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第六章
《新鬼手册》上最后一部分内容被称为“新鬼福利”，自然有它的道理。招聘科学家就不说了，其他地府提供的工作招聘对象却是都只面向死期不足一年的新鬼。
有的可以预支工资，有的提供住所，总之各有利弊。
许朝晞与越白商量后，决定明天一早跟旅馆老板打听打听乘车路线，然后就直接去招聘中心看看。
他们身上的存款不多了，必须尽快安顿下来。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许朝晞就醒了。旅馆隔音不好，躺在屋里就能听见其他房客起床洗漱弄出的声响，还有楼下摆摊说话的声音。
他起来后推醒旁边的越白，两鬼洗漱完收拾好行李下楼去前台退房。
守在前台的不再是昨晚帮他们登记的女鬼了，而是李立。对方嘴里叼着个大包子，懒洋洋地瘫在躺椅上打瞌睡。
看来这李立不只是员工，还可能是青青旅馆的老板啊。
不过是不是老板都跟他们关系不大。两鬼走到台前，越白抬手敲了敲柜台桌面：“大哥，退房了！”
李立被声音惊醒猛地醒神，睁眼看见他们、再看见他们手里的行李，取下嘴里的包子笑道：“不多住两天？”
许朝晞笑盈盈回答：“住不起了，得赶紧去找个工作挣饭钱。”随后向对方打听前往城中心的乘车路线。
李立了然，帮他们办手续的时候说：“招聘中心好找得很，从我们旅馆出去右转，街道对面就是公交车站，到时候你们随便坐一辆去城中心的车，到了城中心就好找了。”
许朝晞：“好，麻烦李大哥了。”
两鬼谢过李立。
出了旅馆右转，街道路边有不少营业的早餐店和小摊子。许朝晞和越白都没吃早饭，两鬼自发走到一个摊子前排队。
悠扬的乐声忽而从隔壁的早餐店传来，两鬼循声望去，原来是店主人打开了挂在收银台上方的电视。
屏幕里一名样貌精致妖娆的女鬼正伴随音乐翩翩起舞，身姿窈窕，玲珑有致。
最让许朝晞和越白惊奇的是，这女鬼竟长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那那那那那、”越白连话都说不清了，指着电视里的女鬼问许朝晞，“那耳朵和尾巴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还会动？！”
“自然是真尾巴，”动作利索地给顾客捡食物的摊主闻言被逗笑了，带着股老鬼的优越感对众鬼科普，“狐仙儿可是冥界少数的妖鬼明星，现在红得很。”
越白震声：“冥界还有妖精？！”不是，世界上真的有妖精？
……但是都有鬼和地府了，有妖精好像也挺正常？
摊主带着笑边聊边工作，动作半点不慢，队伍很快便排到了许朝晞和越白。许朝晞顺势问：“这个狐仙儿是什么年代死的妖鬼？”
难得出现个有价值的问题，摊主多看了他一眼，说：“好像是四五百年前死的，算是冥界鬼龄大的了。”
“我记得娱乐新闻上说，狐仙儿修炼的时候害了男人性命，度雷劫时被雷给劈死了。她害了人命啊，死后就被抓去地狱罚了几百年，前几年出来后便进娱乐公司当明星去了。”
说完摊主多嘴了一句：“除了地府工作的鬼神，鬼龄大的多半都是地狱里出来的。”
地狱里出来的就代表做恶多过行善，说不定还杀过人。
买完早餐，许朝晞和越白一鬼捧着一份包子馒头，边吃边去前面街对面的车站等公交。大约五分钟后二鬼踏上了去往城中心的车。
因为时间早乘车的鬼不多，两鬼幸运地找到了两个挨在一起的位置。位置靠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飞快略过的行鬼和建筑。
行鬼衣着各异，穿什么朝代衣服的都有，许朝晞就看见好些女鬼穿着仙气飘飘广袖长裙。
建筑则包含了各类商铺，诸如卖衣服、手机之类的，还有超市、商场、银行、图书馆等等。
许朝晞看完只有一个念头：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好多……
“许小年，手机……”越白扒着窗户，回头眼巴巴地望着许朝晞。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呸，年轻鬼，怎么能没有手机！
