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林团在柜台前站了许久。
一名柜姐走过来主动搭话道：“你好, 是要买桌子么，买给家人还是自己？我可以给你推荐推荐。”
林团伸出手，将金子露出来, 很直白地问：“能换钱么？”
柜姐愣了一下：“你稍等, 我问问领班。”
没多久一名打扮俏丽的领班走了过来, 拿起她手里的金珠子看了会：“我们收倒是收，但是要检验纯度后才能估价。”
“多久？”
“很快的, 半小时之内，您进来稍等一下。”
这家店很大，林团被请到里面, 她旁边就是个高脚椅，柜姐示意她休息一下。
林团看着身后的椅子, 也不知道她怎么动作的，嗖嗖两下竟然站在了椅子上，那椅子本就很高, 接近柜台的高度了, 她这一站上去简直鹤立鸡群。
林团环顾店内一圈，双腿一曲怡然自得地蹲了下来。
一名柜姐转头看到这情形，立即张口想将她喊下来，可当她接触到林团那亮晶晶的眼神时, 不知为何只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这里，这里不好站上去。”
林团无辜眨眼：“我没有站着, 我蹲着呢。”
柜姐：“……你, 好吧”
对鸟来说，坐这个姿势有些不太习惯，还不如蹲着。
她百无聊赖地蹲在高脚椅上等了半天，店里人来来往往, 每个进来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林团听不到别人的心声，但是能看到别人的情绪变化，可以闻到味道，当有人看向她时，那些人会瞬间呆住或是变得欣喜起来。
刚进商场时她还没注意到这些，现在才发现，原来人类看到她并不是讨厌，而是觉得喜欢。
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她误会了人类？
她的视线在外面扫来扫去，一些害羞的不敢再光明正大盯着看，另外一些人则直奔店里而来，随后一个拎着很多购物袋的人径直来到她身边。
“你好，我叫王心悠，是一名淘宝服装店主，现在正在招模特，请问你以前做过这个么？”
她说着塞过来一个名片，林团看了眼，没看懂，她只认得繁体字，现在人类的字体简化太多，看不太懂了。
“模特是什么？”
“额。”王心悠没想到现在还有不知道什么是模特的人存在，但看林团的气质有几分懵懂可爱，也许是真没接触过这些，便解释道：“是一种职业，只要站着摆出ose被拍照就好了，不累的，我们工资日结，一天一千，你有兴趣么，你的气质跟我们店的衣服很合。”
一天一千，一天就能买五百个肉包子。
林团看了眼这个人类，味道还可以，不讨厌。
但是去给人类工作，说出去自己这个老大的颜面往哪搁。
林团一时没有答应，王心悠也没有强求，只道：“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完她就直接离开了。
林团将那张小小的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也不知道电话号码在哪，但她思考几秒后没有扔掉，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先前注意到她动静的那名柜姐还在不时偷瞄她，也将刚刚发生的事看在了眼里，脑袋上不住冒出羡慕的泡泡。
林团开口问道：“这个工作很好吗？”
那柜姐愣了下才发现是对自己说话，脚步挪过来使劲点头，小声道：“是啊，一天一千呢，我这一个月基本工资才两千。”
一个月两千，林团突然感受到了人类社会的生存差异。
这么看来，当模特其实挺不错。
等了半响，里面检测终于结束了，领班满脸笑容地道：“这块金子我们收了，但是收回去也要加工才能再用，所以不能按照我们当前的销售金价算，现在金价五百，这颗按照四百六收，这里有十一克，总共是5060。是转你支付宝还是微信？”
林团对价格没有意见，金子放她手里就相当于一块无用的石头。
她在意的是支付宝和微信，她现在知道了这玩意需要手机才能使用，但她没有手机。
“现金。”
领班嘴角抽了抽，现在还有要现金的人：“确定要现金？”
林团点点头。
领班让旁边的柜员写单子，自己扒开抽屉数了半响最后也只找出来一千块。
“真的不能支付宝或者微信么？银行卡也可以！”
林团默默摇头。
领班深吸了口气，多看了她的脸两眼，美丽能让人压下烦躁，她努力保持微笑：“那您要再等一会了，我去银行取个钱。”
“好。”林团乖巧点头。
将近十一点，快到吃饭时间了。
林团蹲在椅子上扶着两边的柜台朝前滑，一直滑到了门口，外面正好经过几人商量着中午吃什么。
“不去楼上了，旁边不是有小吃么，我想吃肉夹馍，烤猪蹄，热干面，章鱼小丸子！臭豆腐也可以，奶茶就臭豆腐，绝配。”
