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番外
云忠伯对茂林侯府这门亲事是极其满意的, 相比于侯府门第,他更看重陆景思这个人。
他看得出来,这陆家三郎对自家素素是有情?意的,素素也心仪他。
郎有情?妾有意, 便胜过千万。
他这边心情?大好, 盘算着给女儿准备一份丰厚嫁妆,风风光光送她?出阁。
另一边, 茂林侯府的老太君听说相中的是云忠伯府的大姑娘, 蹙了蹙眉头。
“如?果我没记错,那大姑娘是云忠伯原配留下的吧?”陆老太君看向侯夫人王氏。
王氏颔首, “是,前一位伯夫人大扈氏体弱多病,生下大姑娘后, 没两年便仙逝了。如?今云忠伯府的当家夫人也是洛阳扈家的, 是原配的堂妹, 膝下养了一儿一女……”
陆老太君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扈氏有子有女, 既要议亲,为何不定?他家的二姑娘,非得找那没兄弟可依仗的大姑娘?”
王氏一顿,悻悻道, “是三郎他自个儿选的。”
陆老太君瘪了瘪嘴,咕哝了一句,又看向王氏, “你可见过那张大姑娘,难道模样生得很好?”
王氏想了想,道, “先?前在宴上见过两回,生得一张圆脸,珠圆玉润,面?相挺有福气的。”
陆老太君一脸淡漠的转动?着手中佛珠,哼道,“生母早逝,哪有什么福气。况且云忠伯府那个情?况,她?要真嫁过来了,日后伯府都是她?后娘生的儿子做主,想来也不会?有几分真心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要我说,我们家三郎这般出色,便是尚公主也足够,何必要选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姑娘?”
王氏算是听懂老太君话中的意思了,合着就是瞧不上张大姑娘的身份呗?
她?忍不住腹诽,您老嫌弃张大姑娘生母早逝,怎不想想三郎与四娘,也是从小就没了生母的?
自古婆媳问题难解,王氏也不欲与陆老太君争辩,只赔着笑说“三郎自个儿中意”。
陆老太君听出王氏敷衍,也知道她?是个无能的,便摆摆手,“你先?下去吧,待晚些?三郎回来,我劝劝他。”
傍晚时分,陆景思刚一回府,就被请去了寿康堂。
陆老太君对他晓之以情?
动?之以理,试图劝服他将眼光放长远点,再看看别家的好姑娘。
陆景思对自家祖母的性情?很是了解,知道与她?解释再多也是浪费口?舌,索性便提她?感?兴趣的,“张大姑娘与太子妃乃是至交好友,情?谊深厚,亲如?姐妹。”
陆老太君一听,神色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心里的小算盘也噼里啪啦敲响,重新估算起这门婚事的价值。
陆景思眸中略过一抹嘲意,朝她?拜了下,先?行退下。
这之后,陆老太君再未提过半句反对的话。
便是小扈氏带着张娇玉登门拜访,在陆老太君跟前添油加醋,暗中透露张韫素品行不端,陆老太君听后虽对张韫素越发不满,但嘴上绝不置喙半句,毕竟东宫的关系可不是那么好攀附的。
小扈氏见挑拨离间不成,越发心焦。
她?原想耍些?阴狠手段,可张韫素这些?日子对她?越发防备,平日里也不怎么待在府中,大多时间都去隔壁御史府,简直将那当成第二个家似的,她?也不好伸手。
这般又过了些?日子,去江南巡盐的太子总算回朝。
而?备受宠爱的太子妃却身染重病,留在扬州休养。
一时间,长安城中流言四起。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则是,太子宠爱一扬州瘦马,为此与太子妃生出龃龉,太子妃心灰意冷,病倒在扬州。
其他几个版本虽有不同,但也透露着同一个意思——太子妃失宠了。
听闻这个消息,张韫素和卢娇月都急死了。
在她?们眼中,失宠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顾沅的身体,她?怎么病得那么重了!
张韫素握紧拳头,“不行,沅沅在扬州人生地不熟,又生着病,这会?儿肯定?很难熬,我们得去陪她?。”
卢娇月瞠目,“要去扬州?”
张韫素坚定?点头,“嗯,这个时候沅沅肯定?很需要我们的陪伴,难道你放心她?一个人在扬州吗?”
卢娇月自然也是担忧的,可长安去扬州路途遥远,她?们俩长这么大,从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见卢娇月犹犹豫豫的,张韫素努了下嘴,“就知道你胆小,你不去就不去,我自个儿去。”
卢娇月咬咬唇,下定?决心般,
“我才不胆小。当初对月盟誓,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现在沅沅在扬州状况未知,我……我跟你一起去扬州!”
张韫素嘿嘿一笑,拍了下她?的肩膀,“这才对嘛。”
俩人合计得很好,可临出发前,还?是被各自长辈给逮了回来。
卢娇月怯怯的缩在张韫素身后,不敢说话。
张韫素则是一脸不服气,仰着脸,忿忿的对云忠伯道,“我们去探望沅沅,怎么就不行了?”