许朝晞连忙去捂他的眼睛：“快闭眼，没钱。”
公交车在快中午的时候停在了城中的站点。
如旅馆老板所说，到了城中后招聘中心就很好找了，站牌上清楚地记录了可以通往招聘中心的车次。
招聘中心全称“人才招聘与就业指导中心”，是一栋现代化的大楼，许朝晞、越白二鬼转车坐过来时正好碰上他们的工作鬼员午休。
两鬼便先去找了个便宜的店吃午饭，之后抓紧时间去招聘中心排队了——急着找工作的鬼可不止他们两个。
排队期间许朝晞跟越白讨论，说：“我们存款总共还有三千多块钱，如果能找到提供住处的工作，那这三千多块足够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所以要是合适，我倾向先确定一个提供住处的工作。”
“行，”越白没意见，“先缓过这阵再说其他的。”
他们两个要房没房、要钱没钱，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安顿下来，等稳定了再慢慢找其他工作。
轮到两鬼，许朝晞跟越白一起进入房间。
房间里几名白领男鬼、女鬼坐在电脑后面，其中一个男鬼扫了眼屏幕说：“运气不错，刚空出两个当门卫和开垃圾车的名额，要不要？”
两鬼震惊。
他们还以为工作名额很充足呢，原来当门卫和开垃圾车也这么抢手的嘛！
这两个工作的具体情况他们在排队时从挂在墙上的电子屏上了解过，当门卫提供住所，开垃圾车能预支工资，两鬼原本的打算就是一鬼拿一个工作。
现在知道工作这么抢手，越白立刻说出两鬼商量后的决定：“我开垃圾车，他当门卫。”他生前就是自己开出租的。
男鬼用鼠标点了几下，看着电脑道：“确定吗？门卫工作在度朔城。”
东方鬼帝镇守的桃止山又叫度朔山，这个度朔城莫不是东方区域的主城？许朝晞：“那开车呢？”
男鬼：“忘川城。”
两个工作分别在两个城市。
两鬼迟疑了，纠结了，就在这时。
“啊，没了！”
就这么短短两句说话的功夫，“门卫”和“垃圾车”选项也成了灰色。一直注意着屏幕的男鬼遗憾地抬眼看他们，眼神颇为同情，说：“没了，被别的鬼定下来了。”
许朝晞、越白：“……”商量了个寂寞。
“其实种田也不错，每鬼十亩地，只要收获的时候交一定数量收获算作租金就行，要是有多余的收成咱们地府还包收购。”男鬼说。
许朝晞跟越白对视一眼，许朝晞无奈道：“那就种田吧。”
种田原本不在他们的最优选项中，因为两鬼都没种过地。
许朝晞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里可不教怎么种田，越白的爷奶倒是农民，然而见过别人种地不代表自己就会了。
但没办法，他们还是得选种田。
种田提供房子！
应该不会太难吧？翻翻书种一下，应该至少能够交租金？许朝晞不太确定地想。
确定了要种田当农民后，两鬼在男鬼的指导下准备去楼上某个房间挑地盘。
上楼途中他们还遇见一个熟鬼，就是当初在黄泉路上交谈过的气质老头，排队进鬼门关时这鬼一直排在他们前面。
越白挥手跟老头打招呼：“嗨，大伯，你也来找工作啊！”
前面气质老头停下回头，认出他们。“是啊。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又遇见了，”他笑着回答道，“我姓韩，韩毅。”
“好像有点耳熟？”越白嘀咕。
许朝晞小声说：“那个卖家电的大老总也叫韩毅。”
越白顿时一惊。
不至于这么巧吧，家电大佬跟他们同一天死，还刚巧遇上了？他觉得应该就是同名了而已，抛开疑问介绍自己和许朝晞：“我叫越白，我朋友叫许朝晞。”
许朝晞和韩毅互相简单打了招呼。
既然遇上了，三鬼便一起朝楼上走。
韩毅跟许朝晞、越白是同一批进鬼门关的鬼，也是昨天过了头七到忘川城。不过韩毅到的时间早，昨天就趁着有时间在城中心转过了。
双方简单交换完信息，听二鬼说离开摆渡城前看见了死去的亲鬼，韩毅笑着感叹：“运气真好，冥界这么大，想要找人不容易。”
许朝晞眯着眼笑，自重逢后一提到裴霁他就灿烂得很。哥哥说忙完来找他，那就一定会来，他从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不用阳光也灿烂的样子越白真是没眼看。