“你口味真重。”
林团伸长了耳朵，脑袋微微抬起，闻到了从上面飘下来的浓郁味道，商场最上一层一般都是餐饮店，各种食物的味道传入林团鼻端，她哪怕不饿也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了一点口水来。
“这个味道是黑鱼，这个是烤鸡，炖鹅，排骨，牛蛙，螃蟹。还有炸虫子。”
等到领班取了钱回来后，她伸手就要接过，被领班一把按住。
“等下，这个单子要签一下，请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和手机号码，这样以后有什么问题也方便联系。”
林团握着笔相当实诚地道：“我不会写字，也没有手机号码。”
领班的嘴角第n次抽搐起来：“您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林团一脸真诚：“我说的是真的。”
领班才发现她的裙子上是没有口袋的，她连个包都没带，自然也不可能有手机。
“你，那好吧，你按个手印。有能联络到你的方式么？”
“公园，可以去湿地公园找我。”
林团一拿到钱就立即上楼，直奔餐饮区。
各家店都有一名服务员站在门前发传单吆喝：“尝尝我们家的菜吧，新店有活动，统统八折优惠。”
“店里全部锅底半价。”
“单人套餐双人套餐都有，还支持打包外带。”
林团一路走过去，收了一沓传单，她看不太懂文字，好在上面都印着图案，各种诱人口水的食物清晰地印在传单上，仿佛都能透过图案闻到味道了。
作为一个修炼很久的妖怪，林团也不是非要吃东西不可，一两个月不吃不喝都没任何问题，但好奇心挡不住，她还是想要知道这些食物都是什么味道。
脚步不由自主地朝一家牛肉火锅店走去，正当她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她看清楚了这家店传单上的价格。
几片牛肉就四十多。
现在知道钱有多重要的林团看看自己握着的几千块钱，没等店员将她迎进去，转身就走，边走边将手放在鼻端深深嗅了一口。
她手里握着根黑色的羽毛，小小一根，靠近鼻端能闻到股非常诱人的香味。林团的情绪再次高涨起来，弯着眼睛将这根羽毛吃了下去。
她一跳一跳下了扶梯离开商场，想起先前在金店门前听到的小吃，脚步一拐进了小吃街，这里的食物便宜多了，一份章鱼小丸子十块。
林团手里捧着盒子，小口小口地咬着丸子，嘴里被塞得鼓鼓的。
四颗丸子她吃了一半就恋恋不舍地收了起来，剩下的要留给黑鸡。
接下去她又尝试了先前那群人类说的肉夹馍，烤猪蹄，被处理过的猪肉吃起来意外不错，明明都是同一种动物身上的肉，经过不同的处理方式，竟然也有不同的味道。
林团现在开始对人类佩服了起来。
她边啃着东西边朝包子店的方向走去，虽是走路脚程却相当快。
在她行走的时候，旁边树上一直有只鸟在偷偷跟踪她，时不时从树叶下探出头来看。
林团啃完半只猪蹄，撑得有些难受，她揉着肚子停下脚步猛一抬头，视线对上了正在探头的鸟。
树上的鸟被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来，翅膀使劲扑腾起来，连带着周围的树枝树叶全都跟着晃动，它惊慌地叫了起来。
林团也张嘴叫了声。
白头翁重新探出头来，鸟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你你，你真的变成人了？”
林团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白头翁甩甩仍旧晕乎乎的脑袋：“感觉。”
“那你的感觉真准，可惜。”这只白头翁资质不错，可惜现在天地灵气如此稀少，资质不错也没有成精的可能了。
“可惜什么？”白头翁问。
“没什么，别跟着我了，你快回去吧。”
白头翁跳到她头顶的树枝上低头朝她扔了个果子，林团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颗葡萄。
“送给你的。”
竟然在这里收到了上供，是个小弟的好苗子啊！
林团愣了一秒后猛地朝树上伸出一根手指，超大声地说道：“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来公园找我。”
此时路过的行人一脸讶异地看看她又看向树上，随后嘀咕一声好好一美女竟然是个神经病，说完快步小跑了过去，生怕会被她听到。
林团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原地蹦跳了一会，树上白头翁也蹦了蹦，它作为一只社会鸟自然知道什么叫小弟，但林团是它认识的唯一一只可以变成人的鸟，特别厉害，就算当她的小弟也不吃亏。
