明也从未尝试过，用这个世界的香料来做炖菜，一时兴起便欣然答应。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就将倪天明架入厨房。看的狄老先生是直呼弟子无礼。
“应该可以了吧。”
倪天明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一把掀开盖子。
霎时间，香味充斥满整个厨房。
炖煮软烂的肉块在锅内翩翩起舞。掌勺的倪天明也不禁感慨，加了这几种该世界特产的香料后，居然能和上好的猪肉搭配的如此完美。
看着迫不及待想吃肉的两人，倪天明一边打去锅内的料渣，一边说道：“去盛饭吧，我在这里收个汁就好。耽搁这么久，狄老先生也该饿了。”
说着，又往灶台内添了一把柴火。
待汁水收到粘稠，倪天明将肉盛入早已准备好的砂锅。
炖肉上桌，两名年轻人馋虫早已难耐，但依旧端坐着不敢动筷子。
不多时，狄老先生拿着一卷医书从屋内走出，笑道：“这味道可真是厉害，隔着好些距离都闻到了。如果我没问错的话，小兄弟应该加了赤果树皮、天根、七黎草吧？”
赤果树皮的味道和桂皮相近，天根和八角有些相似，至于七黎草则是完完全全的本土植物，和前世的任何香料截然不同。
“嗯，这三味药材性温，炖在猪肉里不夺味。在这冬天来上一碗也是滋补。行了，快吃吧，再过一会儿又该接诊患者了。这大冷天的，让他们在外面久等也不好。”
得到允许，那两名年轻的弟子立刻大快朵颐。微微沸腾的汤汁烫的他们直哈气。
砂锅内的肉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降，倪天明也连忙夹了一块。
肥肉软糯不腻，廋肉精而不柴。香料和肉味交融不分彼此，好吃！
吃着吃着，倪天明随口提到：
“狄老前辈，刚才我在厨房炖肉，和他们聊天的时候发现，这两个年轻人也是通晓医理之人。现在患者在屋外大排长龙，您又为何只让他们干一些抓药的活计？”
随着问题的抛出，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筷子。过了良久，狄老先生长长叹息：
“哎，小兄弟你也看到屋外排着的长队。再过两天要过年，他们液都是要常年吃药的陈年老病。认为过年再来看大夫拿药会不吉利，所以就在这两天扎堆来。来就来吧，他们又指名道姓让我看。说我有名气，开的药靠谱。
说句实话，他们的病大多要慢慢调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和简单的头疼脑热没什么分别。我这两个徒弟都能治。
这天寒地冻的，还有不少人专程赶好几十里路来找我，不给他们看病又不好。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每到这个时候就成这副模样。”
说完后，狄老先生又叹息道：
“其实平日里也是这样，只是没那么多人罢了。我忙点累点无所谓，倒是我这两个徒弟，跟着我学医到现在好几年了，都没什么实际上手的经验。”
话匣子打开，一个略微年轻些的徒弟愤愤道：
“师傅他过完年就七十了，今天早上已经连续坐诊足足三个时辰。他们宁可花正常价格好几倍的诊费，也情愿师傅看。”
“唉，小刚，还是我老了啊。要换做两三年前，也不至于开这几个方子，就头昏脑涨的。行了快吃吧，休息的差不多还得忙。”
倪天明想起，在刚才闲逛时，无意间回到柜台。尽管老先生已经说过散了，但屋外的长龙依旧不减。
排在前面的不想走，因为走了之后就得重新开始排起。还不如在这儿等一个时辰。
排在中间的也不太想走。现在大中午的还稍微暖和些，重新拍还得再多等。有的人干脆随身带着马扎和干粮，坐在原地默默等待。
排在后头的还不想走。走了之后有新的人来，今天可能就看不了病白跑一趟。
不能说他们做错了，毕竟谁不想看更有名气水平更高的大夫。但他们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资源浪费。
让真正的棘手病患看不上病，让需要大量实践经验的后辈停滞不前。
“狄老先生，既然我来都来了，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晚辈倒是可以帮着坐诊一下午。”
“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
狄老先生的两个徒弟一反常态。起身行礼道：“师傅，您不是说这两天头疼，眼睛也不舒服，需要休息么？您身体要是垮掉，那损失不比少看几个病患来的大？”
倪天明也附和道：“晚辈医术虽比不上前辈，但这些小毛小病也还是能治。倘若遇到真棘手的病人，再交由您来处理也不迟。”
见倪天明不像在开玩笑，狄老前辈扶着额头，仿佛是在思考。
经过一番纠结，他叹息道：“老了老了……小兄弟的医术我是绝对相信，多看些病人也好，省的他们白跑一趟。”
经过商议，下午由倪天明和狄老先生，以及他的大徒弟共同出诊。
不出所料，倪天明刚开始坐诊并没得到患者的承认，纷纷要求让狄老先生看。而这次狄老先生并未妥协，态度变得极为强硬。
总而言之，就是这八个字：“爱看不看，不看滚蛋。”
这自然是倪天明的话，由狄老先生之口说出。坏人让这么个好大夫当了，对此倪天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尽管如此，倪天明的态度未曾改变。或者说，狄老先生也对此积怨已久。
还有力气能在这里吵吵嚷嚷的，绝对不是什么大毛病，哪凉快哪呆着去。至于医患关系？还真不在倪天明的考虑范围内。嫌态度不好，就另请高明吧。
你是病人，不是祖宗。我是大夫，不是你爹。
倪天明非得止住这个风气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