许朝晞故意得意地瞥他一眼，直到越白夸张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才转开视线跟韩毅打听：“大伯，你知道冥界除了信息登记中心，还有什么找鬼的办法吗？”
裴霁目前在摆渡城工作，用不着找，许朝晞打听这个是为了越白。韩大伯比他们在城里多待一天，说不定能知道点消息？
“对对对，还有没有别的找鬼的办法？”想起自己的父母和爷奶，越白也忙问。
韩毅的确知道一点，说：“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冥界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公司，应该是在地府有点关系，给钱就行。”
“真的？太好了！”越白立刻高兴地笑出来。
“那就等攒够钱就行了。”许朝晞说。
越白连连点头。
走到楼上后鬼不多，他们挑了个鬼最少的房间进去，两名穿着制服的女鬼上前分别接待他们，“租地还是买地？”
许朝晞、越白二鬼自然是：“租。”
旁边韩毅却说：“买。”
二鬼震惊扭头。
却见那与他们交谈过的气质老头背负双手看墙上的电子屏，屏幕上标注着可出租、出售土地，步履悠闲，神情和蔼，问工作女鬼：“我咨询听说这里负责买地事宜？”
女鬼愣了下笑着回：“是这样，您看中了哪些地方？地府有规定，耕地不能用作建筑用地……”
然后两鬼便你来我往地交流起来。
越白悲愤地收回目光，委屈唧唧地跟许朝晞说：“他肯定是那个卖家电的韩老总！”
许朝晞也羡慕得不行，他们这还为生活奔波呢，别鬼就有钱买地了。但是：“生前有钱不代表死后有钱。”
越白：“那就是一夜暴富鬼！”
许朝晞：“他跟我们同一天死，不可能是刘哥嘴里的暴富鬼。”
越白扭头定定看许朝晞，半晌后憋出一个粗声粗气的：“嘤！”
许朝晞：“好好好，算了算了……”敷衍地拍他肩膀。
玩闹过后，两鬼开始在工作鬼员的介绍下看地。
地府提供的这个“新鬼福利”还挺鬼性化，允许自己挑选喜欢的生活地点。不过忘川城建成多年，离城区近这种位置好并且肥沃的耕地基本都被挑没了。
两鬼多番对比之下，选择了忘川城西城外的富贵镇。
工作鬼员再三跟他们确认：“不再看看吗？富贵镇虽然进城方便，但那里的土地地力不算肥。”
“既然土地贫瘠，那租金能不能少一点？”许朝晞眨了眨眼睛期待地问，语气无辜，“我们很穷的，身无分文。”
“租金的确是会少一点，”女鬼如实道，接着有些无语地强调，“不过说贫瘠也不至于……”
两鬼便确定了落户富贵镇外的小溪村。
等负责他们的工作鬼员去办手续时，两鬼小声地交头接耳。
许朝晞：“小溪村风景不错，进城也方便，地贫点无所谓。”
越白：“是啊是啊，反正我们就是先找个地方住，也不指望靠种田过活。”
许朝晞：“还有湖。”
越白：“买点鱼苗撒进去，到时候吃糖醋鱼~”
二鬼相视一笑，同时：“嘿嘿嘿……”
许朝晞、越白跟那边韩毅进度不一致，他们这边处理完了，韩毅还在斟酌买地的地点。
负责他们的女鬼说要带他们去富贵镇实地看看，一是跟富贵镇的镇长对接落户信息，二是看完了地不满意还能允许他们再挑一次。
离开前二鬼和韩毅道别：“大伯，我们以后多半就住富贵镇的小溪村了，有空来玩啊！”
整个冥界除了城区都是地广鬼稀，小溪村也是如此，偌大个村子只住了百来户鬼口。
二鬼乘着女鬼的公车到了小溪村，此时时间刚好是下午三点。
小溪村地形以丘陵、平原为主，河流众多，鬼家错落分布。站在河边极目远望，眼前视野开阔，满目青翠。
许朝晞和越白的地便选在丘陵与平原相接处，连在一起，中间有湖泊和溪流穿过。
三鬼沿着河流往上游走，许朝晞、越白在前，女鬼在后。
边走女鬼边分神看了眼笔记本上的记录，说：“这河最后汇入忘川，前面有个湖泊，面积不大，算是租地附赠的。”
再走一段距离，许朝晞和越白看见了属于他们的耕地。
二十块分割得还算规整的土地零散地分布在山脚下，里面荒着什么都没种。山不高，树木葱茏，租地提供的房子坐落在不远处靠近主路的地方。
两层的小木楼，外面用矮木头围了一圈，看得出有居住过的痕迹，应该是以前的鬼租过留下的。
越白的房子与许朝晞隔了一段距离，是砖瓦房，屋前种了棵繁茂的树。