云忠伯神色严肃,没说话。
一向不苟言笑的卢御史脸色比往日更加肃穆,看着眼前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沉声道,“长安要变天了,你们不准乱跑。”
卢娇月和张韫素面?面?相觑,两脸懵逼。
那时,她?们还?不理解这话,直到?没多久,顺济帝病倒了。
朝中各党派明争暗斗,几乎隔几日便有人被贬官、下大狱,气氛就如?冬日里厚重的乌云般,令人压抑,压抑得喘不过气。
这期间,茂林侯府也不怎么与云忠伯府再来往。
张韫素不是没有胡思乱想的,她?觉得是不是沅沅失宠了,陆家见她?没了倚靠,就立刻与她?撇开关系了。
她?也不傻,毕竟与陆老太君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那老太太几乎三句不离太子妃,百般打听东宫的事,对她?张韫素是怎样一个人压根不怎么在乎。
所以,陆景思也是这般么?
张韫素越想越难过,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怎么会?觉得陆景思那样郎艳独绝的美男子,会?真喜欢她?这样平平无奇的人?
她?长得不如?沅沅那么好看,又没有月娘那满腹才学,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逗猫遛狗……
在她?情?绪陷入低谷时,一封信几经辗转送到?她?手中。
拆开一看,是陆景思送来的。
洋洋洒洒,满满好几页。
信上说,时局紧张,且他被府中管得很严,难以寻到?机会?与她?见面?,让她?务必保重自身,他会?尽力促成婚事,不会?负她?。
将这信整整齐齐叠好,张韫素垂下眸,默默地想,那就信一信他吧。
之后,陆陆续续,陆景思又送来不少?信。
俩人虽没见面?,但书信相传,也算作安慰
。
再后来,发生宫变,兵戈相向,长安城内家家户户紧闭大门,气氛森然严峻。
好在太子带兵杀了回来,顺利平叛。
太子妃也回来了,肚子还?揣着个孩子,张韫素和卢娇月都惊呆了,敢情?不是养病,是躲起来养胎了?
总之,接下来的短短一个月内,皇位更迭,顾沅成了皇后,顾家晋爵升官,水涨船高。
张韫素总算又见到?了陆景思。
他瘦了一大圈,穿着绯色轻罗长袍,头戴幞头,站在三月烂漫的杏花下,显得那张面?容愈发清俊如?玉。
见他瘦了,张韫素悄悄摸了下自己腰上的肉,怪不好意思的——
说好相思使?人瘦,他瘦了,她?却胖了,显得她?好不诚心。
近乡情?怯,信上有说不完的话,真正见面?时,却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姑娘咳了一声,起身道,“哥哥,素姐姐,你们先?坐,我去看看席面?准备的如?何。”
她?带着丫鬟先?行退下。
张韫素抿了抿唇,看着陆景思,“你……你是瘦了,还?是又长高了?”
陆景思朝她?走?来,他腿长步子宽,两步就走?到?她?面?前。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很近。
张韫素呼吸都屏住,仰头看他,心跳聒噪,“你……”
陆景思垂下漆黑的眼帘,倏然,抬起手臂。
张韫素心口?一紧,他这是要抱她?么?
宽大的手掌缓缓落在她?脑袋上,也没碰着她?,只擦过她?的发,虚虚的比了比,嗓音低低道,“应当是没长高。”
他语气很是轻柔,像春夜里的风。
张韫素咽了下口?水,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胸膛和腰,她?忽然有种抱住他的冲动?。
但这过分明亮的阳光,和四周毫无遮掩的凉亭,都在提醒她?克制点。
张韫素轻咳一声,快步往后退了两步,“坐着聊吧。”
陆景思漫不经心扫过她?泛红的耳尖,薄唇微勾,“好。”
叙过近况,一盏茶也饮得差不多,□□姑娘派丫鬟提醒他们席面?已准备好。
陆景思应了声“这便来”,缓缓起身,特地放慢了脚步,与张韫素并肩走?着。
他轻声道
,“素素,下月十六是个吉日。这日上门提亲,你觉得如?何?”
张韫素脚步一顿,长睫低垂,神色不明。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不急。等皇后平安生产后再说吧……”
陆景思微怔,侧眸去看她?,见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薄唇微动?,到?底还?是没追问,只尊重她?的意愿,“好,听你的。”
——
四月底,顾皇后顺利诞下小皇子,皇帝大喜,当即册封小皇子为太子。
没多久,茂林侯府便遣媒婆来云忠伯府提亲,互换庚帖。
云忠伯看着张韫素,颇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都要嫁人了。”
张韫素敷衍的笑笑,先?行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能嫁给陆景思,原该是件高兴的事,可真到?了媒婆上门这一天,张韫素却想打退堂鼓。
她?是喜欢陆景思的,可成婚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她?是要嫁去陆家,日后要与他的家人一同生活的。
但茂林侯府,那样一个复杂的大家庭,还?有陆老太君那样的长辈,陆景思又是长子嫡孙,就是分家都分不出来……
张韫素捂住脑袋,望天,嫁人好麻烦。
就在她?纠结不已时,却传来一则消息——
经青云观的道士推算,她?的八字与陆老太君不合,若娶了她?进门,老太君将有血光之灾。
张韫素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她?和老太君八字不合还?需要推算么?这种一见面?就能感?应出来的东西。
第二反应是,她?都不知道原来她?的命格这么邪煞,还?血光之灾?
她?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不过,她?觉得茂林侯府估计要热闹了。
果不其然。
本就缠绵病榻多年的陆老太君白着老脸,将庚帖狠狠丢在地上,气的发抖,“不能娶,若把她?娶进门,我还?要不要活了!”
茂林侯和王氏等忙上前安抚。
陆景思弯腰,修长的手指捡起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帖子,眉头皱起。
沉吟片刻,他佩上长剑,翻身上马,直奔青云观。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