“老大好。”它张口喊了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个小弟可真上道，林团挑了下眉：“行了，我还有事，你快回去吧。”
“老大再见，老大慢走，老大路上小心，老大记得想我。”白头翁站在枝头一叠声地道，那语气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林团啃着葡萄，又甜又水，还挺好吃。
她一路蹦蹦跳跳地继续前进，才刚走到半途，就听到了周围人类的惊呼声。
“快看那是什么？！”
“好大一只鸟，是朝这边飞来了么？”
“怎么看着像鸡，啊，掉下来了！”
林团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就见一只巨大的黑色动物从天而降，直冲她脑门而来。
她轻巧地后退一步，下一秒黑色动物啪一声落在了她面前的水泥地上，还是脸着地的那种。
一丝熟悉的香味传来，林团这才发现竟然是家里的元风，她诧异片刻，赶紧将黑鸡抱起来。
水泥地面被砸出了一个鸡状的凹陷，林团顾不得查看元风的情况，抱着它小跑着朝前走，很快消失在一众正要围过来的人类面前。
等走到无人的地方，林团这才将黑鸡捧起来看了看，它似乎是把自己摔晕了，脑袋歪到一旁，舌头吐出来，宛如一只智障鸡。
林团晃了晃他的脑袋：“元风，你没死吧？”
手在他心脏位置贴了贴，还在跳动，身上也还温着，就是晕了而已。
“真可惜。”林团小小声道。
凤元在窝里等了许久，等到包子都凉透了，家里的小肥啾也还没有回来，他有些坐不住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出去这么久。
家里的鸟有点傻，凤元担心她被人骗走炖了。
这段时间恢复得还算快，他已经可以飞起来了，循着味道，他一路朝市里飞去。
但凤元还是太高估自己了，飞到半路他就有些撑不住地往下掉。
努力坚持了一阵，他终于闻到了肥啾的味道，但他看到的却不是什么鸟，而是个人。
凤元看着那个人类的样子，分神间，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直朝那个人类脑门上砸了过去。
然后他就脸着地扑街了。
这是凤元人生中最大的耻辱没有之一。
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了。
林团晃了凤元一阵也没把它晃醒，她索性不再晃了，一手抱鸡一手拎着食物继续走。
凤元眯着眼看抱着他的人，据他醒来后观察，这个世界只有纯粹的人类而没有兽人。他从前所在的衍兽帝国就是个兽人王国，几乎所有人类的原形都是不同动物，他见过的纯粹人类就只有养育他长大的林絮，和一些基因缺陷导致无法变成兽形的，这些都是少数，千万里只有一人。
这个世界很奇怪，这颗星球也不是他一直生活的那个。
但这只将他捡回家的鸟却能变成人类，似乎是整个人类世界里唯一的兽人。
也许涅槃失败也不全是坏事。
林团抱着只活鸡在街上走的情形着实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一路走回了包子店。
这种早餐店就只有早上生意稍微好些，中午几乎没几个人在，现在也已经到了吃饭时间，老板正坐在后面吃饭，见一个人站在门前，条件反射地道：“要点什么？”
林团将一整沓钱都掏出来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张十块的，犹犹豫豫地递了出去。
“是这个么，给你。”
张老板没想到她还真把钱送回来了，他都做好了白送的准备了。
他边接了钱边问道：“你真把金子卖了？”
林团点点头：“嗯，卖了。”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谢。
张老板朝她挥了挥手，叮嘱了一句：“钱放好，别被人偷了。”
林团将钱塞进储物空间里，视线扫过已经收摊的其他早餐店，开开心心地朝公园走去。
这还是她头一次从正门进公园，大中午正是吃饭的点，检票处要再过半个小时才换班吃饭，这会没什么人，站在公园门口的检票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仰头灌了大半瓶水。
林团朝里走去，却被拦了下来。
检票员小唐伸出手：“请出示票。”
林团没想到回自己的家还要买票。平时见杨大爷直接就进来了，其他游客也是玩着玩着手机就直接进了，她还以为自己也能随意进。