两鬼兴致勃勃地分道扬镳，各自去自家房子里转了一圈。在屋外的路上会和时越白说：“明明也不喜欢种田，但是看着这地就忍不住高兴！”
许朝晞：“我就不一样了，我觉得我应该还挺喜欢种田的。”
“觉得？应该？”越白扭头看他，眼神充满怀疑。
许朝晞思考了一下，说：“至少在盆栽里种菜的时候挺喜欢。”
闻言越白认真道：“听说我们华国人每个人血管里都流着种田和基建的血，你应该是血脉之力太浓郁了。”
许朝晞白他一眼。
两鬼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女鬼留给他们讨论的时间，过了会儿问：“你们考虑好了吗？”
二鬼异口同声——
许朝晞：“确定了，就这里。”
越白：“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就来签个字，”女鬼道，取出夹在笔记本里的两张地契，“一年收两次租金，一次500斤粮食，可以用冥币抵扣，交不出来的话土地收回。”
租金一年才1000斤？随随便便种点压秤的品种就种出来了，果然是福利！
许朝晞接过自己的那张地契。
冥界地契很有意思，上面直接是一幅小溪村的地图，属于他的10亩地用了特殊颜色标注，其余是灰色的。
他借了女鬼的笔签下名字。
黑色笔迹稳稳落在地契的右下角，落成后字迹闪了闪，随后墨色如同活过来的雾气，扭曲成一幅小像。
是许朝晞的脸。
许朝晞：(⊙o⊙)
旁边越白看着自己生成的小像直接：“哇哦，地府独家防伪标字吗？真神奇！”
签好的两张地契被女鬼收走，许朝晞：“之后还有什么手续？”
女鬼抬腕看了眼时间：“这会儿镇长还没下班，我要带你们的地契去对接信息，你们挑一天尽快带身份证去确认一下就行。”
许朝晞便道：“择日不如撞日。”
“那就今天吧，”越白接话，扭头乖巧地对女鬼微笑，“小姐姐，能搭个顺风车吗？”
两鬼靠着厚脸皮搭了顺风车去富贵镇办最后的手续。
忙完出来时天还没黑，镇上行鬼纷纷，许朝晞和越白各自揣着女鬼交给他们的房屋钥匙和租地证件站在大街上。
街上车流声与行鬼们的交谈声混在一起，四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越白叉腰：“终于在冥界定下来了，真该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可惜吃不起。
他们现在没有收入，仅有的三千多块要买生活用品，还得维持找到工作并且领工资前的生活支出。
扣扣搜搜计算完，越白萎了：“我好怀念搬砖的工作。”一天100呢，还日结！
他转头，下巴杵着许朝晞的肩膀：“为了省钱，我建议我们先一起住，这样床上用品就可以只买一份了。”
“不行！”许朝晞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我可是有男朋友的鬼，不跟别的男鬼睡。”
说完他摸了摸好友狗头，安慰道：“倒也不必这么节省，我哥有钱。”
越白眼睛一亮！是啊，他们的钱省着点怎么也能坚持一个月，裴哥总不至于连着一个月都抽不出时间来。
他忽然想到：“可是裴哥不知道我们在哪啊，怎么找我们？”
“哥哥在地府工作，当然是内部消息，”许朝晞一点都不担心，“对了，我那栋房子有两个卧室，你可以住我旁边，省得再打扫一栋。”
“别了吧，”越白拼命摇头，“裴哥回来后我岂不是要天天吃狗粮！”他宁愿多辛苦一下。
许朝晞：“那好吧。”笑得像偷腥的猫，要是身后有尾巴尾巴都要得意地竖起来。
越白：“……”我怀疑你根本不想我去住。
随即两鬼出发去买生活用品。
今天时间有些晚了，回去还要打扫卫生，他们主要先买齐了晚上睡觉的床上用品和打扫卫生的工具。之后找饭馆吃晚饭，叫上一辆小三轮送他们回村。
小三轮直接将他们送到山脚下，付完钱许朝晞问越白：“要不要我帮忙？”
越白豪迈地一挥手：“不用，不就是打扫一个睡觉的卧室吗，我可以！倒是你……”眼睛斜睨着：“裴哥不在你行不行啊？”挤眉弄眼的。
“呵，说这话就是小瞧鬼了。”许朝晞不屑地哼了声。
于是两鬼“不欢而散”，分头行动。
许朝晞提着大堆小堆走进自家院子，将东西放在门口的台阶上，掏出钥匙开门。下午匆匆一瞥，他还没仔细打量过这栋他未来的住处。