原来那些游客是在手机上买了票。
小唐善意提醒道：“没买票需要先去那边买票，门票是五十，下午两点后进园门票是半价。”
五十，一次二十五个大肉包！
林团突然感觉自己居住的地方高贵了起来。
她也突然感觉到这五千块钱其实并不经花，人类世界的消费很高，今天只随便买买零食就没了两百。
这会她的心情完全变了个样子，先前还觉得公园不如她从前的山头好，又小又破，现在骤然发现门票这么贵，她竟有种住进了金窝的感觉。
后退几步，林团没买票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你是没买票么？我正好买了两张，多的这张给你用吧。”
说完上前帮她刷了票。
林团回头一看，发现原来还是个老熟人，是掉了魂一直在树下徘徊的贝俊。
被喊回魂之后，睡了一觉醒来，贝俊就完全恢复了先前的活泼。没在家多休养几天，他不顾父母的阻拦，一定要再来公园一次。
对此贝俊的解释是：“我做梦一直听到鸟叫，想去公园看看！”
他说得神神道道，父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经过丢魂这件事，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不再阻拦他，带贝俊去花鸟市场买了些鸟食，又买了些吃食一起带上。
“真不用我们一起去么？”
“不用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事的，这回真不爬树了。”贝俊再三保证道，将父母劝回去上班后，拎着东西乘着公交就来了公园。
本来他是约了吕宏骏陪他一起来的，所以买了两张公园门票，但吕宏骏临时有事，多的票正打算退掉就看到了站在公园门前的林团。
他一看到这个女孩子就心头一跳。
待看清楚她的正面后，贝俊脸微微胀红。
林团对这种帮忙没有拒绝的意思，她也帮过这个人类，对方帮回来就算扯平了。
“谢谢。”她说道。
贝俊脸更红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下子连检票员小唐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了。原本还晕乎乎的凤元立即从林团怀疑抬起头来，一脸警觉地看着这个小孩子。
贝俊赶紧摇头：“不是，是你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当时他听到了一声鸟叫，叫声跟林团的声音很像，不过说一个人的声音跟鸟声很像也不太礼貌，他就没有再继续解释。
“可能是你听错了。”林团笑着回了一句就往园里走去。
贝俊紧跟在后面，但林团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没多久就跟丢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赶紧回头去找了公园的工作人员询问，要去找小白鸟。
他现在只记得小白鸟的叫声却不记得它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林团不知道他拎着是给自己的吃食，最近太多人类要给她送吃的了，她都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受欢迎。
走到树下，林团扛着黑鸡跳回了窝里。
凤元醒来后就一直在观察着林团的一举一动，眼见着她从人变成了熟悉的小白团，这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真的是个兽人。
能在这个地方遇到熟悉的种族，凤元很是开心。
见他醒了，林团将剩了一半的小吃一股脑朝他塞了过去：“尝尝这个，我在人类那里买的，味道不错，你快吃。”
凤元挨个品尝起来，但每样都只吃了一点。
林团疑惑地问道：“你不喜欢这些？”
她去推凤元，非常大力地将他推到一边，随后看到了被压在他屁股后面已经扁了的几个包子。
早上买了五个她自己吃了一个，现在这里还有四个，准确地说是三个半，第四个包子就自己看着他吃的那两口，余下的都没吃，现在包子已经凉透了，被风吹得还有点硬。
林团看看一堆食物又看看一脸无辜瞅着她的黑鸡，忍不住飞身暴起跳到了他脑门上，对着他不慎浓密的后脑勺疯狂啄下去。
“不许浪费粮食！”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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